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面兩天,陸續有人回來。
連續在江底進行打撈工作,大部分的身體都承受不住,以至於被送去軍區醫院治療。
另一方面,每個艦隊都將派出蛙人參與搜捕,人手已經夠了,而幾日都尋不見的,之後再找也不會有多明顯的效果,自然也不需要那麼多的人了。
畢竟,救援隊伍,也不僅僅是蛙人。
而,這幾天時間,徐明志在網上則是成了風雲人物,被諸多花痴網民捧上了天,除了為沉船的乘客祈福外,還抽空嚷嚷幾句說要給他生猴子。
這是正面形象,徐明志被瘋狂追捧的事情,軍區並沒有去壓制。
更何況,徐明志只出現個側影,沒有露出全臉,也沒有其它的照片流出,對他來說不會有多大影響。
沉船是場災難,可值得慶幸的是,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再發生災難,也沒有任何援救人員在這次行動中發生意外。
如此天災,讓整個國家的人民,都陷入了一種悲痛中,畢竟誰也不願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國家的行動力,卻讓他們重燃希望,那一個個被救起來的人,那一張張燦爛的笑臉,還有那一個個捨生忘死去援救的軍人,都讓他們對這個國家懷有希望。
他們開始相信,如果他們陷入災難中,這個國家同樣會有能力,來保護他們。
就像雲河地震,就像東河沉船。
災難是可悲的,但是,如若一個國家沒能力守護人民,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最起碼——
這個國家做到了,讓他們沒有對她絕望。
夜千筱觀察一個國家,不是觀察他們的經濟和軍事,而是先去觀察在面對災難時國家的決策,還有那些人民對這個國家的態度。
如若說雲河地震,夜千筱還對這個國家處於觀望狀態,可這一次的沉船事件,卻讓她有所改觀。
一種更深的意識埋入腦海。
對——
如果說,軍人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而,不管處於什麼原因,她也是那些守護者中的一員。
她仍舊無法回答,在生死之中,是否會選擇放棄人民。
但,她的細微改觀,給了她充足的理由,按捺所有的仇恨。
「他們都回來了
。」
中午時分,易粒粒進了宿舍門,朝戴著耳機寫筆記的夜千筱說道。
「他們?」
側過頭,夜千筱微微揚眉,將左耳的耳機取下來。
「嗯,」輕輕點頭,易粒粒唇畔露出淡淡笑容,「所有人。」
「哦。」
夜千筱應了聲,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
習慣她的冷淡,易粒粒也不意外,搖了搖頭,便退出了門。
看著她的身影離開,夜千筱微微垂下眸,將耳機重新戴回去。
然——
下一刻,耳機里吼出的「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綠色軍營綠色軍營教會我……」,卻震得夜千筱耳朵陣陣發疼。
當下,就將耳機扯開,丟到了桌上。
mp3她一直沒怎麼聽,而裡面的歌曲都是柴欣君下載的,有上千首,她懶得去看曲目,更是懶得去刪了。
結果,裡面幾百首軍歌……
聽著就頭疼。
揉了揉額心,夜千筱關了mp3,繼續做她的筆記。
跟冰珞看的五花八門的軍事書不同,夜千筱基本只看狙擊方面的和野外生存方面的,而這兩者涉及的知識之廣,是她短時間內絕對無法掌控的。
前幾日出門,她就順帶淘了兩本叢林植物方面的書籍,但專有名詞過多,偶爾還是需要記一記的。
寫了近二十分鐘,宿舍門就再次被推開了。
耳朵靈敏的夜千筱,下意識地偏過頭,朝門口看了過去。
是冰珞。
她面色冷若冰霜,看起來和以往相同,可直覺告訴夜千筱,情況有些不對勁。
「怎麼樣?」凝眉,夜千筱沉聲問道。
冰珞進門,順手帶上了門,旋即走過來,停在夜千筱身側。
「要練練嗎?」
沒有廢話,冰珞直截了當的問道。
「……」微微沉默了下,夜千筱抬眼看了看她,然後點了點頭,「好。」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只要結果是打架的話,夜千筱自是奉陪到底。
於是——
在訓練上,陸續有人發現,剛回來的冰珞,不知為何跟夜千筱纏打在一起,而且看起來像是動真格的。
兩人打得不相上下。
「鬧掰了?」
「不可能吧……」
「沒準鬧著玩呢
。」
「艹,鬧著玩會下狠手嗎?!她們這是都不想對方活啊。」
「估計只有殺父之仇才能打成這樣吧……」
「呸呸呸,烏鴉嘴!」
漸漸地,圍繞在旁的蛙人越來越多,嘀嘀咕咕的議論著,甚至腦洞大開的猜測著她們的理由。
直到兩人第一個回合結束,稍稍停下來休整時,用殺氣騰騰的眼神掃了他們幾眼,他們才心下略微慌亂,猶豫片刻後,嘩啦啦的都跑沒了人影。
乖乖。
再看下去,半條命就沒咯!
