網 www.bixiale.cc,最快更新獰寵記 !
馮元是光祿寺的頭,偶爾曠職一回算不上大事,故而今兒他是不打算出門了,就坐在隔壁的正房內等著。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要說怕,其實也不算怕,畢竟真沒見識過婦人生產,只不過確實忐忑著,開始好奇兒子生下來會是個甚麼樣,像不像他。明明知道想這些沒用,可就是忍不住,若不是性子使然,他備不住還真抓耳撓腮起來了。
一早府里人都沒用完膳食便開始了人仰馬翻,李姨娘臨產一事像陣風一樣吹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在下人們中間影響不小,大家礙於太太,面上不表,該忙啥忙啥,可心裡是真高興。因為有喜事,小少爺一蹦出來,老爺大手一揮,人人都能得賞錢啊。還有,人都是天生愛看熱鬧的,只要事不關己,覺不嫌事兒大。
怎麼說這府里也太平靜了,都沒個談資啥的。這下好了,有嫡有庶,李姨娘也算站穩了腳跟,一個有著正室的權利,一個獨得寵愛,以後可有得鬥了,他們這些個下人啊,尤其是那些丫鬟婆子,可不愁沒閒磕牙的內容了。
不過呢,前提也得是李姨娘她爭氣,瞅這闔府嚴陣以待的樣子,雖是迎接庶出的小少爺,那也稱得上是萬眾矚目了,萬一臨了卻跟狸貓換太子似的出來個庶出小姐,那這李姨娘可就白玩一趟了。
產房裡熱得如蒸籠,窗戶用棉被堵得嚴嚴實實,所有人都有些喘不上氣。陣痛來得很突然,此時宮縮引起了一連串的疼痛,感覺與昨晚不一樣,昨晚是肚皮發緊,此時是排泄感,且有著規律性。兩個產婆子指揮丫鬟們燒湯盛水,兩個臉盆擺在離床不遠的盆架子上。
綠鶯臀下墊著乾淨的白布,穩婆還不時將其他的白布用熱水燙完擰乾,替她擦拭著不斷湧出的羊水。不知為何會早產,羊水間混著少量血水。這時她的狀況還算不錯,只是在陣痛來臨時攢一下眉頭,陣痛退去時聽著穩婆的囑咐,跟打鼓似的一下一下慢慢地喘息。
隔著一道小門,裡頭除了不時傳來婆子幾聲嘰嘰咕咕的使喚外再無其他。馮元與馮佟氏穩穩噹噹地坐著,中間立著一個高几,茶點擺放整齊。
這間是玲瓏院正房,綠鶯就寢的地方。馮佟氏不是沒有來過,可此時感覺與從前又不一樣,更深刻更酸楚。置身在丈夫與寵妾的寢房,望著他們孩子出生的產房,這種滋味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就仿佛是一萬隻螞蟻正啃食著她的全身,又酸又癢,沒邊沒沿。
馮元將綠鶯送到產房後,就讓人去通知馮佟氏。她得了信兒後其實想法很複雜,既喜又憂。李氏的孩子有毛病,大戲終於可以揭開帷幕,能不期待麼。她仿佛能想像地出,當一個奇奇怪怪的胎兒出現在老爺面前時,他會如何地變臉成鍾馗,李氏又如何悽慘得如女鬼。
可饒是如此,別說李氏生的是個廢物,即便是只貓狗,她也免不了難受。一個多年未有孕,後又多年門房冷落的正房太太,丈夫卻讓別的女人懷上孕,這是怎麼一個切齒了得。有時想想,她是真恨不得啖其肉,令其死。若有能讓李氏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法術,她一定願意去學。
自己痛苦怎麼才能紓解,當然是看別人更痛苦的樣子,她一個人難過怎麼夠呢,得拉人一起下油鍋啊。馮佟氏看了馮元一眼,回身朝宋嬤嬤道:「讓外頭那兩個進來罷,王氏是生過的,想給李氏鼓勁兒離那麼遠有甚麼用。」
外間是正廳,王劉二人正坐在八仙桌兩邊。早起雖沒人叫她倆來,但也不敢拿喬怠慢,深怕事後給人留下沒規矩的話柄,所以顛顛兒地跑了來。之所以來,也包括一些小心思。
王姨娘對李姨娘總有種惺惺相惜,想著自己來也算個障礙或眼線,馮佟氏要是想起甚麼么蛾子起碼能忌諱些。而劉大姑娘完全就是來看熱鬧了,如果有機會,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添點亂,讓那姓李的狐狸精出點事兒啥的就更好了,譬如難產啦,死胎啦,生個六指怪物啦,反正別順順遂遂就行。
再有就是能見到老爺啊。說起來,劉姑娘覺得她與老爺就是牛郎跟織女,隔著一堆障礙,已是幾個月不曾相見了,上回見還是他與李姨娘爭執,她夾尾巴跑那次。故而啊,今兒可得好好打扮打扮,那姓李的不管生得順不順當,都是一陣子不能伺候他了,他可不得去別的屋?
