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的平晏侯府正是一片沉寂,廊下掛著的紗燈隨夜風輕輕擺動,光影一閃,有一道身影迅速掠過。
溫悅汐的房間裡燭火未熄,照出一室的暖黃。
「郡主,人回來了。」
「讓他進來。」
溫悅汐放下手中的醫術,從軟榻上緩緩起身,撩開珠簾走到外間,那個人已經在候著了。
「如何了?」
「回郡主的話,一切都照郡主的安排,很順利。刑部的那位齊侍郎把那兩件衣服當作證物給帶走了。」
「很好,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是,屬下告退。」
那人離開之後,溫悅汐看向窗外,外面可真黑啊,不知道那位侍郎大人發現衣服上的玄機沒有。
「成了,綠弗,你也回去睡吧,明天早上不用急著過來,我估計要睡到中午了。」
綠弗聞言笑了笑,「知道了。」
卻說那位侍郎大人帶著人離開孟府之後,就徑直回了刑部,刑部當值的人正坐在那裡打瞌睡,只覺眼前一片朦朧火光,趕緊就睜開了眼睛,見是齊侍郎他們回來了,就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躬身行禮,「侍郎大人。」心中暗道:看這情形,應該還是沒有抓到犯人。
只見那齊侍郎轉身對身後的那些舉著火把的官兵道:「今天晚上辛苦了,你們都回去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是。」所有齊齊應了一聲,便是各自散去了。
齊侍郎這才轉身對那當值的人道:「走吧,把證物房的門打開,我把這兩件證據先放進去。」
那人看了一眼齊侍郎手裡的衣服,不由暗暗詫異:這衣服是證據?
「大人請跟小的來。」
他一邊舉著燈籠帶齊侍郎去證物房,一邊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這兩件衣服就是那個飛賊留下的證據?」
「是啊,這衣服是……」說到這裡,那齊侍郎忽然頓住了,腳步也是停了下來。
「大人你怎麼了?」
「你先把燈籠拿遠一點。」方才明明暗暗間,自己似乎看到衣服上有那麼一點點亮。
雖然不明白齊侍郎是什麼用意,但是那個當值的人還是依言把燈籠拿遠了一些。等他再回身去看的時候,臉上的驚訝之色更重,這衣服上的亮光是什麼?
齊侍郎此時心中一陣激動,他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真相。雖然太子妃中毒的案子是交給大理寺去查的,但是刑部和大理寺幾乎每日都有來往,自己也常常到大理寺去交接案子和犯人,關於這件讓大理寺上下都頭疼不已的案子,他當然也是有所耳聞。當初昇平郡主之所以被當做犯人,就是因為在她的衣服上發現了毒藥的粉末。那種叫『夢殤』的毒藥,粉末是可以發光的,這也是大理寺的人告訴自己的,據說當天,皇上下令查驗了所有人除了昇平郡主身上有毒藥的粉末之外,其他人身上均沒有任何發現。
可是這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齊侍郎站在那裡仔細翻看了一下,其中一件零散地有些點點亮光,而另一件上頭除了有血跡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異樣,他覺得自己似乎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個當值的人見齊侍郎只是站在那裡出神地看著手裡的兩件衣服,半晌了都不動一下,不由出聲喚道:「大人……」
齊侍郎聞聲回神,抬眸看向他,「走吧,去證物房。」
把證物放好之後,齊侍郎卻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對那當值的人道:「這兩件證物十分重要,我擔心會出身意外,所以要在這裡時刻不離地看著,你先回去吧。」
「大人,我能問一句嗎?方才看到的衣服上的亮光是什麼?」
「現在還不好說,一切都得等天亮,尚書大人來了之後才能有定奪。」如果自己的推測是真的,那這件事就太大了,不僅牽扯到駐邊大將軍,還牽扯到昇平郡主和太子妃,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尊貴非常的人物,更何況一下來還牽扯到三個,光是這樣想想,齊侍郎就覺得緊張不已。
因為推測出事情的嚴重性,所以這位齊侍郎不敢稍有懈怠,時刻牢牢地看緊眼前的這兩件證物,生怕它們有了閃失,一整夜都沒合眼。
一直到了天亮,刑部尚書到了之後,聽說齊侍郎昨天晚上在證物房裡呆了一夜,驚異之下,趕緊就去了證物房。
齊侍郎見尚書大人進來了,趕緊起身要見,卻被那刑部尚書擺手阻止,「行了,你這是幹什麼?你不知道我們刑部有規矩嗎?為何在證物房停留這麼久?」
「大人先別忙著生氣,您且來看看這個。」
齊侍郎也不敢動那兩件衣服,只得請尚書大人上前去看。
「尚書大人看這衣服眼熟嗎?」
「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了,你別跟本官賣關子,說吧,這衣服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在證物房裡呆一夜就是為了這個?」
「您仔細想想,這衣服是不是孟將軍在太子大婚之日婚禮上穿的那件?」
被齊侍郎這麼一提醒,尚書大人頓時想起來了,「對,我說怎麼這麼眼熟,不過,這衣服怎麼會在這裡?」還是一模一樣的兩件?