過了個把小時,夜千筱和冰珞終於停了下來,皆是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
仰面躺著,夜千筱抬眼看天,灰濛濛的一片落入眼底,深吸一口氣,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潮濕。
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下起雨來。
「走嗎?」
半響,夜千筱從地上翻身坐起,垂眸掃向一側的冰珞。
「好。」
冰珞淡淡開口。
夜千筱率先站起身,然後朝冰珞伸出手,將她給拉了起來。
一言不發的,冰珞跟在夜千筱身邊,一起回了宿舍。
夜千筱能夠明白冰珞現在的心情。
事實上,陳雨寧和易粒粒都經歷過了。
滿江的屍體,家屬的哀嚎,任何心智正常的,只要是第一次經歷,都不會冷漠以對。
而,察覺到冰珞那細微的情緒,夜千筱甚至在心裡鬆了口氣。
最起碼,冰珞很正常。
夜千筱一直都明白,為什麼赫連長葑和彭雅會擔心她的心理測試,因為她的過於鎮定,很有可能會早就她的冷血無情。
當然,狙擊手擁有這種態度,是必勝的武器。
可不將人命放在眼裡的軍人,是一顆潛伏的炸彈,能力越大,潛在的危險就更大。
說實話,夜千筱並不會去珍惜每條生命,但也沒有到冷血的地步。
她知道什麼該做,知道什麼不該做,知道在什麼情況下,可以避免他人對自己起疑心。
她有著充足的經驗,以至於她在部隊的生活,沒有那麼多坎坷。
去宿舍的路上,夜千筱繞道去了趟食堂,拿了幾個饅頭給冰珞後,才同她一起回去
。
進門沒多久,大雨傾盆,雷聲轟鳴,似是天空在怒號。
四點左右。
「我出去一趟,你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站在陽台看了看天,夜千筱朝冰珞交代著。
冰珞看了她一眼,「去哪兒?」
「逛逛。」
夜千筱隨口說道,拿了把摺疊傘就出了門。
風勢太大,她關門的時候,門猛地合上,發出「砰」的聲響。
緊隨著,在雷雨聲中,她的步伐漸漸沒了聲。
盯著那門良久,冰珞眸色微微一涼,便收回了目光。
……
夜千筱去找了徐明志。
下樓時,夜千筱給徐明志打了通電話,緊隨著便直接去了他的宿舍樓下。
而,接了電話的徐明志,早已在樓下等著了。
遠遠見到她,撐著傘的徐明志就朝她擺手,黑色的打傘下,只能見到徐明志露出的那隻手。
夜千筱走過去。
直至來到他面前,夜千筱才停下腳步,凝眸看向面前的徐明志,將那張流露出淺淺笑容的俊臉看在眼底,開朗的面容,燦爛的笑容,看起來跟照片上那模樣毫無瓜葛。
「找我?」
微微彎起眼睛,徐明志垂下眼眸,盯著夜千筱。
迎著狂風暴雨走來,夜千筱縱使撐著傘,也渾身濕得徹底。
幾日不見,頭髮剪短不少,沾著細細碎雨的髮絲帶著濕氣,柔順的垂落下來,些許落在光潔的額頭上,而下那雙狹長的眼睛,似是被寒風侵入,染了不少的涼氣。
「不用笑了。」
抬眸看他,夜千筱淡淡地開口,語氣里卻有著無奈。
霎時,徐明志臉上笑容微僵,將那強裝的笑容,漸漸收了回去。
「這幾天辛苦了。」
夜千筱側了側頭,將手中的袋子遞到徐明志面前,豆大的雨水瞬間打濕她的手背、手腕、衣袖。
「什麼?」
將袋子接過來,徐明志疑惑地問道。
「吃的,你柴姨寄來的。」夜千筱淡淡補充道。
「呃。」
徐明志眨了下眼。
柴姨?
