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第二五三章 善後（二）
二人邊說話邊往外走，很快便站在了大門口，那眉眉眼眼長得極好的男子立了立，身姿修長筆直。
「好了，我便先走了，你若是有事，便遣個人過來告知我，有我在的。」男子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她。
蘇念語一瞬間心砰砰砰地狂跳，只用力地對著他點了點頭。
那人便走下了台階，才移了兩步，復又回過頭來，眉眼深深地望著她：「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哪怕是殺人放火，我都應了。」
蘇念語眨了眨眼：「……」
眸中亦只有那抹挺拔俊雅的身影，那張美到極致的臉。
卻見那男子直勾勾地盯了她一會，忽地轉身大步回到了她的跟前，她還以為世子去而復返是想起了什麼事忘記交代的，卻不想，世子那張俊臉卻是直接壓了下來，她一時來不及反應，就聽得耳邊「啵」的一聲，記憶中兩片紅艷艷的唇就貼在了她的臉上。
一抹溫熱，一個吻。
蘇念語半天沒反應過來，卻聽得那人在耳邊極為愉悅地嘟囔道：「不知為何，看著你總有想親你的衝動，如今，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她瞅著跟前的這張臉，這張臉卻是對著她笑得風情萬種。
等那人走了，蘇念語還回不過神，方才躲在一旁、象徵性地捂了捂雙眼的元香卻是興沖沖地圍了上來，元秋亦是面色微紅地立在了邊上。
「姑娘，方才世子爺親了你呢！當真是進展神速。」
元香很歡喜，蘇念語卻是猛地被嚷醒，紅著臉把元香的那張嘴捂了捂，「噓，這種話最好別說，萬一被旁的人聽去了可怎麼好？」
不善言辭的元秋這會兒卻道：「姑娘放心，奴婢方才看了，這前前後後除了我們和世子爺主僕二人，還有守門的兩個小廝外，並沒其他人看到。」
蘇念語聽得這麼一說，趕忙側了頭往後看，正好看到準備往門後躲的左右兩小廝，發現大姑娘投過來的視線，紅著臉陪著笑了笑。
蘇念語趕忙回過頭，只覺得面上越發熱了。
不行了，這心裡還沒來得及喜一喜，就先被別人看光了，她這個蘇府嫡女還要如何混下去才好？
蘇念語很惆悵，清咳了兩聲，便半遮著臉目不斜視地往府里走，竟羞得都不好意思再往守門小廝身上望一眼。
好在她還知道此刻她得先做些什麼，想著如今祖母和父親極有可能還在二庶妹的院子裡，便一刻不停地又去了沁竹居。
蘇念語果真沒猜錯，她到的時候，祖母和父親正站在亭廊上說著些什麼，二人面色都很難看，愁眉不展的。
見蘇念語從院門口走了進來，蘇然率先雙眸一亮卻又一下子黯淡了下來：「語姐兒，你來的正好，我和你祖母正在理這前因後果，你二妹妹怎會摔成這樣？對了，聽你祖母說這事兒可能還關乎到潘府潘家姑娘，這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
蘇念語朝他們走了過去，想著事情的真相，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這急匆匆從門口趕回來，便是為了讓祖母和父親能得知一切。
遂，她略一整理了思緒，便把事情如何發生又是如何發現結果是哪般都原原本本說了一通，到最後還神色凝重道：「……如今潘家姑娘已經被送回了潘府，我與世子回府之前便是先在潘府走了一遭，當時潘老爺和潘夫人還不知實情，故並沒為難我。我便在想，二庶妹這次犯下了滔天大錯，怕是很難彌補的，那會若不是我們去得及時，只怕潘靜若都……」
接下去的話，蘇念語便斷在了嘴裡，即便如此，蘇老夫人和蘇然還是一下子都聽懂了。
蘇老夫人抿著唇，面色難看得緊；蘇然並沒想到竟會這般嚴重，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眸中又是怒又是痛心，「晴姐兒怎會犯下這般的錯誤？那可是一名無辜的少女，若真讓人侵犯了，以後的日子可讓她怎麼活！」
蘇老夫人這會兒才幽幽嘆了一口氣，「……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只怕潘家姑娘也是清白盡毀了的。」