她沒李氏年輕,即便老爺再不待見她,憑著矬子裡拔大個兒,太太年老色衰還專愛與老爺對著幹,王姐姐在老爺眼裡那就是個癔症患者,可不就剩下她了?要美貌有美貌,要風情有風情,利用這段日子復寵,將來誰還敢笑話她。哼,看她使出千般手段,等到時候老爺專寵她一人,太太都得對她笑臉相迎。
馮佟氏一發話,外頭的王氏劉氏便乖乖地進了來。瞅了眼兀自喝茶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們的馮元,脖子一縮,老實地站在了宋嬤嬤身旁。
劉氏穿戴一新,艷得如花雞,香粉撲了全身,未幾便讓馮元皺起了眉頭。他雖看起來穩如泰山,可心內其實頗為忐忑。生產能不能順利、是不是大胖兒子,這些他從未質疑過,他聽人說過婦人肚子冒尖是懷男娃,圓頂的是女娃,綠鶯恰好就是山尖一樣的肚皮,故而他一直堅信是兒子。可此時,耳邊全是寂靜,不免讓人開始胡思亂想。
正是心神煩躁的時候,一陣陣嗆鼻的胭脂水粉味簡直像根堅利又瞎眼的戟,戳著他的肺,正到了將炸不炸的邊緣。順著氣味打量過去,正好看見那道迎著他搔首弄姿的身影,臉畫得慘紅,跟給死人燒的紙糊童男童女似的,真是喪門星!
「這哪裡是你該來的地兒,滾回去,滾你自己院子裡去!」
馮元突然一聲厲喝,不僅讓劉氏呆傻在原地,連馮佟氏也楞了片刻。她立馬回頭,這一瞧,差點沒氣急攻心。這女人趕在別人生孩子的當口打著勾引爺們的主意,還有不要臉皮了,這哪裡是她家尚書府出身的世家婢,簡直如勾欄里爬出來的浮浪貨。
在劉大姑娘的臉憋成豬肝樣跑走後,綠鶯的陣痛漸漸頻繁,且疼得重了些,她開始小聲哼吟,渾身細汗一下子膨脹,變成一顆一顆豆大的汗珠,撲簌簌往下淌,打濕了身下的被面。
春巧秋雲都是大姑娘,對生產一事不通,只能心疼地給她擦拭頭頸上的汗,臀下倒是不敢去碰,穩婆說她倆的手不乾淨,容易讓姨娘落下病。二位穩婆更是不住打發著小丫鬟們換熱水,沒完沒了地淨手。
辰時進的屋子,此時剛過了巳時,只才用了一個時辰,對於眾人來說,仿若許久。馮佟氏左右沒打算做手腳,所以既不緊張也不著急,悠哉悠哉地啜著茶水,吃著糕餅,真如聽戲一般。
王氏兩手緊握,牢牢抓著手心,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產房裡躺著她,也是在這麼煎熬著。她暗自祈禱,李姨娘一定要生個好孩子,可別跟自己似的,坐下個怪胎,經歷了萬千冷眼薄待後又不得善終。
馮元側過頭,冷冷掃了一眼後,馮佟氏悻悻地放下嘴邊的糕餅,裝模作樣地正襟危坐,也跟著皺起眉頭擺出個擔心狀。
「呃啊——」
從門縫中突然傳出一聲綠鶯的尖叫來。馮元立馬跟被針扎了似的騰地坐直,豎耳再聽去,安靜一片。還沒等他放下心,又是一聲尖叫,這回不是孤零零的一回便罷,是連成了片,叫一下喘息一下,叫一下停一下。
馮元坐不住了,腮幫子繃得死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小門外,趴在上頭高聲問著:「如何了,是要生了麼,姨娘可還好?綠鶯?」
「大人放心,姨娘身子好著呢,不過是頭回胎,生得久了些,老身估麼著起碼也得天黑才能下來呢。」