「你的手機關機,你媽給我打電話了,讓你多打幾個電話回去
。」
「哦……」
徐明志著實有些驚訝。
一直都是他幫夜千筱接她父母的電話,沒想到現在卻輪到夜千筱幫他接電話了。
不過,也好。
上次他悔婚後,夜家和徐家,都被他得罪了,雖說因為夜千筱的接受,兩家的關係好了不少,但總歸是有個疙瘩的。
他爸媽估計是聯繫不到他,又著急知道他的情況,才給夜千筱打電話的。
他相信,按照夜千筱的行為做事,在幫忙轉告的同時,還會拐彎抹角地幫他求個情,他爸媽也會安心許多。
「我先走了。」
交代完事,夜千筱便預備離開。
「等一下。」
徐明志忽的喊住她。
轉身的動作一頓,夜千筱微微抬起眼眸,透過雨幕看著徐明志那張頗為尷尬的臉。
「兩個多月前,你的那次實戰,見過殺人嗎?」凝視著她,徐明志神情僵硬,似是緊繃著神經。
「見過。」
夜千筱點頭,神色沒有多少變化。
雨水嗒嗒地落到雨傘上,徐明志站的筆直的,漂亮的眉目上染著沉重色彩。
他在遲疑,是否要問。
「有想問的?」夜千筱乾脆幫他問道。
「是。」
徐明志果斷應聲。
「你說。」夜千筱簡單明了。
頓了頓,徐明志的目光飄忽了下,隨後定在夜千筱身上,他聲音低緩沉重,「殺過人?」
「是。」
「什麼感覺?」
「徐明志,你沒殺過人。」認真地盯著他,夜千筱一字一句道。
「是,我沒有。」
徐明志應聲,話語裡殘留著悲嘆。
他沒有殺過人,但是,他見過滿地的死屍,那些被他們從江里抬出來的、毫無生機的屍體,或許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是歡聲笑語的,可落到他們手中,基本就沒有幾個是活著的。
他以前也曾參與過救援,見到過那些被水帶走生命的屍體,可他還是無法接受,在短時間內見到那麼多逝去的生命。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那些家屬,失去至親的家屬抱著他們哭,撕心裂肺的,充斥著令人揪心的怨氣
。
他記得,以前也見過類似的畫面,可他從未覺得如此悲哀。
就像看到了宗冬的父母,感受到自己好兄弟的離世,悲哀的情緒縈繞著,似是能讓他窒息。
「徐明志。」
夜千筱低低地喊他。
眼底那抹傷痛淡去,徐明志的思緒漸漸被拉回,視線恢復清晰後,他見到的是筆直立在他面前、面無表情的夜千筱。
「路是你自己選的,你還有選擇的機會,」夜千筱聲音清冷的開口,凝視著徐明志時,眼底唯有一派平靜,「我不會安慰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殺人的感覺,比看到滿地死屍的感覺,衝擊更大。」
夜千筱沒有告訴他,其實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衝擊。
她是為了生存,時間不允許她緩衝情緒。
仔細想過,確實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在見到自己刀下屍體前,她還見到過很多很多人的死狀。
