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 第二十一章大風之場

    我一邊對韓矜說著，一邊也狂吐槽宏洲的吸血鬼真是賤，竟然帶了銀制子彈來，簡直無恥，頗有一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味在裡面。

    孫征也看了韓矜一眼，然後伸了手在他腿下，把剛才射出去的筷子又拔了出來……

    我吐血，我竟然沒有注意到，原來剛才孫征射出去打到的人是韓矜嗎！話說這筷子插真夠深……韓矜的此刻的表情相當豐富。

    「那麼，」孫征走上前，微微沉氣：「來吧！」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就如箭一般沖了出去！

    好快！這是我的第一想法，幾乎還沒看清有所動作，他就已經沖入了對方陣中，拳腳並出，瞬間已有幾人倒地。與此同時，幾聲輕微的槍響並著銀色火花也從對面吸血鬼手中的槍口射了出來。

    裝了消聲器的手槍，無論如何也總會有一點聲音，無論是扣動扳機的手指，還是慣有的後座力，都足以讓我在注意力集中的狀況下捕捉到它，進而作出反應，於是我不受控制地叫了一聲：「小心！」

    孫征突然就要幫我出手，我也欣然應允，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想看看他實戰中究竟如何厲害。而我脫口而出提醒出來時，身邊隱約傳來一聲輕笑，張索低聲道：「好玩的來了。」

    我一怔，只見前方忽然生出了些奇怪的變化。孫征的動作變得慢了下來，身周似乎出現了什麼東西，以我現在的目力，竟能清楚地看到有銀色的東西在他身邊緩緩前行！

    「這是……」韓矜失聲叫出。

    我也呆了，那銀色的東西分明是子彈無疑，但它竟然沒有射中孫征，反正在靠近他的時候速度漸漸變緩！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並沒有讓子彈停下，而是通過身周氣的流動做出了平衡運轉的場，他在撫摸著子彈的軌跡，並且，改變！」

    隨著張索話出口，幾道銀光突然從孫征周圍飛出，直襲身前幾人！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僅僅是一瞬，孫征身前的人都已中彈倒下，毫無意外地直中心臟。而孫征本人，手腳依舊在不停地擺動。

    這姿勢有點像公園廣場老爺爺們打太極，極其地慢，卻……帶起了周圍的，光，水，風，與灰塵。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地撫上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什麼？在孫征的身周，隨著他的動作，仿佛以他為中心，周遭的一切全都被調動了起來，順著他的頻率，他的呼吸，不停地運動……我甚至能看到那裡面最細微的灰塵，奮力地跟著他的步伐而前進震動，還有空氣中的水……氣流，全都繞成了一個漩渦，甚至還在不停地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空氣里，好像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我吸了吸鼻子，意外地覺得進入鼻間的氣體非常清新。

    「大風……」韓矜喃喃。

    不斷有宏洲的吸血鬼被孫征的漩渦卷了進去，被那在外看似平靜內里卻洶湧無比的大風攪碎，氣流阻隔了他們的尖叫，切斷了他們的肢體，將他們的腐肉剁得細碎，最終與光和灰塵融為一體。

    我甚至沒有聽到那些人的尖叫，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扯著張索的袖子：「餵。」

    「干蛋啊？」張索。

    「我覺得吧，這個科幻就夠了，就不要弄出這麼奇幻的東西來了吧……」我木然說著。

    「連吸血鬼都能接受的你，看見這麼個東西就不能接受了？」張索嗤笑一聲：「桐桐，那不是奇幻，那是孫征的場。」

    「場？」我呆呆問。

    「大風之場，和光同塵。」張索輕笑，從上衣口袋拿出根煙，塞到我嘴裡，掏了打火機給我點上：「來，別怕啊。」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我渾身顫抖著，想去拿煙，一時不穩煙竟掉到了地上。我下意識就要去撿，一隻手卻先我將煙撿了起來。

