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悅汐在床上躺了這些日子,除了喝了一些湯藥維持之外,的確沒有吃過什麼東西,現在鎮魂珠在手,段蔚予也無恙了,她心裡徹底放鬆下來,只覺得飢腸轆轆。
接過綠弗遞過來的肉羹,那香氣越發勾起了溫悅汐肚子裡的饞蟲,綠弗看她這個樣子,臉上不由浮起了笑意,她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郡主臉上露出這樣生動的表情,看來這一次,郡主的病的確是徹底好了。
「郡主你已經好幾日沒有進過食了,先喝些湯羹適應一下腸胃,等到了晚上,再好好吃一頓飯菜。」
溫悅汐喝了一口肉羹之後,這才點了點頭,道:「嗯,再盛兩碗過來。」
綠弗聞言不由驚訝,「兩碗?!」
溫悅汐頓時用無辜的眼神看著綠弗,「有什麼問題嗎?」說罷,自己卻是忍不住笑了,「不是我自己喝,蔚王殿下這不也幾天沒吃過飯了嗎?」這幾天他一直都昏迷著,偶爾才會清醒過來,那肯定也是沒有好好吃過飯的。
綠弗低頭含笑應了一聲,便是轉身走出了房間,雖然外頭的太陽這樣毒,她還是覺得今日的一切似乎恰到正好,就連這天氣也不顯得燥熱了。
綠弗離開之後,溫悅汐便是坐在段蔚予的床前,用湯匙餵了他喝肉羹,一人一口,很快便是見了底,溫悅汐看著手中空了的碗,不由對段蔚予道:「我方才應該告訴綠弗再盛個三四碗過來的。」
段蔚予只是含笑看著溫悅汐,眼角眉梢之中都是帶著溫柔寵溺的神色,他的悅汐終於好起來了,那麼之前做的那一切也都值得了。
溫悅汐也是在吃晚飯的時候,才從綠弗的口中得知,當日她和段蔚予兩個都暈過去之後,善後的事情都是由上官初容來做的。
「上官小姐說,這些侍衛雖然都是被迫賣命的,但到底手上也是沾染了鮮血,而且他們的武功都不低,若是不廢了他們的武功,萬一要是起了為非作歹的心,那大概就要為禍一方了。所以,她請我找王爺帶來的這些屬下幫忙,一一廢了那些人的武功,這才讓他們下了山。」
溫悅汐微微點頭,「但那些侍衛肯定不會乖乖就範,所以她是用解藥作為交換是嗎?」
「是,上官小姐說想要解藥就必須接受被廢武功,所以……」
在性命和武功面前,他們到底還是選擇性命的。
「把那些侍衛都放下山之後,上官小姐就點了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燒乾淨了。」現在那個地方已經是面目全非了。不過細想起來,那裡面的確有不少世間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就這麼被一把火給燒了,還真是夠可惜的。
聽了綠弗這話,溫悅汐轉眸看向段蔚予,「所以,在聽了這些之後,你心裡有沒有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那裡也是跟你淵源頗深的地方。」
「沒有什麼可惜的,雖然旁人來看那地方的確跟我很有淵源,但是我從來也不覺得那地方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反而有些慶幸,如果當初我母妃沒有離開虞山的話……」
後面的話,段蔚予沒有再說,而溫悅汐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當初他的母妃沒有離開虞山,那今日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也許他會在虞山上長大,也許他會成為上官初容這樣的人,甚至有可能會成為佟芷婧那樣的人。
這麼想來,的確算是幸運。
話沒說完,段蔚予停下來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道:「如今那地方不在了,倒也是件好事。」
眼看著夜已深了,溫悅汐對段蔚予道:「天色不早了,你睡吧,我也回房去休息了。」
聽聞此言,段蔚予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看向溫悅汐,「我們夫妻什麼時候開始分房睡了?」
溫悅汐下意識看了一眼此時還在房中的綠弗,只見綠弗低著頭悄悄紅了臉,不由回過頭來暗瞪了段蔚予一眼,綠弗到底也是個識趣的人,道:「我先去給郡主準備洗澡水去。」
綠弗離開之後,溫悅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段蔚予的臉頰,「蔚王殿下,當著旁人的面,你能不能含蓄一點兒啊?」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還是說……」段蔚予笑著道:「你害怕了?放心,我現在這個樣子欺負不了你。」
溫悅汐嗔了段蔚予一眼,道:「我當然知道你現在這樣什麼都做不了,我這不是擔心睡覺不老實,碰著你的傷口了嗎?」
段蔚予笑了笑,神色卻變得認真起來,「悅汐,我只是想看你在身邊。」不然,好像總是有一種不切實的感覺,好像這段日子以來,只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溫悅汐沐浴過後,到底還是在段蔚予的身旁躺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避開段蔚予身上的傷口,不敢輕舉妄動。
