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歆大仇得報,待眾人散去後,他獨自對著東邊跪下拜了三拜。魏通從隨從那裡拿來一壺酒,和他一起向東祭拜。
但奇怪的是,宋歆此時心中沒有一點復仇的爽快。反而他完成了這件事以後,竟覺得自己內心有點空虛,有點不知所措,失去目標了似的。
魏通看見宋歆發呆,就問道:「賢弟,怎麼了?」
宋歆不解地搖頭道:「大哥,我為什麼沒有感覺一點報仇的爽快,我以為我父親的冤屈洗清了,我會很高興的。」
魏通笑道:「賢弟,報仇不是你的全部,或許它能推著你去做曾經不敢做的事,但是仇恨終究會過去。我們也不能永遠靠著仇恨激勵自己,那是弱者才會做的事。」
宋歆似有所悟,「大哥說的是,我只是一時想不通。而且這種感覺我從來也沒有過。」宋歆想起了翟倩倩,如果現在把他送回原來的世界,自己殺死翟倩倩和古大少就像捏死螞蟻一樣容易,可是他卻連一點殺他們的興趣都沒有。
魏通笑著安慰道:「雖然我名為『通』,但是這世上的複雜,我還是想不通。我字子明,但是我對這天下事還是不明。說來也真是好笑。」
魏通頓了頓又說道:「賢弟,你是修行之人,定然活的比我久。有足夠長的時光去想明白這個問題,將來你想明白了,記得到大哥墓前告訴我一聲。」
宋歆有些激動,眼淚奪眶而出,「魏大哥...若我能長生,也要讓你長生!」
誰知魏通搖搖頭道:「謝謝賢弟,我如果長生,卻知道了那個答案或許對我很殘忍和痛苦,我魏通還是希望活完這一世就足夠了。只願隕身之時,亦能朝乾夕惕。」
道祖說人生之長短,只在呼吸之間,凡人,修道者對於天地而言都如流星轉瞬即逝。就算能活百年,千年,對於天地而言還是很短暫的。
魏通拿著酒壺喝了一口,問道:「賢弟,能報仇是好事,你最近有何打算?」
「我想到那沔水附近散散心。」宋歆打算再去一趟水府,看看有沒有辦法打開它。
魏通問道:「這樣也好,你需不需要人陪同?」
「不用,我一人即可,只是散心,大哥不用擔心。」
說話間,遠處馳來一批駿馬,原來是宋涯急匆匆的趕過來。喘息未定地說道:「盧英跑了!」
魏通和宋歆都是一陣驚愕,「不是一直有人盯著他嗎,怎麼會跑了?」
「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盧英實在是狡猾,讓人假扮自己,本人早已經逃了!」
宋歆一拳錘在地上,「該死!什麼時候逃的?」
宋涯道:「是我們在捉宋丑的時候,他就已經藉機走了,說不定...」
宋歆眉頭一皺,「說不定...陸澤和宋丑就是他聲東擊西的誘餌!」
宋涯點點頭,「對,不錯,就是這樣。」
「這下,恐怕典校署內,不少人都要給整肅了。」魏通嘆了口氣道。
宋涯問道:「表弟,那你打算如何?」
「我打算單獨過江,找到盧英,林旦大的仇若不報,我沒臉回去見他的那些兄弟。」
魏通和宋涯都是一驚,「你要過江去?那可是敵軍地盤啊。」
「所以我要一人過去,應該不會被人察覺。我猜盧英定然是已經逃過大江去了。」
「既然兄弟心意已決,那大哥也沒什麼好說的。若定了心意,儘管去做便是!大哥就等著你帶盧英的人頭回來!我會把你的決定告訴給華歆大人的。」魏通拍了拍宋歆的肩膀。
「好,那我也在襄陽等著你回來!」宋涯走過來,抱了抱宋歆。
「你父親案件的文書,我會發回你家鄉的。對了,我留一些路費給你。」魏通從懷中掏出一袋錢塞給宋歆。雖然是修行者,宋歆每天還是要吃飯的,所以也沒客氣就收下了。
魏通拍了拍宋歆的肩膀,這時候宋涯不經意一抬頭,眼眸一凝,用手臂碰了碰宋歆。
不遠處的小山丘上,拓野正牽了一匹馬,朝著這邊看著。自從那天知道了拓山已死,宋歆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你知道嗎?他嫁給衛宣做了小妾了。」宋涯小聲說道。
宋歆淡淡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宋涯呸了一聲道:「沒想到她是個貪戀富貴的女人,衛家那樣對她,竟然還...」
「表哥,有些事你不知道。」宋歆知道拓野的用意,他要用鮮卑人的方式復仇,那就是把衛家掌握在自己手裡。
獨自走到拓野面前,宋歆微笑道:「恭喜了衛夫人。可惜我也沒什麼賀禮可以給你。」。
拓野臉色一白,說道:「多謝你幫我報仇,你殺了宋丑,幫我部落的人報了仇,這就是賀禮了。」
「衛家的仇呢?若要援手,隨時來找我。」宋歆問道。
「多謝了,如果需要,我會給你消息。」拓野一聽到了衛家,有點不削地笑了笑。
拓野接著說道:「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
「何事?」
「衛起醒了。」
宋歆十分錯愕,沒料到瘺骷鬼還能治療的,就連萬生錄裡面都沒有這個治療方法,忙問道:「他恢復了?」
拓野搖頭道:「雖然醒了,但是之前的事像是都忘了。」
「都忘了?」宋歆更加錯愕。
