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當吳敬仁死亡的消息上報朝廷時,一向沐如春風般溫和的夏侯熠軒都忍不住雷霆震怒。事情都還沒查清楚,人先死了,很多還沒挖掘出來的線索就此中斷,吳敬仁暗中到底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些他又該找誰問去?思及此,不由怒叱刑部尚書裴源辦事不利,下手不知輕重,生生讓犯人受刑致死。說完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當場就將他擱置查辦丟去了大牢,另調派了一名自己培養的心腹接手刑部。
事情發生得太快,夏侯熠軒一錘定音的就撤了裴源的職。易弘元別說是求情阻止,便是連喘息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看著刑部從他手上脫離了控制,一時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吳敬仁一死,最高興的人莫過於林瀾海,最值得人懷疑的也是林瀾海。雖然心中鬆了一口氣,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吳敬仁人是死了,然而他必定會把他的把柄留給馮氏。那些賬冊太過重要,只是現在各方目光都在注意著他,關鍵時刻,他怎敢輕舉妄動。
同樣高興的人還有夏侯熠軒和夏侯熠辰,雖然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中,吳敬仁註定是個死人,可因為他的死藉機收回了刑部,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至於他的死因嘛,兩位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道,反正要收回刑部,這屎盆子就必須得死死扣在裴源身上,哪管他是畏罪自殺還是受刑而亡,總之一開始就封鎖了消息,怎麼死的誰又知道。而夏侯熠軒不打算追究,知道的人又怎敢自投羅網的說出真相,如此一來,反倒便宜了吳氏。
所有事情隨著吳敬仁的死而終結,關於吳府抄家所得的產業,不問出處全部上繳國庫。吳府家眷統統流放三千里,終身為奴一生勞役,府中一眾下人丫鬟,念其無辜便各自遣散自尋出路。
決斷一下,讓福大命大逃脫一劫的無辜人等好一通感念,紛紛稱讚當今皇上聖明仁慈,不費吹灰之力就博得了一個好名聲。
林府中,得知吳敬仁死去的消息,吳氏面色悽然的在院中搭建了一個簡單的靈堂,擺上靈牌供果,自己身著白色素衣就地而跪,木然的燒著紙錢。
隨身丫鬟憐兒服侍在側,不時勸慰著她。
盈盈火光映著她蒼白的臉,灼燒著她的心,憐兒勸慰的話語卻一句都沒聽見。那副不久前還意氣風發的面容,此刻猶如油盡燈枯的老婦人,沒有半分生氣活力。吳氏淒淒的笑了笑,她的這雙手啊,殺伐果斷的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到頭來連自己的親哥哥都栽到了她的手上,她殺了她相依為命的親哥哥。
報應不爽,原來殺人真的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夫人,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憐兒低聲說道。
「那兩個孩子,給他們一筆銀子,派人把他們送走吧!讓他們走多遠,越遠越好,今生再也不要回來。」吳氏喃喃說道。
「是,奴婢馬上去安排。」憐兒點點頭,剛起身要走,抬眸就看見不遠處站著的林瀾海,頓時嚇得小臉變了顏色。「老……老爺。」
「哼。」林瀾海剛下了朝回來,官服還未換下,驀然撞見這幕,不由冷哼一聲,卻是不搭理她。徑直走到吳氏身邊,居高臨視的俯視著她,冷聲道:「怎麼,你要放了那兩個小孽種,在等以後他們回來找本老爺報仇?」
「我哥哥已經如你的意死了,你還想怎樣?」吳氏面色蒼白的質問道。
「他是死了,可他的孽種還活著。斬草不除根,夜長夢多。」林瀾海直直盯著吳氏,眯了眯眼,眼中毒光閃現。有件事他一直沒想明白,吳氏給吳敬仁送的毒藥,皇上居然沒察覺怪罪,竟是讓裴源給她做了替死鬼。
「稚子無辜,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我哥哥為你做了那麼事,到頭來你竟是連他一點血脈都不肯放過。」吳氏嘶聲大吼,一臉絕望之意。
她答應過的哥哥要護他孩兒的,林瀾海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逼迫於她。
「我放過他們,誰又放過我。死一個吳敬仁,倒不如把他們都送下去一家團聚豈不更好。」反正他的把柄還在馮氏手中,既然現在他拿不回來,那這道保命符他就給她變成催命符。林瀾海目光陰霾,沉沉笑道:「你乖乖聽話,依舊還是林府的主母。若是捨不得,哼……」
話雖沒說完,可其間意思卻是不言而喻。「你……」吳氏渾身一震,頓時遍體生寒,瞪大的雙眼全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夫人,不好了,兩位少爺被人劫走了。」正在此時,一個下人匆匆來稟。
忽聞消息,吳氏驚得爬起身,「什麼?」
「怎麼回事?」林瀾海面色難看至極。他今日下朝連官服都沒換匆忙過來,就是為了解決吳府的這兩個嫡子。吳敬仁已死,可那些賬冊還未拿回來,留著他們反而是禍害。
「我們奉命看守兩位少爺,不久前忽然來了三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把人劫走了。」想到自己的小命差點沒有,下人回話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劫走了,誰做的?」林瀾海轉頭狠狠瞪著吳氏。難道吳敬仁還留了後手。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吳府抄家很突然,他應該來不及做準備。況且,這個勢頭上,也沒誰敢扯上關係幫他。