    我顫抖著抬頭，孫征瘦長的臉出現在我眼前，面上帶著頗為和藹的笑，把煙朝我更遞了過來，我僵硬著接過。

    「你看你把人孩子給嚇的。」張索拍拍我的肩，狀似埋怨地對孫征說。孫征呃了一聲：「有麼？」

    當然有！太亂來了！一腳把火車踹停就算了！化出鷹根本不可能長出來的巨大翅膀也就算了！現在在那裡擺了幾個造型，揮了幾下爪子，就把人給絞得消失不見了，這還不嚇人嗎！在我人生的十九年裡，除了那些開掛無限大的電影電視動漫里，從來不會有這種亂來的東西！

    我還是有點接受無能，主要是想不清楚這個原理，更何況……我完完整整地看到了孫征是怎麼把那些人絞進風場，融進空氣中的。

    那些人的血沫碎肉都混在了這些空氣中，儘管已經是小得看不見的微塵，但……我捂住嘴，竟然有點想吐。

    「這個反應有點稀奇。」張索皺眉，孫征卻是愣了一下，隨即握住我的肩：「你看見了？」

    「啥？」我努力屏住呼吸，有一種一吸氣就會吸進一鼻子肉沫的錯覺。

    「你看見風場裡的東西了？」他的小眼睛此刻發著亮，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熱切。

    「……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但我確實是看見了，那個所謂風場裡的情景，我甚至太過關注於它的裡面，反而想不起來它圍繞在孫征身前是個什麼樣的造型了。

    「我靠！」孫征罵了一聲，娘的震得我手裡的煙又掉下去了。他卻再未去撿，而是狠狠拍了我的頭一下：「好樣的桐桐！」

    「……」他力氣不大，但我感覺我受到了侮辱，於是我狠拍了張索的頭一下：「桐桐你大爺！」

    張索朝我翻了個白眼：「你也可以叫我索索呀。」

    「索你媽。」我終於忍不住了，但此刻我卻懶得跟張索抬槓，而是很驚訝於孫征的反應，他此刻的表情有點像是……狂喜？

    孫征此刻正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裡念念有詞。我懷疑他在禱告，或者是跟死去親人說話什麼的，比如什麼前略，天國的媽媽桑之類。

    「……怎麼回事？」我搞不清狀況了，問張索。現在的我仍然還處在剛才看到奇幻情景無法自拔出來的狀況中，但明顯現在孫征的反應更加讓人在意。張索還沒說話，一個聲音就叫了起來：「你是大風嗎！」

    這聲音突然冒出來，在冷冷的空氣中拔得老高，不免有些刺耳。我望了過去，竟然是韓矜。

    他依舊被人扶著，看著正在閉眼做禱告的孫征，表情嚴肅。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了一眼，眼裡竟是滿滿的恨意。

    我抽空思考了一下，我有對他幹了什麼嗎？他為什麼這個眼神？

    孫征聞言睜了眼睛，轉過身來：「我是。」

    「大風是啥？」我問，從那個漩渦開始出現，我就聽到韓矜說過這兩個字。再聯想到剛才張索說的大風之場……

    「獵人聯盟里的特許自由獵人，不屬於任何一個獵人團，特許脫離組織單獨行動的，聯盟最強獵人。」韓矜道。

    我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孫征。他表情倒是很淡定，聽韓矜說完，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是最強，現在公認最強的是血針宗洙。」

    我很茫然，這些東西我聽都沒聽過。

    「那也改變不了你是個獵人的事實。」韓矜臉色蒼白，手指向我：「姑爺，你的朋友是獵人啊。」他冷笑一聲：「我是有猜過，g市突然到來的新勢力是什麼人，原來，是獵人聯盟嗎？姑爺是想將肅清整個g市嗎？表小姐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他語氣充滿譏誚，我似乎有些理解他剛才那些恨意了……原來，是個對摺沖感情很深的人啊。

    我還沒說話，張索就開口了：「想多了，他沒這個智商。」

    我真的很想揍他，但理智告訴我現在不是幹這個的時候。思考了一下，我還是開了口：「或許說出來你不信，但我們真不是那個什麼新勢力，我們很純潔的。」最後一句我自己都有點不信。