餓死的,淹死的,炸死的,燒死的……
她的處境跟徐明志不同,所以她沒有辦法去幫徐明志。
但是——
這並沒有影響什麼。
「我走了,」看了眼他的黑眼圈,夜千筱淡聲道,「你好好睡一覺。」
「好。」
徐明志重重點頭。
不知為何,夜千筱明明沒說什麼,可徐明志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要平靜許多。
……
夜千筱沒回宿舍,而是去了趟食堂。
提前打包好兩份晚餐才回去。
一路上,狂風暴雨,夜千筱本是撐著傘,可幾次傘柄都要被吹得脫離手了,而那時渾身上下皆已淋得濕透,撐不撐傘倒也無所謂,便將雨傘合了起來,拎在手上。
等她回到宿舍時,已經被淋成落湯雞。
宿舍門前,夜千筱將傘丟到外面,然後便推門而入。
外面天色昏暗,宿舍里亮著燈,冰珞還沒有睡,正坐在椅子上看書,席珂和易粒粒坐在一起,在看一部有名的恐怖電影。
聽到開門聲,三個正在忙活的人,皆是回過頭來,朝夜千筱看了眼。
易粒粒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她,眉頭微微動了動,朝她打了聲招呼後,便繼續跟沒有多在意的席珂看電影。
冰珞擰著眉頭。
「給。」
夜千筱一抬手,就將冰珞的那份晚餐遞過去
。
看了看她,冰珞沉默的接過那份晚餐,微微頓了頓後,才涼涼道,「去洗澡。」
「嗯。」
夜千筱點了點頭。
這天氣算不上冷,但渾身都濕成這樣,就跟從海里游過泳出來的,以免著涼感冒,她本就是打算去洗個熱水澡的。
「快點。」
摸了摸那份晚餐,冰珞催促道。
估計夜千筱拿的是廚房剛弄好的飯菜,本來應該熱乎乎的,但在外面被雨水淋了那麼久,現在只殘留了丁點溫度。可是,如果夜千筱洗完澡出來的話,怕是徹底涼透了。
「知道。」
夜千筱會意,將手中晚餐丟到自己桌上,然後便拿了套新的便裝去洗澡。
本來就兩套換洗衣服,先前那套衣服剛洗了,還沒有干呢,現在這套又濕成這樣,只能換身其他的服裝了。
好在接下來這幾天都會下雨,在外面呆兩分鐘衣服就濕了,晾著的衣服濕不濕都沒有什麼關係。
快速沖了個熱水澡,夜千筱便擦著頭髮走出來,準備著吃自己那份晚餐。
可惜——
正如冰珞所料,已經冷的毫無溫度了。
好在林班長手藝還在,就算是冷了,味道還算可以,她吃下去也沒費多大的力。
「什麼時候睡?」
等她吃完,冰珞不知何時來到旁邊,淡淡的朝她問道。
「嗯?」
將袋子綁好,夜千筱納悶地抬眼,有些莫名地看向冰珞。
問她……
「你困了?」沒等冰珞回話,夜千筱便猜到什麼,直接問出自己的疑惑。
「嗯。」冰珞應聲。
在援救的時間裡,他們那群人,基本都沒有睡什麼,雖說是輪班制,可一閉上就想到那些屍體,怎麼都會睡不著。尤其是,在她們那批人中,還有些剛參加這種救援的新人,一時半會兒真的適應不了。
冰珞的反應沒有他們那麼大,但最起碼的感覺還是有的,還是好幾次在睡夢中被驚醒。
夜千筱恍然地看著她。
難怪回來這麼久都沒睡,洗了澡還在等她……