等一下,一模一樣的兩件,這位刑部的尚書大人在刑部呆了這麼多年,經驗豐富,他腦袋裡立刻就想到了什麼。
見自己的尚書大人似乎有所了悟,齊侍郎把衣服帶到房間裡光線暗的地方,並且用衣服一遮,果然看到上頭點點的亮光。
「這衣服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刑部尚書這時候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可是事關太子妃中毒的大事,大理寺最近為了這件事沒少被皇上斥責,自從事發之後,一點進展都沒有,唯一有嫌疑的昇平郡主還被太子妃親口證實,並不是犯人。
如果這件案子能由刑部來破獲的話,自然是榮光無限,可是如果事關孟將軍,他畢竟有軍權在手,又駐守北疆這麼多年,萬一他要是有了什麼異動,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聽得齊侍郎詳述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刑部尚書的臉色越發凝重,孟將軍的嫌疑實在是太大了,可是自己能隨便動他嗎?他手裡有兵權,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大人,我們現在是不是該把孟將軍請到我們刑部來問問了。」這種程度的證據,已經足以把他關押收監了。
那尚書大人卻是搖頭,「先別忙。這件事牽扯太大,容我先向皇上稟報再說,不能輕舉妄動。」上次在昇平郡主身上發現了毒藥的粉末,後來也不證實是有人故意嫁禍的嗎?所以這件事千萬不能草率,一切都交由皇上決定才好。
「你看好這兩件證物,我這就進宮去面見皇上。」
……
「公公可知父皇喚我過去是為了何事?」段懷瑾一邊走著,一邊問身後跟著的李公公。
「這個……好像是跟太子妃中毒有關的事情,刑部的尚書大人此刻就在皇上的御書房裡,估計是有了什麼新的線索。」
段懷瑾聽了之後,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太子妃中毒的暗自不是交給了大理寺嗎?這麼刑部又來插一腳?
等段懷瑾去到御書房的時候,只聽得皇上對他道:「朕叫你來,是因為太子妃中毒的事情有了新的線索。」然後就是讓刑部尚書把事情的經過又跟段懷瑾說了一遍。
段懷瑾聽完之後,很是意外,這件事竟然跟孟將軍有關?無論自己怎麼想,也絕想不到會是他啊,他有什麼理由要給言詩云下毒啊?
片刻之後,皇上吩咐刑部尚書先出去等著,留了段懷瑾一個人在這裡,這才對他道:「此事事關重大,孟將軍乃是駐邊大將軍,手底下有數十萬將士,此事稍有不妥,很有可能會引起一場不小的動亂。所以,朕把這件事交給你,由你來帶著刑部的人一起辦好這件案子。」原來這件事是要交給蔚王比較合適的,畢竟太子還太稚嫩,有些事情他一定能把握得好,但是沒辦法,因為這件事也跟昇平郡主有關,蔚王得避嫌,這件事不能交給他。
段懷瑾知道如果孟立夫真的是犯人的話意味著什麼,所以頓時感覺身上的擔子很重。
出了御書房,段懷瑾回到東宮,言詩云見他一臉凝重的進來,不由有些擔憂地問道:「太子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嗎?」
段懷瑾搖了搖頭,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若是抓了孟立夫,北疆那邊他的屬下們會有異動,說實話,以孟立夫現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只是找他來問話,也會引起一番震動。
「沒什麼,我只是……對了,你在大婚的當天有見過孟立夫孟將軍嗎?」
言詩云奇怪地看著段懷瑾,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沒有啊,大婚當天我怎麼可能會見到男人?你怎麼會跟昇平郡主一樣問這樣奇怪的問題?」
被言詩云這麼一提醒,段懷瑾想起來了,上次溫悅汐來的時候,也問過言詩云,是不是見過男人這樣的話,自己當時還覺得奇怪,而她說只是隨口一問。
如今再回想起來,她可能不止是隨口一問,難道她已經懷疑到孟立夫的身上?不然她怎麼會問言詩云那麼奇怪的問題?溫悅汐一定知道自己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行,自己得去問問她究竟知道些什麼。
眼看著段懷瑾剛坐下就起身要走,言詩云不由問道:「太子這是幹什麼去?」
「有件重要的事情得去問問。」
話音還沒消散,人就已經走遠了。
段懷瑾出了皇宮之後,直奔平晏侯府,平晏侯府的下人見是太子殿下來了,便是引他去了前廳。
誰知道還沒進到前廳里呢,遠遠地就聽到兩個人爭吵的聲音,其中一道聲音自己還很熟悉,是映湛的聲音,好像提到解除婚約什麼的。
「太子殿下來了。」
隨著這一聲落下,段映湛和許宓兩個人才安靜下來,卻都是氣鼓鼓地看著對方。
「那個……太子殿下請在這裡稍坐,我們郡主馬上就來。」說著,便躬身退了下去。
「你怎麼來這裡了?」段映湛終於挪開視線看向段懷瑾。
段懷瑾看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女子,他記得,這不是映湛的未婚妻嗎?
