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史即便被杜尚書攆回家去也不覺什麼, 祭不祭祖什麼的,杜長史根本沒在乎過。讀書都 m.dushudu.com在杜長史看來, 祖宗無非就是死了的人, 子孫平時爭些氣,比逢年過節傻不愣登的去咣唧咣唧的磕頭強。
他還曾當著杜尚書的面發表過這番「高論」, 氣得杜尚書險些大年下動了家法。
如今回家, 杜長史家裡也熱熱鬧鬧的, 請了宋平安的妻子李氏帶著兒女一併過年, 李氏夫孝在身不好過去, 便讓兒女去與杜長史一起過年。杜長史早便勸過李氏, 不要讓孩子沉浸在喪父的悲傷中, 讓孩子高高興興的過日子, 宋平安於地下也能瞑目。
杜長史在家時就深得侄子侄女們的喜歡,帶著倆小的吃過年夜飯,教他們一起玩兒牌斗色子, 待一時給孩子裹上大毛斗篷, 帶著他們出去放鞭炮煙火,熱鬧的不得了。
民間都這般熱鬧,宮中更不必提。
穆宣帝藍太后瞧著滿堂兒孫, 亦是滿心歡喜。
東宮自是天下典範, 太子太子妃夫妻恩愛,舉案齊眉,如今誕下嫡長皇孫,世所俱知的鶼鰈情深。
二皇子夫婦亦是相敬如賓, 互敬互愛。
穆安之李玉華更不必提,兩個人更是甜蜜的不像話,你給我夾肉,我給你剔魚,時不時還旁若無人的碰杯喝杯小酒。
穆宣帝再瞧著太后身邊兒嘉悅嘉祥兩位公主一起過來敬酒,笑著舉杯一飲而盡,「嘉悅嘉祥也是大姑娘了。」
「是啊,越發懂事了。」藍太后對兩個孫女也都很喜歡。
宮宴行至一半外頭就零星的飄起雪花,待宮宴結束,已是大雪漫天。李玉華歡喜的不得了,直說,「有一年我們村也是年三十下了這樣的大雪,那一年的年景就特別好。」
「瑞雪兆豐年,今年定也得應了玉華這話。」藍太后吩咐宮人取些雪帽油紙傘過來,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在外開府,一大早的進宮,不見得就帶了這些御雪之物。還有一道參加這宴的宗室,有上年紀的如楚世子楚世子妃也需照顧到。
因宮宴後時辰不早,宮外諸人都辭了穆宣帝陸皇后藍太后等人出宮回家去了。
李玉華跟穆安之說了一路以前過年放煙火烤地瓜吃的事,穆安之知道李玉華的性子,喜歡什麼往往不直接說,總要拐個小彎兒,他偏是不應,就跟著李玉華偎在他身邊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說以前過年時吃的兔肉熱鍋子,燉的大鯉魚,燒的五花肉,儘管家裡不富裕,年下也總能張羅出一桌美味吃食,那是整個童年最豐美的回憶。
李玉華津津有味的念叨一回,問穆安之,「三哥,你以前過年都怎麼過的?」
「就是宮裡這樣,大家一起吃年夜飯,宮宴結束就回玉安殿休息了。」穆安之握著李玉華的手放在斗篷里,不讓她受半點涼。
「那以前在廟裡是不是過年也要吃素的?」
「當然了。」穆安之道,「都是些蘿蔔白菜菌菇豆腐之類的吃食,不過我會提前跟如玉下山買許多肉脯回去藏好,晚上偷偷的吃,總吃素誰受得了。」
「就是就是。」李玉華很認同穆安之的做法。
兩人剛回府收拾好,李玉華就見侍女擺上滿滿一桌的美味,李玉華說的燉大鯉魚也好,燒五花肉也好,兔肉熱鍋子也好,應有盡有,還有李玉華最喜歡吃的紅豆包。李玉華兩隻眼睛閃啊閃的望著穆安之,穆安之挽著她的手坐下,「宮宴素來吃不好的,咱們在家自己過年。」
李玉華點頭,問素雪幾個,「你們可用過飯了?」
素雪笑答,「婢子們都用過了。」
李玉華卻也不必她們服侍,跟三哥倆人熱熱乎乎的吃才好哪。李玉華素來講究節儉,平時兩人吃飯雖有七八道菜卻都是小碟菜食,種類雖多,份量卻少。獨大年三十這天不同,什麼都得大盤大碗,還要剩下一些才好,這叫「有餘」。
李玉華先夾魚給穆安之,「這叫年年有魚。」
再夾塊燉肉,「有魚有肉。」
穆安之指著一道荷葉雞問,「這個呢?」
李玉華指指雞又指指鴨,「有雞有鴨。」