吳氏同時也瞪著他,兩人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懷疑。不是她多心,而是林瀾海的所作所為已讓她寒透了心,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比他更希望讓那兩個孩子去死。「看著我作甚,難道不是你?」她厲聲質問道。
林瀾海哼笑一聲:「你應該明白的,若是本老爺,我直接處理了,哪需要兜圈子。」說著,對稟報的下人罵道:「一群沒用廢物,看守個人都看不好,還不趕緊去給我查。找不到人,提頭來見。」說完甩袖便走,頭也不回的往白容院中而去。
待他一走,吳氏頓時軟綿綿的坐到地上,失魂落魄。
憐兒急忙上前扶住她,「夫人,會不會是老爺……?」
吳氏茫然搖搖頭,「應該不是。」雖然她也有所懷疑,可林瀾海說的的確沒錯,如果是他,就不會來上這麼一手,必定當場解決了事。
如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把人救走了。這般及時,難道哥哥真的留了有後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憐兒擔憂道。
吳氏呆愣片刻,沉沉搖頭,她現在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只希望那兩孩子是真被人給救走了,而不逃離狼窩又入虎穴,反被有心人給利用。
總之,不管怎樣,也算逃離了林瀾海的毒手。
王府的院中,少女烏黑的長髮簡單束起,一襲素色衣衫,翩然間由女子變風姿俊郎。
蘭雨把披風輕輕披在林曉攸身上,惆悵道:「小姐病剛好,就不能不出去麼?」
林曉攸搖了搖頭,白淨的臉色揚起絲絲笑意,說不上多熱絡,也談不上多冷清,只是抬頭望了望灰暗的天空,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許愁然的懷念。隨即緊了緊披風,淡然道:「走吧,蘭姐姐。」
後門處,東凡已經駕車等候在此。「王妃,準備去哪裡?」
「大理寺。」林曉攸輕輕吐出幾個字,驚得身邊的蘭雨十分憂慮,但到底沒多問什麼,扶著她上了馬車。
一路暢行無阻,當行駛到繁華路段時。突然一陣喧譁聲起:「殺人啦!殺人啦!」人群涌動,馬匹嘶鳴,周圍受驚的人群紛紛閃躲,有看好戲的,有膽小逃跑的,寬闊的大街立時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林曉攸探身詢問,只見東凡也是滿臉疑惑,神色凝然的看向前方。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混亂的人群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沒有生息的趴在馬背上,看不清面容,背後一箭當胸穿入,鮮紅的血順著箭頭嘀嗒而落,染紅了地面。
「好好的,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半空飛來一支箭羽,一下就穿透那人的身體,可嚇人了。」人群中,知情者正驚慌的對身邊不明事因的人解釋著。
失去了主人的控制,馬兒打著蹄在原地悲鳴著,似乎在為主人難過。
當街殺人,這得多大的膽子和多好的身手,才能這般準確無誤的射中目標。林曉攸準備出去看個究竟,蘭雨擔心出事,急忙攔住她。「小姐,別出去。」
話落,原本一直注視前方情況的東凡似發現什麼,突然面色大變的跳下馬車,急聲道:「是北冥。」
北冥?林曉攸和蘭雨心中同時一驚,有些不敢相信,但心知東凡既然這般確定,那便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兩人也不在猶豫,快速跳下馬車趕過去。
待走近一看,果真如東凡所言,正是有些日子不見的北冥。他雙眸緊閉,嘴唇乾裂,額間冷汗涔涔,看起來疲倦又虛弱,像是趕了很久的路。加之失血過多陷入昏迷,面色蒼白毫無人色,情況極為危急。
北冥出去了這麼久,到底在做什麼?明明已經回到了龍影城,還遭人下此毒手。林曉攸三人已經再也顧不得吃驚,東凡忙上前幫他診了脈,又查看了他的傷勢。
蘭雨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問道:「傷勢怎麼樣了?」
林曉攸回頭,見她一臉焦急難過之色,不由勸慰道:「蘭姐姐,別著急,先把人帶回府再說。」
東凡搖搖頭,「來不及了,北冥傷勢很重,全身上下有好幾處傷勢,怕是經歷了多場追殺,在加上剛剛那致命一箭,失血過多,回府又要耽誤不少時間,我怕他撐不到那個時候。」
沒想到北冥的情況竟然如此嚴重,林曉攸眉頭緊蹙,憂心忡忡道:「那怎麼辦?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醫館,附近最近的醫館。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好他,絕不能讓他出事。」
好好的一個人出去,沒想到回來變成了這樣,看著那滴答流不停的血,蘭雨心頭酸楚,急聲道:「沒錯沒錯,先止血要緊。」
事到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東凡不在多言,小心翼翼把人弄下來,送到最近的醫館。
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上,一道清冷的目光透過窗戶的縫隙凝視著他們,隨即啪的一聲合上了窗戶。
北冥是夏侯熠辰的心腹,沒有他的命令,斷不會輕易外出。他這番離開,為何會被追殺回來?林曉攸想著,對東凡問道:「你剛剛可曾看清楚前方發生了什麼事?」
東凡搖搖頭,「不曾。畢竟隔了一段距離,屬下剛駕車走到那裡,前方就慘叫著發生了騷亂,人群慌亂擁擠,我被迫停下馬車。並沒瞧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出事的人會是北冥。」
連東凡都沒瞧清楚,可見下手之人動作有多快,「王爺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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