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倒抽涼氣的輪到無方了,她是個天崩地裂面不改色的人,對生死看得淡,對得失也也沒多大計較。病人見了她,客客氣氣叫一聲艷姑娘,基本都是帶著敬意的,沒有誰敢對她有非分之想。觀滄海,已經算異於常人的了,給他看了一回病,他感激之餘動了娶她的念頭,十丈山下走上幾回,她不回應,後來也就作罷了。不像這位令主,從未見過面,上來就說要成親,自說自話出了一定境界,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周圍的妖都在看,連瞿如和振衣都驚呆了,是啊,這種事換做誰都會嚇破膽的。無方定了定神,倒還鎮定,她仰起臉問:「令主是不是弄錯了?艷無方初到貴寶地,和令主並無交集。」
他說沒錯,「娶的就是你。」乍著嗓子強作威嚴的令主,帽兜下的臉已經漲得通紅。
所以一路上聽說的婚禮,就是為她預備的?無方覺得可笑,「我來梵行剎土是有事要辦,並不是為嫁人而來。臨行前森羅城主托我轉交賀禮,我明日就會送到魘都,請令主別開玩笑,這種事是玩笑不得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即便夾帶了怒氣,也有種淡然的姿態。令主之前一直尾隨他們,她的一顰一笑已經刻在腦子裡了,不過因為距離,印象總有些模糊。不像現在,面對面站著,連她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楚。雖然知道她的視線穿透不了他設的屏障,但依舊覺得又窘又羞,心裡惶惶大跳,像個初經人事的毛頭小子。
然而要堅持住,要讓她感激涕零,他表現得很霸道,「觀滄海早知道你我有婚約,連嫁妝都替你準備好了,難道你沒有發現嗎?」
無方怔了一下,沙舟是嫁妝?那也太兒戲了。
看看這令主,烏漆嘛黑一團,只有拎起朏朏的那隻手短暫顯露過。無方緩緩搖頭,她沒想嫁人,就算要嫁,也不是面前這樣的人。
「婚嫁講究你情我願,還請令主見諒。」
令主急起來,「我不見諒,你必須嫁給我。」
這是打算強娶嗎?朏朏在她懷裡躁動,她抬手溫柔地撫了撫它,還是那句話,「婚嫁講究你情我願。」
怎麼辦,令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不識抬舉。他是剎土霸主,連酆都老鬼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她憑什麼不肯嫁給他?令主覺得受到了無比的傷害,他本以為她會喜出望外的……
看來要使殺手鐧了,他把湧上來的老血吞了下去,勉強憋出個平淡的語調告訴她,「娘子,我覺得咱們的婚姻本就你情我願。你還記得那對血蠍嗎?那是我寄放在森羅城的聘禮。既然你拿了,就是我的人,現在悔婚,為時已晚了。」
話雖不客氣,但終於讓她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令主看著她花容失色,心裡得意得哈哈大笑,拿人的手短,沒話說了吧!他知道自己娶媳婦比較費事,梵行的女妖他看不上,外地的姑娘又不願意嫁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來。他只好使點詐,生米煮成熟飯,是他的鴨子,怎麼都跑不了了。
她顯然是不情願的,看著交頭接耳的眾妖,心沉到了地心。回想一下觀滄海當天的話,確實有可疑之處,現在血蠍已經用了一隻,就算要退也來不及了。
可是她強撐,「森羅城主沒有向我言明,令主不覺得騙婚可恥嗎?」
令主瞬間結巴起來,「那……那你的意思是要退婚?」
她昂著脖子,輸人不打算輸陣,「確有此意。」
令主更慌了,他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怎麼又要退婚呢?這一個兩個的,什麼緣故都瞧不上他?
他也賭了一口氣,負手哼笑道:「我堂堂的魘都令主,從不強人所難。娘子要退婚可以,聘禮請原樣奉還。我還要我那對血蠍,分毫不能差,要一樣的角須,一樣的耳朵。」
無方訝然,「蠍子哪裡來的耳朵?這還不是強人所難?」
令主說不管,「反正我的血蠍就是有耳朵。你要是能還一對一模一樣的,這門婚事就作罷,要是不能……」他桀地一笑,「別說我仗勢欺人。魘都從來不干喪良心的事,但也不會任人宰割。」
他說完,覺得快堅持不下去了,抖了抖黑袍嘩啦一下轉身,大步流星往車輦上去了,留下他的新娘子瞠目結舌……連吃驚的模樣都那麼好看和可愛!