在床上睡了那麼多天,現在的溫悅汐卻是精神得很,一點睡意都沒有,躺在段蔚予的身邊,不由喃喃道:「本還以為趕不上藺玉的大婚了,現下看來,時間倒還寬裕,不過萱妃假死的事情,交給段映湛我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時間趕得及的話,我們還是儘早回去看看情況吧?」
久久都沒有聽到回音,溫悅汐抬眸看向段蔚予的臉,卻發現他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溫悅汐忍不住湊近了他的臉,去聽他那平穩的呼吸,聽著聽著心裡就有了些酸澀的意味,自己能遇到這樣一個能為自己豁出性命去的男人,何其有幸。
溫悅汐就這麼盯著段蔚予看了良久,終於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去,在這個夜裡,就連風似乎都變得溫柔了些。
而這廂的許宓在連續幾天的緊張之後,今日也終於放下心來,能好好睡一個好覺了,誰知道半夜卻是被尿意給憋醒了。在這西域之處,雖然是夏日,但是夜裡也是有些冷意的,許宓披上自己外衣走出房間,便是一路往茅廁而去,可是在走出院子的時候,卻看到前方屋脊上似乎坐著一個人影,不由嚇了一跳,「是誰在那裡?」
「是我。」幽幽的聲音從屋脊上傳來,雖然被夜風吹散了幾分,但許宓還是準確辨認出了這是司空禹的聲音。
「你……」正要開口,可是尿意卻已然等不及了,許宓也不再停留,趕緊去了茅廁。
回來的時候,經過這裡,見司空禹還在那屋脊之上坐著,便是躍身而起,上了那屋脊,坐在了司空禹的身旁。
「怎麼?半夜睡不著,一個人在這裡裝憂鬱呢?得了吧你,自打我認識你開始,你就不是這一掛的,還是蠻橫不講理更適合你一些。」
「我以前在你的印象之中就這麼差嗎?難道沒有一點點好的地方?」司空禹忍不住皺眉。
「不止是我,當初悅汐在啟辰京城住的那半年裡,經常給我寫信,信上沒少提到你。」
說完這話,突然見得身旁的男子目光晶亮地看著自己,許宓趕緊道:「你可別誤會,都沒什麼好話。你自己也回想一下吧,當初悅汐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對她的態度有好過嗎?別說是她在信上寫的那些了,就是我自己的親眼所見,我也沒見你對她好過,不是頤指氣使,就是冷言諷刺,我要是悅汐,我都恨不得拿刀刺你了。」
司空禹聽得許宓這樣說,也是不由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當時溫悅汐在啟辰京城住了半年,自己跟她接觸得不少,但是自己好像真的沒有給她過什麼好臉色,可是司空禹自己也覺得委屈,「可是那個時候我以為她是男子,但我自己卻……你能明白那種心情嗎?」
許宓搖頭,很耿直地道:「我又沒有喜歡過女人,我怎麼會明白?不對,應該是我又沒有喜歡過男扮女裝的女人。」說完之後,自己都忍不住喃喃道:「怎麼這麼拗口啊?」
「我向來都很討厭那些有斷袖之癖的人,可是我竟然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那個時候我很痛苦,極想要看到她,又想要避開她。見不到她的時候,想方設法地要出現在她面前,而真的見到她了,卻又厭惡自己喜歡身為男人的她,所以忍不住用那些刺耳的話去中傷她。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對她好一點,那結果……」
許宓卻是迅速截斷了司空禹的話,「結果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事實上,從悅汐離開蔚王殿下的那一刻開始,她所有的期待就是回到他的身邊去。她對自己的目的地很明確,便不會因為路上別的風景而停留,所以縱然當時你對她很好,她也不會屬於你。」
這樣暗沉的夜色下,許宓看不清司空禹臉上的表情,但是她能想像得到他心裡會是個什麼滋味兒,但是這種事情再糾纏下去對悅汐,對於這位小侯爺都不是好事。
「其實你大可不必說得這樣直白的……」司空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
「這種事情就是要說得這樣直白才好,不然的話,越發糾纏下去,你和悅汐都不會好過,你倒是無所謂,你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我在乎的是悅汐。她現在好不容易經歷死劫活了過來,我不希望你再在她的生命中平添什麼波瀾。」
「你倒是夠坦誠,她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真好。」
許宓聽到司空禹這樣說,語氣也是不由放輕了些,「其實你想過沒有,就算沒有段蔚予,你和悅汐也不會在一起的,就單憑你母親那一關你就過不了。說真的,你真的能徹底忘了你父親是被悅汐父親給殺死的事實嗎?這一生太長了,你能確定自己將來不會因為這件事而遷怒在悅汐的身上嗎?你跟她之前的鴻溝太深太廣了,是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的。有些人一生下來就註定是不能在一起過一輩子的。」