「上床吧,」夜千筱抬眸,朝冰珞補充道,「我丟完垃圾就來。」
這算是應下了。
冰珞微微點頭,轉身就爬上了夜千筱的床
。
夜千筱:「……」
冰珞找她睡過幾次,睡姿都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好,若是平時,夜千筱自然是抗拒的,但這個時候,她確實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出去丟了垃圾,等回來時,易粒粒和席珂仍在繼續看電影,但卻戴上了耳機。
簡單的瞥了眼,便見到滿臉鮮血的女鬼,夜千筱嘴角微抽,直接爬上了床。
兩人每人一床被子,而她睡在外面。
這個時候睡,自是沒有睡意的,夜千筱便側著身睜開眼,視線不自覺地往留的席珂的電腦瞥過去,憑藉著自己優良的視力,看著畫面和字幕猜測劇情。
易粒粒和席珂似是不知疲倦般,看了一部又一部。
中間只是洗了倆蘋果填飽肚子。
直至看到晚上十點,她們倆才就此作罷,關了電腦準備睡覺。
意外的是,兩人低聲說了幾句,也是在一起擠著睡的。
宿舍的燈早已熄滅,電腦屏幕的光芒再暗下去,宿舍里就只有外面路燈投射進來的昏暗光線。
夜千筱覺得有些困,閉上眼,倒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那個晚上,比想像中的更要平靜。
……
連續幾日,陰雨綿綿。
雖然所有蛙人都回來了,可基地內也難見平時的歡聲笑語。
基本上所有人都選擇去了趟醫院,跟心理小組見了個面,不過夜千筱的宿舍卻是個例外,席珂和冰珞第二天就恢復了正常,如同以往般訓練,也不見她們有任何的異常。
訓練了兩天,又到了周日。
男兵那邊照常訓練,但女兵這邊,彭雅似乎有個親戚死在那次沉船事件中,趕著回家去幫忙處理喪事,而大部分女兵都陷入了那次事件的衝擊中,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障礙,大部分人都無心訓練,彭雅就沒有給她們安排加強訓練。
不過,307宿舍的幾個人,訓練依舊。
29日,下午時分。
夜千筱特殊情況,提前回了宿舍休息。
這段時日身體素質本就有些弱,加上淋了一天的雨,寒氣入體,夜千筱還有些感冒發燒。
回去後,弄了些藥吃,情況才好點兒。
喝了點兒熱水,她本想睡會兒的,可剛起身手機鈴聲就響了。
是她的手機。
在抽屜翻到在響的手機,夜千筱隨意地瞄了眼手機號碼,神情便不自覺地頓了下來。
赫連長葑。
四個字,清晰可見
。
停頓了下,夜千筱疼得皺起眉,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兩眼,然後才拉了電話接聽。
「有事嗎?」
乾脆坐回椅子,夜千筱淡淡的詢問著,語氣冷清疏離。
「下樓,我等你。」
伴隨著雨水滴答的聲音,手機那邊傳來赫連長葑低沉渾厚的話語。
身形微微一僵。
夜千筱凝眉,下意識朝緊閉的宿舍門看去。
來了?
