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 www.bixiale.cc,最快更新獰寵記 !
馮元已經可以說是臉黑如炭了,眉目間的陰鷙讓這屋裡都冷上了幾分,胸腔起伏如海浪,仿佛隨時都能暴破。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寂靜之下,他的喘息聲,呼哧呼哧地猶如風箱,眼神像兩根毒箭,直直射向馮佟氏。其實馮佟氏也忐忑著,剛才她說完就後悔了,若能重來,她絕不會說那樣的狠話,可也知道,真重來了,她還是忍不住會去說,人一到臨界點,話根本憋不住。
山雨欲來,綠鶯心道。
果然,在馮佟氏期期艾艾的當口,馮元止不住地哆嗦起來,右手食指幾乎戳在了她的門面上,激動之下喊出的話卻不怎麼洪亮,反而有些像被擁堵住似的艱澀:「住口!你給我住口!簡直胡攪蠻纏,顛倒是非。我一忍再忍,你說說,這些年,你消停過麼,我跟在你後頭擦屁股,要不是我,你的名聲早臭大街了,京城的口水都能要你的命。但凡你能心存一點感激,我也不會活這麼累。」
頓了頓,他忽然想哭,男兒淚,辛酸不止,悔恨、懊悔、後悔,太多的錢都買不來,失之交臂的錯過,他從未與誰人說,辛酸全都咽到自己肚裡:「當年皇上本來已經擬了給我提級的摺子,因為你忤逆老夫人,我被人參了一本,那摺子便留中不發,後來不了了之,恐怕你自責,這事我便沒跟你說。我老了,還有幾年活頭?要不是你,我如今怎麼能只是個從三品,窩在光祿寺當個掌管吃喝拉撒的閒散官!老侯爺漸漸勢微,兄長倚靠不上,我如今在朝中如何艱難,你又哪裡知道。雖有太子為儲君,可皇上正值盛年,一直在幾位皇子間徘徊,我這中庸的從三品級,上夠不著下指望不了的,將來若朝事有變,想要走好路,走穩路,猶如蜀道,難於上青天,馮家那時候別說枝繁葉茂了,就是還存不存在,都難說。」
馮元也是被逼糊塗了,這等隱秘事體,哪有當著下人面說的呢。綠鶯看著他,不免酸楚,那臉上的衰敗、頹然,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是受到重創的慘然跟無力。一直追逐的力氣,這時候仿佛被抽光,不過是中年,細細一瞅,背此時竟微微岣嶁。
馮佟氏張口結舌,悽惶起搖著頭,哀求地望著馮元:這些她都不知道啊,他沒跟她說,她怎麼會知道呢,不知者無罪啊。對於她的目光,馮元不為所動,曾經動過幾次了,可都沒用,她改不了,是啊,人之本性難移,他又怎麼可能讓她改變呢。
動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動了。他想解脫了,且這未嘗不是馮佟氏的解脫呢,怨偶一雙,彼此放過罷。想到這裡,他竟忽然有些釋然。難得地收起了難看的面色,話聲也帶了些溫和,平靜地看著自己的髮妻:「餘生屈指可數,我也不想再生受你了,李氏懷子後,我就鄭重警告過你,收起你那些曾用在王劉二人身上的手段,否則我就休妻。念在二十幾年的結璃之情,我也不提休妻,你我就合離罷,今後各自安好,也算是個收場。」
馮佟氏像被抽了骨頭割了筋,癱軟成一團,悄無聲息地滯在圈椅里,成了木呆呆的布娃娃。「合離」二字對於女人來說,就是一座恐懼的大山。甭管馮元用這一理由威脅過她多少次,真正付諸行動,這還是第一回,她又怎能不呆滯。她傻呆呆地環顧四周,眾人從四面八方居高臨下地藐視著她,她成了中心,可卻不是萬千目光集於一身的寵兒,她成了眾矢之的。
被休的女人,今後的日子猶入地獄,合離倒是好些,二婚再嫁不是難事,可馮佟氏不想,她不年輕了,再嫁就只能選土埋半脖的糟老頭子了,條件好的男人,誰不想娶二八年華的黃花大姑娘。
「不要,妾身不要合離。老爺,劉氏是奴啊,死了算甚麼呢,老爺不能因為她就與妾身合離啊。還有李氏,妾身再也不針對她了,今後妾身一定安分守己。妾身也有苦衷啊,她霸占老爺,不懂輕重,妾身也是嫉妒地發狂了,才生了歪心。」
若剛才只是氣話,這時候馮元絕對是下了決心了。瞧瞧,這是一個正室說出來的話?嫉妒小妾?讓外頭人聽了都得笑掉大牙。沒有正室的頭腦,這也就算了,可正室面對後院女子該有的大氣、制衡、包容,一概全無。甚麼都不具備,老實眯著也行,可今年捅個簍子,明年戳個馬蜂窩,摁下個葫蘆起來個瓢,是人都會累,都會煩,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馮元膩了,這樣的日子,夠夠的了。
