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第八十九章 想太多了
空無一人的亭子裡，蘇念晴一動不動地坐著，眼角還含著晶瑩剔透的淚花，她靠在亭柱上，回想著這一個早上所發生過的種種，表情有些呆滯。
先是她在下馬車的時候被認錯了人，平白無故受了氣；再是和徐曼兒碰面，竟不巧被長姐知道了她道她的不是；再來便是徐曼兒鬧的這一場，後果最是嚴重的。
讓如此多的閨秀們知道了她道長姐是非不說，還引得她不小心暴露了她是被姨娘養大的事實，生生讓她名譽掃地，顏面盡失。
長姐卻借著這次機會，又好好表現了一番，更是贏得了徐曼兒的好感，只怕很快，關乎長姐的那些不堪流言很快就會被新的一輪對長姐有利的傳聞所取代。
到時候，長姐受損的名譽就會慢慢恢復，而她，將會臭名遠揚。
如此一來，她還有什麼活頭呢？
長姐名聲不好，但她是嫡女，身後有蘇府，有董府，總歸以後的日子不會太慘；可她不一樣，哪怕她表現得再好再端莊，仍然擺脫不了自己是庶女的身份，更何況她還有一個不知道會如何待她的姨娘？
姨娘啊姨娘，為何你只是個姨娘？
你可知，因著你是姨娘，我又是你的女兒，生下來註定是個庶女，我又為此受了多少委屈？
在其他閨秀跟前永遠是抬不起頭的。
為何她不是嫡女……或者除了姨娘正在努力的那個辦法，還有什麼可以讓自己成為嫡女？
蘇念晴拭了拭眼角的淚痕，內心倍感無助和淒涼，想到姨娘更是本能性的頭疼……若姨娘真的選擇了長姐，那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的下場又該是何等的悽慘！
……若是讓姨娘消失呢？
蘇念晴渾身顫了一顫，被自己突然蹦出來的想法給嚇了一大跳，姨娘可是生她養她的，她怎麼可以對姨娘動了殺機？
可是，長姐不會放過她的，若是她讓姨娘來對付自己，那麼，死的人便是她自己！
她該如何是好……蘇念晴心亂如麻。
想著現在的自己再留在汪府只是自取其辱，不可能再有旁的心思跟著大家一起賞玩談天，倒不如自己先回蘇府去。
便失魂落魄地出了亭子。
將將才走出園子的垂花門，卻見門的一邊立著一道傾長的身影，蘇念晴本是內心鬱塞，卻是在認出那人是誰的時候雙眸一亮。
竟是許右都御史家的公子許令辰。
那可是個了不得的清俊公子，不僅長得好，家世好，本身也是前程無量的。如許多的閨閣女子一般，她亦是個懷春的少女，自也是在心裡慕著他。
以往，她曾經遠遠地偷窺過他幾次，像現在這般，面對面望著的還是頭一遭，這麼一照面，她竟發現許令辰比平日裡見到的更為挺拔俊氣。
蘇念晴的一顆心砰砰砰跳得都快沒了邊，按理說，戀慕著的心上人就站在眼前，她應該好好表現才是，可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一時之間像是失了說話的權力一般，愣是半個字都沒說出口。
想的是自己的髮髻亂了沒，衣裳是否齊整好看，臉上的胭脂塗均了沒，自己在他眼中是否好看……
那廂，許令辰並未料到會有位不相識的少女從裡頭走了出來，咋一看到那抹纖細的身姿，也愣了一瞬，而後才含著淡淡的笑意禮貌頷首。
蘇念晴便紅著臉忙福了福身。
按理說，相互簡單的禮貌問禮過後，蘇念晴就應該要主動避嫌了，省得被旁的人看了去，平添麻煩而已。
她卻是臉紅心熱，怎麼也邁不出步子；再者，她突然有了其他的打算。
許令辰是人中之龍，雖和潘靜若有了婚姻，卻不代表她就沒了機會，若是在這個時候被看到兩人私自在一起，被傳出去的話指不定能促成她和許令辰，如此一來，也未必不可……
蘇念晴邊想，邊悄悄看了許令辰幾眼，若真的能和他度過一生，她這輩子就算圓滿了……這樣想著，頓時心跳如鼓。
恰逢許令辰朝她看了過來，她臉一紅，忙低下了頭。
許令辰微微挑了挑眉頭，著實是詫異跟前的少女為何一直杵著不動，原本是猜想她有什麼難處，卻在見了少女那酡紅的雙頰時悟了過來，溫和的眸中便浮起了一絲冷漠和疏離。
又是一個想接近他的女子。
他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自不會去說破，總歸姑娘家需要保全顏面，若自己不留情面，倒傷了人家。
便溫和道：「這位小姐，您是否在這裡等人？」
蘇念晴倒是接口得快，慌忙搖頭，「沒有……」心裡卻是在揣測許令辰為何會問這樣的話來，隱隱含著一絲希冀。
卻不想，許令辰接下來說的話讓她無地自容。
「我在這裡等人，也不想讓我等的人有所誤會，這位小姐能否行個方便……」許令辰的聲音好聽溫柔，即便話只說一半，裡面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讓她行個方便的意思不就是讓她避嫌嗎？