    韓矜蒼白著臉，表情看不出喜怒，我又繼續說：「你家小姐或許是真的喜歡我，如果她樂意和我交往下去，我也很高興；如果不樂意的話，」我看了看張索：「那我也沒什麼辦法，是吧？」

    「跟我說幹嘛。」張索呸呸呸。

    「最強獵人就在眼前，現在就將你們全部弄進他的風場那不過是動動指頭的事，而且保證毫無痕跡，乾乾淨淨。就算你將g市一千隻吸血鬼全部召集起來，你覺得在他面前，又能活下來多少？」我拿著孫征作狐假虎威狀：「我們對肅清吸血鬼毫無興趣，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什麼新勢力。但是麼，為了你家小姐，和宏洲作作對，我們還是有這個實力的。」

    或許之前我說這話是吹牛裝逼，但此刻有了孫征，我覺得整個人都有了底氣起來。

    「哦？」韓矜冷笑：「合作麼？看來你們的情況也不是很樂觀啊，似乎急需盟友的樣子呢。」

    這傢伙！

    我陷入了一絲被拆穿的尷尬，韓矜又說：「你最好可以說說，為什麼選擇的是我們折衝？不要跟我提表小姐。」

    「比起宏洲，你們更需要我們不是麼？」我嘆口氣，想起陳怡文靠在我肩上時，說著她必須保護折衝的話。

    「……說得沒錯。」韓矜微合上眼，嘴唇動了動，正要說什麼，孫征在一邊開口了：「那個，你的傷還是趕緊去處理一下，你中彈的那些地方已經被銀燒壞了，再拖下去，要燒到沒受傷的地方了。」

    韓矜睜開眼，面上露出苦笑：「對，我該走了。」他看著孫征：「他說得沒錯，你的確有肅清血族的實力，但你也會死。」

    「並不是每個獵人看到吸血鬼都會去殺的好嗎？」張索沒好氣地道：「小地方的吸血鬼就是沒見過世面。特許自由獵人，知道什麼叫特許自由嗎？」朝孫征伸出一隻手：「徽章拿來。」

    孫征聞言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硬硬的圓形物體扔給張索，張索拿到韓矜眼前晃了一晃，然後隨手往後一丟。

    可憐的徽章，出場以後我都還沒來得及對它進行詳盡的描述，就這麼被張索扔下了樓。我目測了下對面樓的高度，這棟樓得有二十來層。

    「你……」韓矜愣住。

    「誠意。」張索淡淡道：「特許自由，不屬於任何一個獵人團，意味著他可以不向任何上級報備，隨時隨地無條件退出獵人聯盟。現在，退出了。這是我們和折衝合作的誠意，宏洲那種渣渣，滅了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我看著張索：「有點過了吧？」

    「哦，那就個把小時好了。」張索說。

    韓矜愣了一下，驀地笑出聲來：「姑爺，你的好夥伴。」轉身離開。

    我望著他被攙扶著消失在樓梯口，內心微嘆。原本想著通過陳怡文進而找到折衝合作，現在反而沒有了那個必要，因為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籌碼，而不用再出賣我的男色。想到這裡，我看了看孫征，他正在撿起被他隨手扔下的書包，降落傘，一樣一樣收歸好。

    「我說，」我終於忍不住，一個牛逼的高手為什麼在不耍帥的時候表現得又淳樸又賢惠啊：「你徽章，要不要撿回來？」

    我剛說完，張索就鄙夷地看著我：「無恥。」

    「你說啥？」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答應了人家的，還想反悔？你這不是無恥嗎？」張索理直氣壯，我一口老血噴出來：「你沒經過人家同意就把人家徽章扔了，難道還不是無恥嗎！」我都有點害怕孫征追究起來把我和張索給扔下樓去啊。

    「張索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孫征把包背好，跟我們做了個走的手勢。我和張索跟在他身後，我冷笑：「難道這傻逼拉我打麻將也有道理？」

