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第十二章 憶起元秋
度過了纏纏綿綿的雨期，花花草草似乎都煥然一新，甚至於初見的日頭，也生動了不少。
園子裡，大片的梅花盛開，白如雪，嬌嫩的花朵細細密密滿了一樹，十分賞心悅目。
蘇念語很是喜歡這幾株在寒天裡綻放得出彩的梅花，一樹的芬芳，總是能讓她從中看出生機勃勃來。
有丫鬟細心地為她擋了擋頭頂上的幾枝枝椏，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從大大的月亮拱門之下而過。
拱門之上雕刻著院子的名字——彩雲亭。
彩雲亭是蘇府幾處大花園之一，亭台樓榭，水上蓮花，假山奇石，風景獨好，是蘇念語極喜歡的地方；往日裡的散心觀賞，她自然也會來得勤一些，就連之前和世家小姐們放風箏也是在這個園子裡。
她來彩雲亭是散心不假，卻也存著心思。
她對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那一幕可是印象深刻，換成是別人，因此在床上臥病養傷了那麼長的時日，想必也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蘇念語更是如此，更何況她是被人所害，原意是要取她性命的，只是她命大，保留了她一命。當時若不是她護著自己的頭，只怕她此刻是不能站在這裡，看著裡面的花花草草，小橋流水，朵朵蓮葉。
你如此害我，我又怎能放過你？
蘇念晴卻是立在拱門之外，看了看彩雲亭三個字，笑容一下子淡了。
彩雲亭彩雲亭……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在這裡頭發生的事情？那件事失敗了，沒有達成目的不說，還害得她被姨娘訓了話，回頭自己又想了想，著實是自己太心急了些……可長姐這才出了玉蘭苑，請過安之後，竟直接來了這裡，是否是長姐發現了什麼？
蘇念晴如此想著，不由拿眼瞧著前方的身影。
偏偏長姐只是靜靜看著園中的景色，表情很是怡然，並不像是存了懷疑的。
縱是如此，蘇念晴蹙著眉頭，卻是不願踏進院裡去，猶豫之間，卻聽得一道軟音傳來。
「二妹妹，園子裡的景致十分不錯，你杵在門口做什麼？」
蘇念晴的一舉一動，蘇念語都是看在眼裡的，猜著她定是有所顧忌才頓步不前，她卻不擔心她的二妹會趁機尋了藉口離去。
這些日子從玉蘭苑流傳出去的消息少得可憐，若不是因為如此，蘇念晴也不會一碰面就巴著她不放，消息都還沒打探到，她怎麼甘心離去呢？
蘇念晴看著那如花一般的面容，笑道：「姐姐，彩雲亭您經常過來都看不膩嗎？妹妹倒識得一處園子，裡頭有一池難得的錦鯉……姐姐，姐姐……」
本是想用話把長姐誘出彩雲亭，不料她還沒說完，不遠處的貂裘一晃，長姐便入了那梅林深處。
落了一肩的花瓣。
轉眼便沒了身影。
蘇念晴站在拱門外頭，蹙著眉輕輕喚著，伸長著脖子，找尋著熟悉的身影，無奈繁花林密，層層疊疊，把那抹身影遮掩得嚴密，只見得有處梅枝顫了幾顫，卻不見人兒。
無奈之下，蘇念晴也抬腳走了進去，「姐姐，姐姐等等我。」
蘇念語是故意不接蘇念晴的話，心知她的目的，只管自己楞頭往園子的深處走，不怕她不跟進來。
團團梅花擋了去路，唯有腳下的碎石小路領著她往前走。
花海如斯，幽香滿溢。
蘇念語倚在一株梅樹之下等蘇念晴尋來，瞥見頭頂上被花朵壓塌了的梅枝，不由伸過手去，折下一枝放在手裡，花兒純白如雪，映襯得她越發嬌俏。
她聞著那淡淡清香越發欣喜，情不自禁便道：「元秋，趁著梅花正好，快采了些回去做梅花釀。」
身後元香的聲音卻是小聲傳來，「姑娘，元秋做了錯事，在前幾個月就被遣到田莊去了。」
蘇念語正摘下第二根梅枝，聞言卻是一頓，歡欣的神態這才淡了。
她竟忘了，若不是元秋走了，元霜又怎麼會被劉姨娘安插到她的身邊來？
元秋性子寡淡，卻是十分喜歡梅花，也因此會了許多和梅花有關的技巧，梅花釀便是她的拿手活，雖話不多，釀出來的梅花釀卻是十分香甜濃郁，蘇念語也因此喜歡上了梅花釀。
也因為她的喜歡，元秋年年到梅花大盛的時候，就會製作幾壇梅花釀，嚴嚴實實封好，而後埋在土裡，待她嘴饞的時候便拿出來一些。
她是吃慣了元秋的梅花釀，遂，看著滿樹的梅花，衝口而出才會喚了元秋的名字。
如今想想，元秋和梅花倒也有相似之處。梅花傲雪，不喜爭春，元秋亦是沉默寡言，默默做事，卻又十分堅強。
若不是如此，上世的她也不會聽信劉姨娘的片面之詞，明明知道元秋忠厚老實又不善言辭，偏偏順了劉姨娘的意，放了元秋離開。
她幽幽回眸，身後的元香鬱鬱寡歡，大抵是想起了情如姐妹的元秋。
而元霜面色如常，似乎是看出了蘇念語心底隱隱的失落，低眉順目道：「奴婢曾請教過梅花釀的做法，不如讓奴婢試試。」
蘇念語淡淡地點了點頭，元霜見她是答應了，眉梢彎了彎，又道：「奴婢這就回去拿個花籃子，好多採摘些梅花。」
元霜轉了個身，沿著彎彎繞繞的小道走了。
元香這才抱著幾枝梅花近了蘇念語的身旁，見她臉上的落寞，猶豫道：「姑娘，您是想起了元秋姐嗎？」
蘇念語抬起頭，看了看亮如明鏡的天，惆悵道：「日子過得飛快，一晃便到了梅花凋謝時。我只記得有好長一段時日沒沾過梅花釀，卻不知元秋已匆匆離去了兩三個月。」
元香面色亦是黯然。
元秋雖是後面董氏撥給自家姑娘的丫頭，可來的時候也才是七八歲的年紀，一同在姑娘身邊服侍了好些年，元香又是個鬧騰的，感情自然十分好。
那時劉姨娘來到玉蘭苑，在姑娘面前說元秋偷了她的東西，她是憤怒的。
都是朝夕相處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元秋的為人？她雖然不愛說話，卻是個好的，劉姨娘這是在污衊她！
無奈當時自家姑娘並未多為元秋說情，她一個小丫頭，能力有限，說盡了好話，仍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元香邊想邊摘下梅花放在掌心，蘇念語則是盯著那滿樹的花兒發呆，正待這時，花間縫隙中傳來了低低的呼喚。
「姐姐，姐姐您在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