該璃寬出場了,他諂媚地搓手遊說,「魘後,這下您總算知道屬下為什麼一路跟隨您了吧?屬下一片丹心,就是為了護送您安全抵達魘都,全須全尾和我們令主成婚啊。您看我們是誠意滿滿的,觀城主給我們傳信那天起,我們就著手準備婚禮了,務求令魘後滿意。我們的令主,制霸一方,神功非凡,一身是膽……嫁給他,您會很幸福的。」
無方根本聽不進他的話,只是想不通自己萬里迢迢,怎麼就成了送嫁。她覺得自己吃了天大的暗虧,一輩子就這麼葬送了,實在不甘心,勻了兩口氣道:「我想和令主單獨談談。」
誰知輦車裡伸出一隻手來,胡亂劃拉了兩下,璃寬聳肩表示令主今天累了,不打算詳談,有什麼話可以留在明天洞房裡商量。
拒絕溝通,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實令主還是很渴望和未婚妻單獨相處的,但又怕自己的交際能力太差,萬一說錯話,會陷入不可挽回的絕境。所以要藏拙,善於藏拙的人才是聰明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總有一天她會發現他是多難能可貴的丈夫,將來一定愛慘他。
璃寬還在不遺餘力地示好,「魘後,如果您覺得沒問題,今晚就隨令主回魘都吧,那裡才是您的家。咱們別學娑婆世界那套,非要成了親才同住,提前一點,方便聯絡感情嘛。」
無方說不,她對愛情沒有什麼期望,但也絕不隨便。看看那黑壓壓的一片,仿佛老樹上停著一群烏鴉。她閉了閉眼,實在看不下去了。
「魘後……魘後,您睜睜眼啊。明天屬下等會送嫁衣過來的,天黑即行大禮,禮成之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璃寬還沒說完,那邊輦車調轉了方向。然後狂風又起,昏天黑地里那些抬輦的人凌空而起,如同半空中有隱形的階梯,大隊人馬飄飄忽忽,漸漸去遠了。
來去須臾之間,排場又大又豪華,但透著森森的鬼氣,只會讓人心生恐懼。魘都的人都離開了,眾妖才回過神來,有人摸索著重新點亮燈籠,大家看他們師徒的眼神很複雜,說不清是種什麼感想,似乎半帶畏懼,又半帶憐憫。
麓姬艱難地比了個手勢,「艷姑娘,沒想到令主要娶的人是你。」
無方苦笑,「我也沒想到。」
討了對血蠍,就把自己聘給人家了,這婚事來得也太簡單了。
「我先前說的話……就是有關魘都令主的……」麓姬難堪地絞著手指,「請你不要怪罪。」
怪罪什麼?怪罪她說了令主的壞話?她無力地擺了擺手,「你說得對,魘都令主就是個臭不要臉的老妖怪。」
麓姬看得出她不怎麼高興,試探著問:「靈醫接下去怎麼辦?魘都的人明天就來接你了,你真打算嫁給令主嗎?」
嫁過去,這一輩子和一個沒臉的老妖怪混在一起,再也看不見太陽了?這麼一想,當然不願意,覺得自己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全糟蹋了。
她轉過頭去問振衣,「你覺得師父該嫁嗎?」
振衣略掙扎了一下,「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我聽你的。」
我啊你的,真夠沒禮貌。她嘆了口氣,看看四周,妖魅們直勾勾盯著她。她覺得很難堪,低聲道:「先回去吧,回去了再說。」
可以說愁雲慘霧地到家,洞府里的火把也照不亮陰霾叢生的心。
「我拿了他一對血蠍……」她垂頭喪氣,「還不出來,沒別的辦法。」
振衣蹙起了眉,「是那只用來給我拔毒的血蠍嗎?」一面說,一面愁上眉梢,「又是為了我。」
麓姬一聽卻有了主張,「誰用的,誰去還不就好了。艷姑娘不過是接了接手,就要肉償嗎?血蠍是小公子用的,欠令主的是他,又不是靈醫。你不用怕,我有個好辦法,回頭把小公子打扮打扮,塞進花轎。你呢,趁此機會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只要他找不見你,就不會再動腦筋了。」
可這辦法一聽就不靠譜,無方搖頭,「惹惱了他,我徒弟在他手上,他一氣之下把他宰了怎麼辦?」
麓姬一門心思想讓令主的婚事告吹,不光她,這也是全體陰山女妖的共同心愿。要想魘都的男人渴求她們,繼續保持現在的局面就好。如果讓老妖開了眼界,找到了模子,捏出來的女偶一個個都長得像艷無方,到時候她們怎麼辦?
先前打探這位未來魘後的下落,已經打探了個把月,結果毫無頭緒。魘都的婚禮就像辦著自己玩兒的,無媒無聘,沒有新娘。站在遠處的樹枝上眺望,只看見魘都令主天天舉著個雞毛撣子,出來撣花轎上的灰。發現有人偷看,定定立在那裡,深深的帽口對準你,仿佛下一瞬就會把你吸進他肚子裡似的。
每次去,都冒了極大的風險,簡直九死一生。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位靈醫就是他相中的新娘子。不過可憐的新娘子顯得很落魄,看這精神頭像準備下河餵河伯的童女。
麓姬拍了拍她的肩,「艷姑娘你放心,我已經聯合了山中女妖,你躲你的,到時候我們會趁著令主離開的當口,集眾妖之力把小公子救出來,送去與你匯合。」
無方依舊搖頭,誰知振衣卻站了起來,朗聲道:「師父別怕,我覺得麓姬姑娘的辦法很好。他總不能時刻盯著花轎,只要我尋著機會就逃出來,咱們回鎢金剎土,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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