    「當然，不然怎麼能知道你是處男呢。」張索哈哈哈。

    「……」

    坐在公交車上的最後一排，我帶著巨大的好奇向孫征提出了他那個所謂風場的疑惑。老實說這麼奇幻的東西出現在我眼前，讓我很有些……接受無能。你說吸血鬼吧，這個古來有之，某些程度上我還可以將他們看做是感染了某些病毒的正常人；獸人那更是屬於科技產物；鎌倉莉香的忍術，那也是源遠流長自幼便有耳聞的，雖然我弄不太清楚原理，但是孫征這個……想不出原理又從來沒見過的東西第一次看到的時候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接受啊。

    其實我更疑惑的是，我看到了風場裡的運動。孫征當時知道了這件事，竟然十分高興，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此刻想來讓我有點小竊喜：難道我是傳說中的練武奇才，孫徵發現了我天賦異稟，決定連家傳絕學都要對我傾囊相授嗎？

    「人的周圍都流動著屬於自己的氣，每個人的氣無論性質、形狀、流動的方向速度等等，都是不同的，當人對自己的氣控制達到一個動態平衡的時候，就能形成場。這個場，完全取決於你的意念，你要調動自己的身體，心，與呼吸，來尋求自身與場之間、場與天地之間的平衡。」孫征緊閉著眼，正襟危坐。

    除此之外，他臉色還有點蒼白。沒辦法，他暈車。但已經到了市區，是不可能再飛了，而何靜雨家位於郊區，離我們降落的地方有相當一大段距離。

    「也不是不可以走啦……」張索如是說：「可是我們三個人沒一個人認識路的啊。」

    對，就是這樣的理由，使得孫征放棄了走路過去的念頭。事後張索悄悄告訴我，孫征就是個大路痴，手裡拿著定位都會走歪的那種，所以他從l市徒步到g市都是順著鐵軌走的……

    此時看他暈得這麼厲害，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內心琢磨著他剛才說的話。這話說得有點玄，但似乎也挺好理解，總之有一種要先感應周圍，再影響周圍，進而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即視感。

    有點屌。這樣的一個人，可以說殺人於無形，瞬息之間便能將十數名吸血鬼絞入自己的場中碾殺，那麼換句話說，那個場，就是他的絕對領域。

    竟然是獵人啊……而且還似乎曾經是最強獵人的樣子。獸人這個群體，雖然只有七個人，但好像沒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啊。

    連我身邊這個也是……我看著一臉木然呆望前方的張索：「餵。」

    「幹啥。」他打了個哈欠。

    「我們是不是還有一個人？」

    張索聞言眉毛跳了一下：「哦……那個啊，確實是有……」

    「好像去日本了？」我回憶起以前葉穎還是何靜雨跟我說過，忘記了。

    「會回來的啊，過不久嘛。」張索輕吐一口氣，閉上眼：「我睡會兒。」

    他似乎並不想對這個人提及太多，我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腦子裡莫名其妙地閃現出何靜雨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她說：「這些涉及到一個人。」

    同樣的話，她說過很多次。

    到達何靜雨家的時候，我電話響了，竟然是陳怡文。我怔了怔，還是接通：「餵？」

    「我說，你不是在火車上嗎？怎麼晚上又出現在g市了？啊？」

    她的質問帶著理所當然的口氣，我突然覺得……心情有點好？

    「由於種種原因……」我憋出了一句，卻發現竟然接不下去。

    「什麼原因呀？說呀？我聽著呢。」她聲音挺甜，語氣帶著嬌蠻，意外地好聽。我呃了半天，還沒呃出個一二三來，她那邊似乎出了什麼狀況：「你說什麼？」

    我茫然：「我沒說什麼啊……」

    而她的聲音變得遠了起來：「情況怎麼樣？哦……先穩住他的身體，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唐桐，那我回頭再找你，晚安。」

    隨後她便飛快地掛了電話，我放下已經被掛掉的電話，心裡升起一絲不安，感覺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

    「怎麼？」孫征大概瞧我臉色不對，開口問。

    我吸了吸鼻子：「要下雨了。」

    空氣中的味道略略帶著濕潤，我仿佛已經看到遠處的烏雲正朝著g市罩了過來……而即將，會有帶著正負電荷的雲撞擊在一起，劃出刺目的閃電，炸出轟鳴的雷聲，刺穿這個城市……夜晚下的那處黑暗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