穆安之忍笑,「還六畜興旺哪。」
「六畜興旺還不好,六畜興旺家家吉祥。」
穆安之笑,「說不過你。」
年夜飯的飯菜不見得就較平時更可口美味,可在這樣家家團圓的一個夜晚,能有這樣一個彼此心儀一心一意的人伴在身邊說說笑笑,多年孤寂的靈魂似乎都開始溫暖豐盈起來。
穆安之甚至覺得,或許他此生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人,一個不令生命孤寒的人。
年初一又是一大早進宮拜年,待年初二便是杜長史華長史等屬官進府拜年,還有刑部一干曾在穆安之手下效力的官員如鄭郎中許郎中也結伴而來,程侍郎到的就晚些。
李玉華在內宅招待女眷,一直忙到初八穆宣帝開印,各衙門開始當差。李玉華精力充沛的嚇人,初八一大早上她還能早早的去慈恩宮給藍太后請安。
藍太后上了年紀覺少,見到李玉華總是第一個過來也習慣了,叫著她一起喝茶。如今藍太后看李玉華愈發順眼,年前李玉華就把慈恩會的分紅送了來,尤其這兩年李玉華將慈恩會也打理的妥妥噹噹,藍太后頗覺李玉華能幹,有事也願與李玉華商量。
這不,宮中欲為兩位公主擇駙馬的事,藍太后便第一個告訴的李玉華。李玉華道,「嘉悅嘉祥兩位妹妹今年也十七了,的確該尋婆家了。」悄悄跟藍太后打聽,「皇祖母可有人選,要是有了,我跟您一起相看,再叫三哥去外頭打聽一二,看那男孩子可妥當。」
「哪兒就那麼容易擇定人選。」藍太后道,「冷眼瞧了兩年,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
「這也急不得,親事最講究緣法,像我跟三哥,以前見也沒見過,突然就天降良緣成了親事。」李玉華氣色極佳,臉蛋白裡透紅,眼睛裡的笑意一閃一閃,雖非絕色佳人,可她臉頰小小圓圓,這種相貌就很招中老年婦人的喜歡。
藍太后笑,「這倒也是。」
李玉華回頭把給兩位公主選駙馬的事跟穆安之提了一句,穆安之也並未在意,只是道,「嘉悅的親事倒好說,她一向懂事,誰娶了嘉悅算是有福。嘉祥那脾氣,不知哪個倒霉催的得了去。」
李玉華深以為然。
穆安之很快便將此事忘在腦後,杜長史特意同穆安之說了一事,「這事真稀奇,韋相膝下三子,最鍾愛的就是韋老三,當年韋相母喪,韋家皆辭官回鄉守孝,一年後韋相三個兒子起復,韋三得的差使最好,知揚州府。韋相一向器重他,如今韋三任滿回朝,殿下猜都猜不到他謀的是何差?」
穆安之想了想,「現在朝中最熱的莫過於江浙巡撫之位,怎麼,韋知府想謀巡撫位?」
穆安之自己就搖了頭,「知府不過正四品,巡撫卻是正三品,何況是江浙巡撫,未聽聞韋知府有何卓絕之功,他能升半品都不易,何況是連升兩階。他縱是韋相之子,江浙巡撫的位子也休想到手。」
「倘是謀江浙巡撫之位,也算情有可原。就是我剛聽聞此事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殿下有所不知,韋三謀的是北疆安撫使之職。」杜長史一年四季不離手的扇子敲著掌心,疑惑道。
「這可真是稀奇,北疆安撫使一向少有人問津,怎麼如今竟成了熱灶?」穆安之想到去歲肖按察使也有此意,這位按察使是二皇子的姨家表兄,太子似也囑意這位按察使,結果,二皇子出了不雅之事,穆宣帝把肖按察使改派了南夷差使,算是吃了二皇子之事的掛落。
杜長史道,「殿下,你說,是不是為了軍功?」
穆安之想到穆宣帝說的北疆怕是不大太平的話,不禁道,「難不成為了軍功個個都不要命了。」
「安撫使畢竟是三品高官,何況北疆安撫使的府衙就在新伊城內,陸侯的將軍府亦在新伊城,陸侯打仗,多年未有一敗。旁的不說,只要在新伊城,安危便有保證。再有去歲裴縣令的剿匪之功,怕是不少人都眼饞哪。」
「眼饞也是白眼饞。」穆安之輕哼一聲,這北疆安撫使之位自去歲入冬直到現下,穆宣帝遲遲未曾表態,必有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何嘗是無決斷之人,咱們也沒人去謀這缺。」穆安之悄悄同杜長史道,「你去打聽打聽,是否有陸國公府的人謀北疆之缺。」