蘇然的面色就越發凝重了，「這可如何是好？」
蘇念語默了默，道：「潘府如今定是恨我們入骨的，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得登門道歉才好，看能如何彌補，哪怕到時候得挨他們一頓打，那也是應該的。」
蘇老夫人也是明白人，往身後的屋子望了望，半晌後便喚了丫鬟過來：「……你們把二姑娘移到柴房去罷，讓大夫也跟著。」
丫鬟應了聲是，便又招了幾個粗使的婆子丫鬟一同進了屋。
蘇然望了望自家母親一眼，眸中划過一絲不忍，卻也沒說話。
到底也是知道二女兒犯下大錯在先，總是要給潘府交代的；落到這般昏迷的狀態，也都是咎由自取，病該治的還是要治，但是總得拿出態度來。
總不能前腳去潘府道歉了，後腳就讓他們知道，害了他們女兒沒臉見人的罪魁禍首如今還好好地臥在軟床上。
丫鬟及婆子的動作很快，三人在亭廊上默默地站了會，後面的那扇門已經打了開，一名面色蒼白的少女就躺在榻上，被眾人乾淨利落地抬了出來；見亭廊上立著府中的幾位主子，還抽空福了福身才又繼續抬步走。
蘇念語站得最外面，見是一整個塌子被搬出來的，忙自己往邊上躲了躲，給她們讓了路；塌邊跟著的是劉姨娘的兩個貼身丫鬟珍珠和柳桃，想來應該是得了劉姨娘的指令，要待在二庶妹身邊伺候的。
卻不想，蘇老夫人一下子就把二人認了出來，「……好好的劉姨娘身邊不待，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珍珠和柳桃趕忙跪下，「老夫人息怒，是劉姨娘不放心二姑娘，故把奴婢二人留了下來。」
蘇老夫人的面色寒了寒，直接拒絕：「這裡我會遣人照看著，你們二人就回去陪劉姨娘好好思過吧。」
二人只得又磕了磕頭，垂著眼帘走了，而二庶妹也被直接送到了柴房去。
人一下子走了大半，整個沁竹居一下子空曠了下來。
蘇老夫人和蘇然也抬腳要往外走，邊走邊交談著，二人面上凝重的神色沒有減少半分：「……蘇然你今日便先告個假罷，潘府那邊的事我們得先解決了才成，帶上禮物，我們二人一同去才顯得更有誠意些。你等會就先去把身上的朝服給換下來，我也先回院子裡再換身素淡的衣裳，之後你便在正堂里等我，我隨後就到……」
祖母還在不停地說著，就見蘇然時不時地點著頭。
蘇念語就跟在他們身後，並沒出聲打擾，默默地走著；而前頭商量著對策的二人渾然不知，只是到了分岔口，母子二人便一人朝著一個方向走了。
走得急匆匆的。
蘇念語就站在一棵大樹下，望了望二人的身影，依然是不放心；可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也便只能這樣了。
她嘆氣道：「但願今日去潘府賠罪，沒白去罷。」
因著二庶妹及潘靜若的事，蘇念語整整跑了大半日都還沒來得及歇一歇；在街上晃蕩不說，還跟著世子爺他們去野外找人，說不餓不累是騙人的。
遂，她回了院子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先痛痛快快洗了個澡，這一澡洗得她差點沒睡過去。
等換上了乾淨的裡衣之後，熱騰騰的幾樣家常菜已經做好，元秋拿著布巾在身後默默地幫著她擦乾頭髮，她則是坐下來，提了筷子飽餐了一頓。
吃飽喝足之後本是想直接躺到床上去的，奈何身後的一頭青絲還只是半干，她只得打著呵欠坐到了元香鋪好的榻上去，元秋就坐在塌頭，繼續幫她擦頭髮。
蘇念語閉了眼，本是想養養神，卻是撐著頭直接睡過去了。
當真也是累壞了。
待她一覺醒來的時候，方才聽說了祖母和父親已經從潘府回來的消息。
她剛睡醒的時候總有些找不到天南地北的感覺，又在榻上坐了會，才一個激靈想從榻上坐起來，卻是忘記在榻上睡的這一覺是枕著自己的一隻手臂，她突然這麼一動，頃刻間手臂脖頸連著全身都是又酸又疼又麻。
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她才緩過神來。
又讓元香去把柳意給叫了進來。
「祖母和父親回來的時候神色如何？」
