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蘇念語著實也沒想到。
原本她不過是抱著離間二庶妹與徐曼兒的想法,再讓徐曼兒對她的印象得到改觀,從而達到她不去傳揚有關於她的閒話。
卻不想,徐曼兒自個兒忍不了氣,毫不留情地和二庶妹翻了臉,在大庭廣眾之下還一點也沒給她留面子,相反,還供出了二庶妹說她壞話的事情來。
……徐曼兒的做法委實是太得她的心了,無心插柳柳成蔭說的就是這個理。
眼瞅著二庶妹一臉灰敗,再看其他小姐們的眼神及臉色都是矜持中帶著不屑的,想來,二庶妹經了這一出,名譽大大受了損……再者,她被自己的庶妹在背後說了閒話,理所當然地成了被害者,無形中也給了她正名的機會。
她自要好好表現的。
遂,蘇念語一臉落寞地握了握徐曼兒的手,輕輕說道:「二妹妹說了我的不是,我亦是又憤怒又失望,平日裡她倒是十分懂事的,我們姐妹素來要好,我也不曾想到她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我身為她的長姐,沒帶好她教好她,委實這責任我也得負一半的。興許她年紀方小,才犯了糊塗,我卻是願意給她機會的。只要她以後能學好,我願意用上各種方法幫助她成為好妹妹。」
這番話,蘇念語倒是說得十分寬宏大量,一時之間,在旁的閨秀們看她的眼神都崇敬了許多。
可蘇念晴愣是從最後一句話聽出了危險來,用上各種方法?她總覺得以目前她和長姐之間這種劍拔弩張的關係,長姐萬萬不可能對她伸出援手;更何況現在又讓她知道了她在別人面前說她壞話,她倒是覺得長姐現在已經在算計著要如何整她了。
遂,她白著一張臉,下意識地拒絕:「不用……」方才說了兩個字,蘇念晴恍惚之間才意識到此刻周圍圍著好些大家小姐,若後面的你假好心四個字也衝出了口,只怕自己又得擔上一條不尊嫡女的罪名。
她險險地咬住了尾音,繼而換了另一種表述:「不敢勞煩姐姐,」蘇念晴把姿態擺得低低的,只因她已經在眾人面前出了大醜,和徐曼兒爭論下去並討不了好處,索性伏低做小,儘量挽回自己的顏面,「妹妹只是一時糊塗,並不是有意而為之,妹妹知道錯了,以後萬不會再做出這種類似小人的行徑來……妹妹實在愧對姐姐,回去之後,我定會去跟姨娘領了罰。」
蘇念晴說得順溜,「姨娘」兩個字就這樣被她說出了口,一開始她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等邊上閨秀們的竊竊私語傳到了她的耳里,她的一張臉越發難看。
因著徐曼兒一直盯著蘇念晴,也是她第一個嗤笑出聲,「嘖嘖,庶女就算了,竟然還是由姨娘教養的,也怪不得會嚼自家嫡姐的舌根,如此一來,沒規沒距、小家子氣都說得通了。」
「我一直覺得蘇二姑娘的性子有些奇怪,原來是因為養在姨娘身邊的原因……」
「我倒是極為欣賞蘇二姑娘的出色才能,雖是個庶女,卻是個難得的內外兼備,原本還打算介紹給我堂哥促成好事,不曾想,還沒弄清她是什麼樣的人,竟先發現她是個姨娘帶大的,著實可惜了!」
「唉,本還以為她性子不錯的,還打算結交的,如今看來,怕是不能的。」
「……」
閨秀們惋惜的惋惜,不屑的不屑,無一不是透露著在一日之內,讓她們對她的行為品德有了懷疑,更是方才獲知她是由姨娘帶大的事實。
蘇念語意識到引起這些反應的是自己,簡直欲哭無淚,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只恨自己被氣得糊塗,又急著要挽回自己的聲譽而匆匆出聲,從而犯下了如此嚴重的口誤。
姨娘這兩個字有多敏、感她亦是知道,在這些幾乎都是嫡出的閨秀眼中,姨娘不過是比丫鬟高級一些,自己卻是在比丫鬟更高級一些的人身邊長大,無疑會讓眼前的這些人看輕自己太多太多……
她心焦欲辯,卻是不知要從何說起。
急到深處,竟淚花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六神無主。
蘇念語把這一切看在眼中,猜測著眾人應該對她的這位二庶妹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便決定開腔幫了她。
畢竟,她帶著二庶妹出來赴宴,在外代表的就是整個蘇府,再鬧下去便太過分了,總是對蘇府影響不好,該保全的她還是得選擇保全;再者,現在的局勢,已經算是對二庶妹不輕的懲罰,只怕她和劉姨娘精心布置的局從這一刻開始便要被毀了。
雖然覺得大快人心,蘇念語還是覺得,回了府再好好回味一番也不遲。
眼下,便是先幫著二庶妹收拾爛攤子。