「我有些事情要找昇平郡主問問,你們這是……?」
段映湛無奈地擺手,「行,別提了,這丫頭不識好人心。」
許宓聞言輕哼一聲,「你自己紅杏出牆你怎麼不說?反正我就是要跟你解除婚約,你找你那嬌滴滴的紅顏知己去!」
「我都跟你解釋了多少遍了,我是被騙過去的,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誰信呢?」
這兩個人又是吵了起來,段懷瑾在那裡聽得是一頭霧水的。
不多時之後,溫悅汐才出現在前廳里,看到仍在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不由搖了搖頭,也不管他們,徑直走到段懷瑾的面前,開口道:「我們去花廳里說話吧,讓他們小兩口好好在這裡吵。」
本來一心只顧著吵架的兩個人一聽到這話,頓時齊齊看向溫悅汐,同時怒聲道:「誰跟他(她)小兩口?」
溫悅汐沖他們二人做了個抱拳的姿勢,道:「得,我不惹你們,你們兩個在這裡慢慢吵,不打擾你們了。」說話的同時,示意段懷瑾跟上自己。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耳邊才終於清淨了,段懷瑾有些不解地道:「我還從來沒見映湛這樣過。」
溫悅汐笑了笑,「他啊,是愛一個人不自知,偏偏還碰上一個同樣愛而不自知的宓兒,兩個人有得折騰了。」
段懷瑾奇怪地看著溫悅汐,「若是喜歡對方,怎麼會吵得這樣厲害呢?」
「喜歡的心情都差不多,但是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卻有千萬種,有的人是越吵越有感情的,就連醋味都很好聞,難道太子殿下沒有聞到方才空氣中濃濃的酸味兒嗎?」
連醋味兒都很好聞?段懷瑾有些理解不了。
「既然他們都是愛而不自知,你為何不點醒他們呢?」他們兩個不都是溫悅汐的好友嗎?提醒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有的時候曖昧是愛情最美好的一個階段,不要去打擾,不要去點醒,互相喜歡的人會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讓他們好好享受現在的感覺不是更好嗎?」
曖昧?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段懷瑾好奇,但是心裡也有些失落,自己大概一輩子都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了。
進到花廳之中,二人坐下之後,侍女把茶奉上,溫悅汐才開口道:「太子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事呢?」但其實此時她的心裡已經很清楚段懷瑾的來意了,就等著段懷瑾開口問自己而已。
段懷瑾略沉了沉心思,這才開口道:「你上次進宮的時候,問過太子妃,在大婚的當天她有沒有見到什麼男人對吧?」
溫悅汐笑了笑,「我都說了,那是隨便問問的,太子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段懷瑾卻是直直盯著溫悅汐的眼睛,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懷疑下毒的人是孟將軍。」
溫悅汐聞言,端著茶杯的手一顫,茶水晃出來了幾滴。
而她這反應足以讓段懷瑾認定他自己是猜對了。
只見溫悅汐輕輕放下茶杯,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擦去虎口上的幾滴茶水,這才輕聲開口道:「太子殿下為何要這樣問呢?」
「因為刑部的人找到了足以指證孟將軍的證據!」
溫悅汐又是臉色一變,「果真……是他嗎?」
段懷瑾沒有錯過任何可疑的地方,追問道:「『果真』是什麼意思?你早就知道是孟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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