柳意還沒走到她的跟前，蘇念語坐在塌邊就直接開口問了，到底是對這件事十分在意。
她一個未出格的姑娘家，跟著上潘府去一同道歉自是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並不意味著她會不知道結果。
只要知道回來後二人的神色，至少能知道情況是好是壞。
柳意福了福身，道：「老夫人和老爺回來的時候神色很不好，之前一同帶出去的東西，現在又一同帶回來了。」
蘇念語當下就皺起了眉。
看樣子，祖母和父親這一趟是白跑了。
正在心裡頭琢磨著事，卻有丫鬟進來稟告汪府大姑娘來了，蘇念語雙眸即刻一亮，讓人快些把她迎進來，自己則是趕忙把元秋遞上來的外裳給穿了上。
元秋還在幫她理著衣裳，汪旋便提著裙角走進來了。
在桌邊落座的時候，額頭上還在不住地冒汗，卻是面色抑鬱，只是把元香倒給她的茶水接了過來握在手裡，竟是一口也沒喝。
蘇念語便知道她定是有事想單獨和她說，便讓屋裡伺候的人全都退下了，自己這會兒才挨著她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你應是直接從潘府過來的罷？」
蘇念語會有這麼一問，自有她的緣由。
潘靜若之前在街上被人劫走，想必是有很多百姓看到的；先有潘家耀遣人在街上去問了一圈，再有世子爺帶侍衛外野外去追人，這事兒想掩都掩不下來，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只怕整個京城的人肯定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而汪旋若是聽說了這件事，極有可能會上門去安撫看望一番。
雖說之前汪旋被潘靜若所出賣，可是多年的情誼在那裡，無法如以前那般談笑，可面上總得做做樣子。
……更何況，潘靜若出事還是和他們蘇府有關，汪旋又是對父親痴心不改的，本著過去了解了解情況也定會去早這一遭的。
而祖母和父親前腳剛到，汪旋後腳就上門來了；再看她如今這番模樣，蘇念語多少能猜到幾分。
果然，就見汪旋忽地嘆出了一口氣，把手中的茶水往桌上一擱，嚴肅道：「你那二妹妹這次犯下的錯，怕是無法好好了善了。」
蘇念語沒說話，卻也不算特別震驚。
潘老爺的官職雖然不算高，可潘靜若是他們府中的嫡女，身上又和許令辰有婚約，潘府上下自是寶貝得緊；如今被她的二庶妹害得出了那麼大的丑，還鬧得滿城的人都知曉了，他們又如何能吞下這口氣？
自是要幫她討公道的。
汪旋見身側的少女只是抿唇不語，便把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
當是時，汪旋聽說了風聲之後，確實是馬上去潘府要看望潘靜若的；卻不想，她人都站在屋子外面了，把自己關在裡頭的潘靜若卻是死活不見，她在門外只聽得昔日的好友聲嘶力竭地喊她誰也不見。
即是如此，汪旋自然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本是想到正堂安慰潘老爺潘夫人幾句，卻是在無意中聽說了蘇老夫人及蘇然上門道歉的消息；想了想，便也跟著往門口走。
方從一處垂花門下而過，迎面就是一陣嚷嚷聲，她抬頭一看，卻是一群人在推推搡搡的——竟是潘老爺潘夫人及蘇然蘇老夫人。
趕忙把步子收了回去，掩在垂花門下看。
因著離得遠，聽不清那幾個人在說什麼，可她們的動作和神色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就見潘夫人抹著眼淚，忽地紅著眼上前把蘇然手裡提著的兩裝著禮物的盒子搶過來，再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又指著他的鼻子說著些什麼，就見蘇然一張白淨的臉又是青又是白；蘇老夫人大抵是看不下去了，把蘇然往後拉了拉，自己上前則是準備解釋些什麼，潘夫人忽地發飆，也沒顧慮蘇老夫人年紀已不小，兩隻手把二人往大門的方向推，就連潘老爺都攔她不住，還被甩到了一邊去。(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