想法一閃而過。
夜千筱想了想,將桌上裝著熱水的杯子拿起來,一飲而盡。
旋即,從椅子上站起身,轉而朝門口走去。
將門拉開,夜千筱走向走廊,踩在滿是積水的走廊上,朝樓下看去。
天色灰濛濛的,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啦的聲音在耳畔響徹,樓下沒有其他來往的身影,夜千筱一眼就看到那個站在大雨中、撐著黑色雨傘的男人。
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那把雨傘,還有下面那件軍綠色的長褲。
不知是從電話里聽到動靜,還是站在樓下感知到什麼,她才看了兩眼,站在樓下的男人便抬起了頭,黑色雨傘微微傾向後面。
深邃如刀削般的俊臉,在雨傘上移的瞬間展露,昏暗的天地中,那張臉似是隱入了朦朧中。
可,僅僅一眼,夜千筱便能辨認出他的身份。
立體的五官,冷峻的神情,頎長挺拔的身材,還有那身陸軍常服。
他抓著手機,將其放到耳邊,夜千筱能聽到雨水落到傘上的沉悶聲響。
夜千筱斂了斂眸,卻掩飾不住眸底划過的神色。
「有事嗎?」
深吸一口氣,夜千筱低聲問道。
樓下,赫連長葑抬著頭,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他沉聲開口,一字一頓,「想你了。」
清晰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落入耳底。
抓住手機的力道,微微縮緊,夜千筱緊緊擰著眉,刻意轉過身,沒有去看他的目光。
沉默。
夜千筱面對著門,身形微動,停了良久。
「我下來。」她的聲音微涼,輕飄飄的,好像被雨聲扯散。
話音落卻,她掛斷了電話。
轉身,下樓。
步伐平緩,她不緊不慢的走下去,可時間卻被拉長般,站在樓下的赫連長葑沉著眸,盯著樓梯那個偶爾現身的身影
。
終於——
夜千筱走到一樓。
她只拿著手機,沒有撐傘,卻在掃了眼他後,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雨水中。
不過眨眼的功夫,一身的衣服便已被淋濕。
皺眉,赫連長葑抬起腳,朝她走過去。
相距不遠,兩人面對面走著,很快就在磅礴雨水中相遇。
一站定在她面前,赫連長葑便將雨傘前傾,將她纖瘦的身體遮擋住。
沒有作訓服換洗,夜千筱洗過澡後,穿的是件白色長袖t恤和黑色休閒褲,頭髮轉眼被淋濕,發尖還有細細的雨水隨著低落,而長袖t恤被徹底淋濕,單薄的t恤下面,裡面的輪廓若隱若現。
快速地掃了眼,赫連長葑便收回視線,喉嚨下意識地滑動了下。
「怎麼有空?」
看了他兩眼,夜千筱抬手將垂在前額的濕發移開,漫不經意地詢問著,就像是在面對老朋友似的。
上次離別時的冷戰,還有兩人近乎決裂的言語,似乎早已被時間撕扯破裂,化作煙消雲散。
「選兵,路過。」
低頭看她,赫連長葑嗓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惑人的沙啞磁性。
「哦。」
夜千筱剛應聲,便有著冷風席捲著雨水飄過,她眉頭輕皺,冷不防地抱緊了雙臂。
上前一步,靠近,赫連長葑緊握著雨傘,一手繞過她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入自己的懷抱。
寒冷讓夜千筱稍稍分神,而赫連長葑的招數來得猝不及防,等夜千筱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他摟入懷中。
摁住她肩膀的力道,緊的令她頗有危機感,遂下意識揪住他的衣領。
「又想打架?」
一抬眼,夜千筱眸色微冷,帶有惱怒的鋒利眼神朝他飛去。
低下頭,赫連長葑認真地盯著她,視線似乎掠過她臉上的每處,觀察著兩個月來任何細微的變化。
「不想。」
低壓的聲音,包含著足以將人溺斃的溫柔。
霎時,夜千筱抓住他衣領的力道,微微鬆了松。
「我就抱一會兒。」
緊緊抱住她,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赫連長葑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醉人的話語落入耳底,好像能讓最堅硬的心軟化似的。
赫連長葑的懷抱跟以前不同,沾染了滿身的寒氣,可味道卻出奇的熟悉
。