「……」
蘇念晴真是又羞又尷尬，她倒是想貼上去，人家卻是要把她推開；但也從另一方面襯托出了許令辰的為人，他並不是個見異思遷的男子，是個值得她去擁有的人。
許令辰都說了這樣的話，她自是不可能再留在此處，可若自己就這樣直直走出園子，又恐自己的心上人把她看成是和其他人合不來故而孤零零的落得形單影隻，添了壞印象。
總得找個藉口圓了過去，她才安心。
她靈機一動：「方才與姐姐約好要一起遊園子，不曾想，一轉身便沒了她的影子，我便出來尋了她。」
許令辰噙著暖暖的笑容，「原來如此……」
尾音還未落下，便插進來了一道聲音：「二妹妹，你怎麼在這裡？我到處尋你不著，竟不想，原來是你到園子外面來了。」
許令辰聞聲轉了個頭，正好見到一蒙著白紗的少女坦然大方地走了過來，一雙晶亮撲閃的眸子笑得彎彎的，幾乎可以想像得出白紗之下的得體笑容。
不止只有少女，身後還跟著兩位相識的人——潘靜若和汪旋。
方才的兩人變成了如今的五人行，許令辰的心放下了許多；而方才還盈盈笑著的蘇念晴，一看到那帶頭走過來的白紗少女，臉色劇變。
長姐出現的地方，必定沒好事。此時卻出現在了這裡，她本能性地開始頭疼。
自己千萬別在許令辰跟前又出了什麼么蛾子才好，否則，她就真的沒臉見人。
不由拿眼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對著潘靜若溫和地笑了笑，又輕蹙著眉頭把探究的目光移回到了長姐的身上。
蘇念晴不由自主地跟著打量自己的長姐。
卻不想，戴著面紗的長姐壓根就沒發現許令辰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眸子清澈地直直看著她，聽得長姐似笑非笑道：「二妹妹，我們不是約好去遊園的嗎？怎麼這會兒看到我，似乎不大歡喜？」
何止是不大歡喜，簡直就是怪她來得太不是時候了，遊園不過是方才她搪塞一說，哪真有想過和長姐去遊園？她恨不得能永遠別和長姐見面。
可眼下，她也只能噙著溫婉的笑容款款走至她的身旁，故作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以顯示二人的手足情深，又柔聲道：「妹妹看到姐姐自然是歡喜的。」
一邊是想顯示自己知書達禮的一面，以在許令辰跟前留下好印象；一邊則是知道，自己和長姐素來不對盤，若自己表現得不盡滿意，保不准就直接在心上人面前駁了她的面子。
她自是要忍耐。
蘇念語當然知道她的二庶妹突然間變得如此乖巧，打的是什麼主意。
一個庶女，卻肖想著朝廷二品官員家的嫡公子，委實也太自不量力了些。暫且不提他和潘靜若已經有了婚約，許令辰是大權之家的公子，相比之下，自然也是眼光高一些，別說是她那長相只算中上的二庶妹，就是長相一流的官家嫡女，他都是挑得起的。
她及時出現以及圓場，不過是不想讓其他有心人看到蘇府庶女和許令辰站在一起的一幕，總歸是涉及蘇府名譽的。
二庶妹若是想著被人看到並說了二人的閒話，從而把她與許令辰之間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以達到嫁給許令辰的目的……只能說是她太天真了。
若真如此，只怕吃苦的還是她的二庶妹。
她倒是想看看二庶妹身敗名裂的模樣，可潘靜若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就算想看好戲也只能下次了，總不能當著她的面還由著二庶妹胡來。
好在汪旋和許令辰也算是有見過幾次，也能說上幾句話，氣氛倒也不算特別僵；而身為許令辰的未婚妻，潘靜若則顯得更為羞澀，紅著臉應和兩句，不時拿眼偷偷看他。
左右沒有她們的事，再留下來只會礙了眼。
蘇念語便笑著尋了個藉口，福了福身便先離開了。
方一轉身，蘇念語的笑容便淡了些，走了十來步，猶能感覺到後方似乎還有一道目光若有若無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由想起了她刻意忽略掉的那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確信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和許令辰的相見，他的目光卻不時在自己身上打轉，難不成……他認識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