綠鶯沒回話,她根本聽不見外頭的聲音。肚皮往死里下墜,仿佛裡頭跌進了一桶發酵十年的老醋,又酸又脹,跟要炸了似的。可她也知道,這離生還早著呢。對於懂行的穩婆來說,她們能用手探,宮口開到幾指,甚麼時候生。對於老百姓來說,就簡單了,起碼也得嚎兩嗓子哭幾聲才能生罷,她如今還算能忍耐的狀態。
裡頭傳出的是喬婆子的聲兒,笑呵呵的,不著急不著慌,看樣子情形還好,可這時間也太長了,得生一天?馮元眉宇間一片茫然。
馮佟氏緊緊盯著他,見他面色從緊張擔憂到放鬆釋然,最後是迷茫不解,心內冷笑不已。想當年她生毓婷跟淵兒的時候,他在哪裡?不過一個小妾產子,也值得他這麼心焦難忍,如坐針氈?簡直是諷刺。
「大人。」喬婆婆隔著門,猶豫片刻,仍是開口道:「可準備了參片到時候給姨娘補氣用?」
她也是想了許久,會請她與翟婆子的人家,無一例外,沒有普通人,一水兒的富貴權臣。誰家不把該備的東西備妥了?一把嶄新特製用於生產的剪刀、新的白布、乾淨的被褥、嚴實的門窗、機靈的丫鬟,最最重要的,還是能補氣固脫、吊命續命的人參。
婦人天生柔弱,生產時耗時耗力,中途餵水進食更是在所難免,可這些還真沒有人參管用,等你消化完有力氣了,孩子早憋死了。而人參呢,那個能立竿見影,轉眼便能注入體內氣力,救了多少產婦,數不勝數。
要說大戶人家不缺手筆,可這卻東少西的就惹人琢磨了。妻妾爭寵,嫡庶逾牆,外人本不該插手,更別說她與翟婆子倆了,若是以往,她們連提都不會提,可這馮家不一樣。
說起穩婆來,規矩自古傳承。在產期前一個月內,被請的穩婆去登府認門,待產期臨近前往即可。可極為重視的人家,乾脆重金包活兒。這不,她們倆在這馮府都住了半個月了。這可不是小筆銀子,說起來,半個月,接生的活可是能遇著好幾趟,要不是銀子多,她們能守在這?
故而,她覺得這趟活不一般,能保人就保人,多說一句雖算不妥,但馮家太太還能殺了她?頂多今後不找她來,也別在今兒這日子攤上事兒。
人參是保命的,馮元知道。喬婆婆一問完,他雖對生產用到人參一事明白得模稜兩可,可仍是轉身問馮佟氏。
馮佟氏心內一抽,暗恨裡頭那老貨多事,面上卻恍然大悟,站起來朝馮元欠了欠身子笑著道:「都怪妾身,李氏新生產,妾身就著急趕過來,忘了這碼事了,這就讓人去庫房......」
「唔。」馮元點點頭,擰眉回憶了一番,「爺記得有支百年野紅參,拿那個罷。」
馮佟氏一聽差點沒厥過去,臉上的笑也一滯,開始掛不住了。紅參已經就夠值錢了,況且還是百年的,這要在戰亂時,一箱金子都買不到。她拉了拉臉,不贊成道:「那個可是寶貝,李氏的身份哪能合適,庫房裡有幾支四五年的普通白參,妾身看那個就行。」
馮元的臉色變了變,她沒察覺,仍是不間斷道:「其實啊,婦人生產也沒多麼兇險,世上這麼多女人,不都挺過來啦,怎麼輪到她就這麼事兒多?老爺,這人啊,不能太嬌慣,越養就越嬌,將來還不知道怎麼嬌氣......」
馮佟氏還在沒完沒了地絮叨,馮元冷冷地看著她。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667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