秋雲在照顧豆兒,綠鶯身邊只有春巧一人。此時春巧一點也不覺得馮佟氏可憐,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敢在這場合造次,但心裡可憋著大樂呢,盼星星盼月亮,這毒婦可終於要被休了,哪能不歡喜。背人時她偷偷扯了扯姨娘的袖口,輕輕咧嘴笑了下,想與姨娘對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綠鶯開始也確實高興,計劃順利,馮佟氏又出乎意料地作死,當初她只想讓馮佟氏曝光於闔府眾人面前,今後矮著身子做人,再不敢去害人,可沒想到竟讓馮元生了合離的心思,一切都比預想中的好太多,馮佟氏消失,她再沒有後顧之憂,今後不用時時刻刻小心提防,也該可喜可賀。
可這也只是她最初的想法。隨著馮佟氏的歇斯底里、悽惶無依,她竟生了些同為女人的感同身受來。她來到馮元身邊,最開始是被動承受,毫不在意他心意,更生不起嫉妒之心。後來
情根深種,自然而然有了嫉妒,可馮元獨寵她,這嫉妒便派不上用場。
可試問,若馮元不獨寵她,可能昨兒歇在別的姨娘房裡,今兒才來她的房,或是有了新人,與她成了陌路,她還能泰然處之麼?綠鶯自問自己使不出來馮佟氏那樣子的狠毒手段,可是究竟是她不想使還是沒辦法使?若易地而處,她成了馮佟氏,成了馮府掌家太太,也可在這府里一手遮天有恃無恐,會不會也與馮佟氏一樣,做下同等惡事呢?
若到了那日,她也能做得出來,那還有甚麼資格去鄙夷馮佟氏?走不同的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情之一字,使人患得患失,綠鶯禁不住開始彷徨,馮元能寵她多久,愛她多久,會是永遠麼?將來年老色衰,也可能根本不用等到色衰,他就有了新人,那時候自己該如何自處呢?
不管如何地為未來擔心,也不管覺得馮佟氏怎麼怎麼可憐可恨可悲,綠鶯都沒後悔今日所作所為。若不是她打小不吃鴨肉,總覺得鴨肉有股濃濃腥氣,此時的她,可能已經躺在白布下了。
這時,就聽見馮元用極緩慢的動作環顧了一眼眾人,緊跟著沉聲道:「今日之事,誰要是出去泄露一字,別怪我心狠,你們連著家裡爹娘,總會後悔曾經沒管住自己的嘴。」
應是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又對馮佟氏說:「這事我會告知岳父大人,除了他,京城再不會有第二人曉得,對你將來再嫁,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今兒晚了,明早就讓人去拜訪岳父大人,咱倆把婚離了罷。」
渾渾噩噩的馮佟氏猶如被針扎了般,滿頭滿臉全是羞惱,像炮仗一樣騰地蹦起來,朝著馮元面露猙獰,高聲嘶喊:「嫁人,你讓我去嫁誰,啊?還能嫁誰?馮元你好狠的心吶,你這是要逼死我啊......我跟你說,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吊死在你面前!」
馮佟氏以為能威脅住馮元,說完,還示威地挺了挺脖頸,誰知,馮元竟然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回頭問了下人們一嘴:「你們誰給太太拿過來一根腰帶?」
誰敢答話,見此,馮元便轉回身,朝她道:「要不你就用你自己的罷,我不走,你現在就吊,完了我好給你收屍,反正合離也麻煩,不如這麼簡單省事。」
話落,竟老神在在地靠在椅上,好整以暇地觀看著她,用眼神催促她快點去吊。一番做派激得馮佟氏啞口無言,她憋著紫紅腫脹的臉,猩紅的指甲指著馮元,嚎道:「你......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說我狠,你比我還狠!」
她哪裡想死,馮元自然也知道她為人,否則也不會順勢而為,嗆了她這一出,再怎麼說,夫妻半生,氣她怪她厭她,可也不至於希望她去死。馮佟氏作了一通反而將自己氣了個半死,她不知馮元內里想法,望著他那張絕情的臉,只當他是真盼著自己去死。這時候她真恨老天不公,竟讓她瞎了眼,為了這麼個沒情沒意的狗東西蹉跎半生。
她也是憋出了一口狠氣,心想著合離就合離,甚至是被休也願意,回佟家也比在他馮家受苦受難得好。這狗東西誰樂意稀罕巴結誰就去,李氏也好,誰也好,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s 3.662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