僵硬的站在原地,夜千筱沒有主動接受,卻也沒有激烈的反抗。
任由赫連長葑抱著。
雨水越下越大,嗒嗒的落到雨傘上,夜千筱卻感覺不到任何雨水滴落。
赫連長葑手中的雨傘,將她全部遮掩住,可卻將自己暴露在大雨中。
不知過了多久——
「發燒了?」
察覺到異常的赫連長葑,稍稍鬆開她,冰涼的手掌放到她的額頭上。
「嗯。」
臉色蒼白,夜千筱身形微動,低低地應了聲。
手掌扣在她的肩膀上,赫連長葑剛想彎腰將她抱起,纖細的手指卻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動作。
「我沒事。」
眼神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夜千筱神情鎮定平和,並不為這點小事而在意。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強行抓住扣緊她肩膀的手,夜千筱手指用勁,硬生生將其移開。
赫連長葑本就沒用多大的力,可夜千筱在高燒時還有這麼大的勁,不由得讓他有些意外,看著夜千筱的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
習慣她的再三拒絕,事實上,剛剛她那般聽話,赫連長葑甚至有些驚訝。
可——
他沒感覺到什麼欣喜。
夜千筱明顯心事沉重,可是,他什麼都探測不到。
「傘。」
見她往後退,赫連長葑再次抓住她的肩膀,旋即將手中的雨傘遞到她面前。
步伐穩住,夜千筱側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給我?」挑了挑眉,夜千筱忽的問道。
「嗯。」
赫連長葑沉重地應聲。
頓了頓,夜千筱沉思了下,隨後便抬起手,將遞到面前來的傘柄抓住。
骨節分明的手指,沾染著些許雨水,此刻微微泛著蒼白之色。
毫不客氣的收下,夜千筱果斷的轉過身,朝宿舍樓一樓走了過去。
平穩的步伐,纖細的背影,她一步步的走著,直至來到一樓走廊上後,她抬手將傘合了起來,然後就緩步走上了樓梯。
期間,連頭都沒回一下。
赫連長葑凝視著她的背影
。
頃刻間,赫連長葑便被雨水淋得濕透,一身軍綠色的常服,在雨水的浸染下,顏色變得愈發的深沉。
夜千筱來到三樓。
緊緊攥住雨傘傘柄的手指,在稍稍放鬆力道的時候,只覺得手指骨節有陣陣酸痛感傳遞開。
來到307的宿舍門前,夜千筱一腳將其踢開,在門敞開的瞬間進了門,轉而便將門關上。
赫連長葑看著那忽地關上的宿舍門。
眼瞼微垂,眸色稍涼。
視野里映入緊閉的宿舍門,他停了片刻,然後準備轉身離去。
而——
剛轉身的剎那,便聽得淅瀝的雨水中,突兀的傳來陣陣沉悶的聲響。
似是木頭被擊撞斷裂的聲音。
右眼皮跳了跳。
當下,赫連長葑再度抬眼,瞥響毫無動靜的307宿舍門,旋即轉過身加快步伐,朝樓梯疾步走過去。
快速來到三樓,赫連長葑瞅准門牌號,沒有任何猶豫地推開門。
剎那間——
一幅難以想像的畫面落入眼底。
左手邊靠陽台處的床位,衣櫃門中間破了個洞,是從外面突發的力道,硬生生將門板給打斷。
完全暴力後的場面。
整個宿舍,只有一個人。
夜千筱坐在椅子上,微微低下頭,一條白色的毛巾蓋在頭上,隱約可見那蒼白如紙的半張臉。
聽到推門聲,她偏頭看過來,而放到桌上的那隻慘不忍睹的右手,正好清晰地落入赫連長葑的視野里。
看清楚這幅畫面,赫連長葑頓時聯想到什麼,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
走進,順手關了門,赫連長葑快步來到夜千筱面前。
「手伸過來。」
赫連長葑沉著臉,話語嚴峻而果斷,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若不說,夜千筱還未察覺,這麼一說,立即將搭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
「……」
赫連長葑眉頭微微動了動。
沒有給她時間,赫連長葑直接上前,將她放下的手抓住帶到自己面前來。
幾塊碎木刺入手背中,鮮血淋漓。
剎那間,赫連長葑怒火突起,他緊緊盯著夜千筱,低沉怒聲道,「夜千筱,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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