她上前將崩潰抹淚的二庶妹扶了扶,卻因著二庶妹正處在絕望之中而被甩了一手,已經忘卻考慮了她這任性一甩,那些閨秀們又會如何看她。
汪旋雖對蘇二姑娘沒好感,卻也知道她身為主人家,不能再任由事態發展下去,平白讓蘇府成了笑話,這會兒已經在吆喝了:「……再往桃林裡頭走,我早些時候倒遣了下人開闢了一汪池水來,裡頭養了好些名貴好看的魚兒,不如我帶你們過去瞧一瞧。」
眾閨秀知道汪旋這是在幫蘇府兩位姑娘圓場,倒是配合,紛紛三三兩兩手挽著手,搖曳著柔軟的身段出了亭子。
待那些閨秀們被領出了老遠,蘇念語這才冷聲道:「收起你那些不值錢的眼淚,也收起你的小性子,這裡可是汪府,不是你的沁竹居,若是讓蘇府的名聲受了損,只怕祖母不會饒了你,到時候,我便等著看你的笑話。」
蘇念晴被她這麼一激,當下就打了一個激靈,想起了家裡頭還坐鎮著威嚴的祖母,自己苦惱丟人現眼也就罷了,真影響到蘇府的名聲,她真想不出到時候有誰能保的了她。
登時努力地把鼻子吸了吸,穩了穩心神。
一抬頭,才見方才滿人的亭子空空如也,緊繃的心這才放了放,想著徐曼兒自從一回到這裡,對她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不由又怨恨看向了她:「是你,定是你在我和徐曼兒之間動了手腳,要不然,她不會如此污衊我!」
蘇念語淡淡看她,「污衊?難不成還真是徐曼兒冤枉了你?」
蘇念晴一口咬定,嘴硬道:「自然是的,我方才不過是被逼急了才認錯的。」
左右她只和徐曼兒說過,眼下她又不在,只要她不鬆口,長姐自然也是拿她無法的。
卻不想,長姐道:「我又不是聽她說的。」
「那你又是從哪得知的?」
蘇念晴方一問完,便猜到了另一種可能,還沒待她反應過來,長姐已然扯著道笑容淡淡應了:「是我自己聽到的。」
「……」
不過是幾個字,斷了她所有的妄想和僥倖。
蘇念晴羞憤難當,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是當場被長姐抓了個現行,本以為是徐曼兒受了長姐的挑唆利誘,這才把她出賣,不曾想,竟是如此!
一時之間,心頭只恨今日自己的時運太背,卻沒有半點自己做錯事的念頭,只怒著一雙眸子理直氣壯地瞪著她。
蘇念語看著二庶妹那紅腫的雙眼以及裡頭布著的血絲,也不計較她的態度,一是此刻在汪府,私事再大總不能在主人家的眼皮底下解決,難看得緊;二是今日她是來赴宴的,本就該歡歡喜喜的,莫為了二庶妹這點破事壞了心情。
當下只是給了她一個眼神,輕聲道:「一切還是等回府了之後再計較吧。」
倒是說得雲淡風輕的,卻是聽得那痛哭過的少女滿臉驚駭。
蘇念語卻是不顧她,自個兒也甩著袖子出了亭子。
方才汪旋所說的那汪池水在何處,蘇念語倒也是知曉的,不僅知曉,還稱得上是熟門熟路。
她甚至知道那汪池水裡頭好些稀有魚種還是父親送的,猶記得汪旋剛收到那些五彩斑斕的小魚時歡欣鼓舞的模樣,就差當菩薩供著,還自個兒偷偷樂了好幾日。
她一路往裡走,本是想著到裡頭去尋她們,不料,只行到半路,桃樹邊上的一塊大假石後竟閃出了一位熟人。
「念語,快過來。」
汪旋笑意盈盈地朝她招著手,又拿眼覷了覷她方才走出來的那座涼亭,眸中掩不住的笑意。
蘇念語走了過去,道:「你不是帶著她們去看魚了?」
汪旋道:「我讓丫鬟先帶她們過去了,自己尋了個話頭又潛了回來看熱鬧,你倒是沒讓我失望。」
蘇念語抬頭望天,「我的庶妹在有我的場合都敢道我的不是,我自然不會放過她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她自然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汪旋沖她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啥時候有熱鬧可要知會我一聲,別像方才一樣給我使了個金蟬脫殼,你利用一杯茶水讓她們翻臉的事兒倒是害我只能從丫鬟口中得知一二,還得靠自己想像出大概是怎麼一回事。」
蘇念語想扶額,「你就不能當個像潘靜若那般的大家閨秀嗎?」
汪旋連想都沒想,「不能,像她那般笑不露齒的淑靜小姐,那得少了多少樂趣。」
蘇念語也知汪旋就是這般的性子,索性就不再說話。
倒是汪旋貼近了她,小聲道:「你父親近來如何了?」躊躇了一番,又道:「許久未見了,你父親竟沒托你帶個小東西小物件的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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