東宮。
太子妃端來剛煮好的熱羹,陸國公連忙起身去接,太子好笑,「舅舅莫這般多禮,咱們是骨肉至親,你莫不還要給太子妃行禮不成?」
「按禮數確該如此。」陸國公到底是迎了迎,太子妃道,「這也不是在外頭大殿,父親安心坐吧。外頭這大冷的天兒,都喝點熱的。」
太子道,「阿宇可醒著,倘是醒著抱來給舅舅看看。」
說到外孫,陸國公亦忍不住露出笑意,「我在家聽老太太念叨過多少回,太孫好相貌。」
太子道,「眉眼像我,臉龐有些像太子妃。」
太子妃去抱孩子,太子與陸國公說話,「我看父皇有意讓陸侯兼安撫使之位。」
「朝中自來軍政分離,且此非危時,陛下為何會將軍政都付陸侯手上?」陸國公有些想不通,「便是信重陸侯,擇一與陸侯交好的文官任安撫使是一樣的。」
太子搖頭,將熱羹遞一盞給陸國公,「我也想不通父皇深意。」
陸國公端著熱羹,「倒有一事,殿下可提醒陛下。」
「何事?」
「去歲裴縣令有剿匪之功,裴太太獻上連弩,裴太太於機械一道極具天分,如今又領了制強弩的差使。這件差使不同尋常,若裴太太制不成也便罷了,倘裴太太製成,必要請陛下令裴太太回帝都居住,這樣的大才,不要留在北疆,太危險了。」
「舅舅多慮,哪就有這麼快。那鐵甲舅舅也看過,如今我朝最強□□就是蹶張弩,想製造出比蹶張弩更好用更強勁的勁弓,談何容易?」太子道。
「殿下不知這世上之人,真有那等聞一知百的天才,旁人苦苦學習的東西,他們看一眼就能明白。」陸國公道,「這樣的人,是上蒼格外偏愛的。北疆苦寒不說,也不如帝都安全。便是裴縣令,當初鬧那一場,到底是宮裡看著長大的,他又的確有才幹,調回帝都有的是用人之地。」
太子捏著調羹慢慢的攪了攪,熱氣氤氳,「如玉將縣城治理的很不錯,剛來的摺子,想請在縣內建驛站,一應花銷不必朝廷破費。朝廷賞幾匹馬便好,其他皆由他縣內支應。這個時候換人,豈不功虧一簣?再等等吧,不急。讓陸侯派些兵馬到月灣縣,保護裴太太.安全。至於旁的,如玉既有治理一方的本領,就憑他施展去。」
「裴如玉可是三殿下的死忠之人!」陸國公道,「去歲一樁南夷軍糧案,三殿下已在刑部站穩腳跟,朝中頗有清流欣賞他的才幹。裴如玉一旦勢起,朝里朝外,三殿下便都有了根基。殿下,不得不防啊。」
「朝有六部九卿,外有八大總督,這萬里江山,有多少地方官,舅舅算過嗎?」太子道,「我都算不過來。皇子只會一日較一日長大,他們都要當差,都要有一席之地。我是東宮,不能他們剛嶄露頭角就砍去他們的頭角斬斷他們的翅膀。我若連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容,還能容誰呢?」
陸國公面容有些不自在,太子唇角一勾,「父皇會這樣想。」
陸國公心下一松,就聽太子道,「所以,如玉那裡,我不能動,舅舅也不要動。非但不能動,全朝皆知如玉是老三的心腹,他有什麼不是,我們還要為他說情,他有什麼功勳,我們還要大力誇讚。」
「殿下,這豈不是助三殿下勢起麼?」
「東宮這個位置,豈會無人覬覦。」太子道,「舅舅,不是老三,也會是旁人。與其是旁人,不如是老三。」
「三殿下縱是先聲奪人,可論起來,二殿下母族顯赫,其勢更勝三殿下。」
「二弟自幼便左右逢迎、揣時度勢,這樣的人,想有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容易,有我和老三在,他成不了大氣侯。」
一時,太子妃抱了兒子過來,太子與陸國公均放下朝中大事,看起孩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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