許宓說出這句話之後,自己卻是不由一愣,因為這句話讓她想到了她自己,她跟段映湛似乎也是這樣的,從一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是不會在一起的。就如同悅汐跟司空禹的格格不入一樣,自己跟段映湛亦是格格不入。
只是自從上次寫信回去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父母他們那裡究竟怎麼樣,婚約是肯定已經解除的了,只是這一次自己回去,又免不了要被父母還有哥哥們給訓一頓了。
這麼想罷,許宓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身旁的司空禹道:「行了,我就不陪你在這裡吹風了,我要回房去睡覺了。」
說完之後,許宓便是躍身而下,回自己房間去了。
到了第二天起床吃早飯的時候,許宓才發現司空禹竟然不在,不由詢問上官初容,「司空禹那個傢伙呢?怎麼沒有一起來吃早飯?」
上官初容搖了搖頭,「不知道,方才我去他房間看了,房間裡面沒有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許宓聞言,也沒有再多問,司空禹這麼大個人了總不至於走丟,於是也便繼續吃自己的飯,只是悅汐和段蔚予是在房間裡吃的,畢竟段蔚予現在還只能臥床,不能起身,所以她跟上官初容單獨兩個人在一起吃飯,她到底也是覺得有些尷尬,不由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來打破這種尷尬,「你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上官初容聞言稍稍怔了一下,然後看著許宓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許宓聽到她這樣回答,又是無以為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努力地扒飯,想要快點吃完,儘快逃離這種尷尬的氣氛,心中亦是暗暗想著:要不然我也跟悅汐他們一起吃飯算了,讓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冷冰冰的女子,自己還真是有些受不住。
只是現下他們畢竟住在人家的住處,這樣撇下她一個人,也有些不太禮貌……
「其實……」沒有想到上官初容又突然開了口。
許宓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開口,被嚇了一跳一般,迅速抬起頭來看著那上官初容,「什麼?」
「其實昨天,我跟我父母起了爭執。」
許宓愣愣地看著上官初容,所以她現在是在跟自己閒聊談心?許宓突然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還是因為虞山的事情?」
上官初容苦惱地皺起眉頭,「他們甚至說出了但願從來沒有生過我這樣話,雖然之前早就預料到,他們會生氣,但是沒有想到他們會說出這種話,當時聽到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難受。」
在決定做這一切的時候,上官初容就已經料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的,可是但願沒有生過自己這種話,還是挺傷人的。
「站在你父母的立場,現在一時難以接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悅汐以前跟我說過一句話,時間是治癒一切最好的良藥,時間久了,等他們慢慢習慣了山外這種普通的日子,他們大約也就會理解你了。站在一個外人的立場上,我覺得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若我是你,我絕對做不到你這樣,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
上官初容聞言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多謝你跟我說這些。」事實上,昨天晚上從父母房間裡出來的時候,自己還挺沮喪難過的,現在聽到這樣鼓勵的話,心裡的確是好受了不少。
「我的天啊,你是笑了嗎?你笑起來可真好看,你應該多笑笑的,整天繃著一張臉多難受啊。」
上官初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我從小到大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怎麼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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