拓野點點頭:「期初我也不信,還特意試探了他幾次,結果發現他是真的忘了,連他的爹娘都不認識。不過他的性子卻有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宋歆問道。
「以前衛起還有一絲惻隱之心,這次甦醒後,就像是個沒人性的畜生。那天在花園裡,只是因為一個女婢看了他一眼,他就活活把她給掐死了。衛宣生氣將他關在一個單獨的院子裡,根本出不來。後來劉京說,這是恢復後的短暫失憶,過一陣子就會好的。不過我感覺他沒說實話。」
宋歆眉頭一皺:「那你要小心,別讓他傷了你,要小心劉京這個老傢伙。」
拓野卻沒接,「不用擔心,衛宣現在離不開我,只要他在,我就不會有危險。」
「那劉京呢,也在襄陽嗎?」
拓野搖搖頭說道:「他說去尋找一些藥材,說衛起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魂魄受損,所以要幫衛起恢復記憶,他已經離開了幾天。你要小心,我聽到劉京走之前說找了人對付你。」
宋歆暗暗吃驚,他知道劉京畏懼自己身後的于吉,不敢自己動手,便暗中找了幫手對付自己。他感謝一聲道:「嗯,多謝你的消息,我會小心的。」
拓野點點頭,然後毫無留戀地跨上馬離去。宋歆看著她的背影百感交集。蒼茫天地之間,一個孤獨的身影逐漸遠去,她身後鼓起的披風,如同一朵黑色的曼陀羅綻放...
她不願意藉助自己的力量,卻甘願嫁給了仇人做小妾,只是為了復仇。
嘆息一聲後,宋歆辭別宋涯和魏通,也獨自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這一次他還準備找到打開那水府的辦法。或許,周圍村落里的人會知道點什麼。
騎馬走了幾十里,覺得意興闌珊,報仇之後的心情說不上好,總覺得心裡不知何故空落落的。就任由馬匹自己尋道,漸漸的他偏離了寬闊的官道,走上了行人較少的道路。
天色漸暗時,他看見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火把,凝眸一看,立即收住韁繩,讓馬匹停下。
「強盜!強盜來了!」耳中同時傳來驚呼之聲。
只見一群裝束各異、手持刀劍的人正圍著一隊百姓搶劫。這些手無寸鐵之人都嚇得瑟瑟發抖。
「我等只求財,不殺人,你們快將身上財物都交了,若敢私藏,看看他們就是。」強盜頭子一身大喝,滴著血的刀尖一指地上地上還在流血的幾具屍體。
「咦,大哥,你看!」強盜頭子身邊一人指了指人群。那裡有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婦人,正緊緊懷抱著兩個女孩。
強盜頭子眼睛一亮,嘿嘿笑著走上前,一把揪起女人,「兄弟們,快看,這兩個小妞,好生的水嫩吶!」
這話引起了其他強盜的注意,馬上又有幾人獰笑著走過來。
女人身邊有個青年,顯然是她的丈夫。一見自己妻女將要受辱,便大哭著乞求道:「幾位大哥,求你放了她們吧。」
「嘿嘿,這是你的妻女嗎?不錯不錯。」強盜們也不著急著搶劫財物,都朝著這邊圍攏過來。
「大爺,求求你們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們。」青年跪在地上哀求道。
強盜頭子獰笑一聲,「嘿嘿,要什麼都給嗎?我看你的老婆和女兒都不錯,我們就要她們了。」
青年身子一抖,跪地大哭,拽著強盜的衣袖乞求道:「大爺,她們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求你放過他們吧。」
強盜頭子說道:「嘿嘿,你這人怎麼如此不懂事,她們跟了我們,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也不必和你在這裡挨餓受凍了。」說著一腳踢開青年,扯住地上嚇呆了的女人,兩個女孩哭鬧著也被兩個強盜捉住。
青年想要阻攔,被強盜一腳踩在胸口上,青年在地上不斷掙扎、求饒,換來的是臉上重重一腳,還有無止境的嘲弄和侮辱。
這群百姓中,還有不少女人,強盜們把那些有幾分姿色的都聚集起來,用繩子捆好,準備一起帶回去。
強盜頭子看著剩下的人,冷笑著說道:「今天大爺我心情不錯,就不殺你們了。但是這些婆娘和錢財,本大爺就帶走了。」
宋歆遠遠看著他們行兇,手掌也暗暗捏成了拳頭。「這幫畜生!」他罵了一句。
那些失去妻子的人拼命地哀求著,哭泣著,可是這番哭鬧讓那個強盜頭子十分厭煩。
強盜頭子似乎覺得這些人哭鬧太糟心,順手揪住那個失去妻子和兩個女兒的青年,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冷笑著說道:「你們太聒噪了,老子改變主意了,今天就殺光你們。」
就在這時,不知一塊栗子大小的石頭破風而來,正巧砸在強盜頭子的後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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