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石果然很穩,絲毫不為所動。
葉默放下心來,俯身不斷跳躍著。
很快,他便躥到了對岸。
回頭看了看河道,葉默會心一笑。
過了河,就已經進了秦東陵的地界了。
秦東陵不知何故,從上個世紀發現以後,便一直荒廢著。
考古學和歷史學不分家,葉默也稍稍打聽到一些消息。
也許是年代過於久遠,這些秦墓在幾千年來屢次被摸金校尉們光顧,現在已經沒什麼油水了。
好吧,考古也是要考慮成本的。真正的考古,不允許虧損。
這裡植被茂密,顯得異常荒涼,不斷有陣陣怪叫從林中深處傳來,令人頭皮發麻,寒毛髮炸。
葉默極力壓下心中的恐懼。
他知道,在始皇帝前,秦國是不用陶俑陪葬的,而是用活人殉葬。
可以說,秦東陵的地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其中的怨氣,哪怕歷經數千年,也難以散去。
葉默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他也相信特殊的生物磁場存在,比如怨氣。
這不是寧可信其有的問題,而是科學的態度,像金字塔的詛咒,就確實存在。無論是埃及,還是秘魯,在這一點上,不分地域,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葉默相信老祖宗做什麼事都不會屈居蠻夷之後,陵墓中的布置,只會更加凶厲。
「不怕不怕,我半年沒吃肉了,之前也洗澡了,算是齋戒沐浴吧;我又不盜墓,就是來尋找論文的論據,嗚嗚嗚,打擾了……」
葉默嘟囔著,有些神神叨叨。
說來也奇怪,也許是心理作用,葉默只覺得身上壓力一輕,呼吸變得流暢了許多。
「看一眼拍個照就趕緊離開吧!」
葉默心裡打著鼓,還是繼續往前走。
按照當年的考古公報,秦莊襄王的墓地應該就在附近。
葉默仔細辨識著。
終於,越過了一片樹林,葉默看到了一個「亞」字形的坑道。
顯然,這裡已經被掘過了。
只是,這種「搶救式挖掘」一般都很倉皇、焦急,畢竟是「搶救」嘛。
墓坑附近顯得有些凌亂,到處都是枯枝敗葉,一個簡易的棚子搭在那裡,破爛爛的,很久沒人使用的樣子。
葉默拿著手電筒,稍稍檢查了一下。
考古工作者果然不是吃素的,骨頭渣都沒留,顯得非常地專業。
葉默索性跳進墓坑,循著坑道,緩緩走著。
他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坑道側壁,感受著那種荒古的淒涼。
一絲複雜的情緒襲上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葉默從恍惚中驀然驚醒,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究竟是怎麼了?」
似乎和某種事物產生了共鳴,葉默隱隱覺得有些不同。
「離開這裡,雖然沒有找到證據,但是有了新的思路,相信論文會更有說服力了。」
本來葉默就沒抱太大的希望,文物肯定是找不到的。堅持來到這裡,更多是想說服自己。
葉默伸手搭在坑道沿兒上,只要微微借力,就可以從坑道內一躍而出。
突然,手掌按處的沙土簌簌落下,入手處竟然一陣凉滑。
「什麼東西?」
葉默站在坑內,手電筒上指,探身朝上方看去。
只見一塊石碑,露出了一角。
「有發現!」
葉默大喜,立刻戴上考古專用手套,也不顧沙塵,雙手舞動,將這碑面從沙土中刨了出來。
這方石碑很大,位於側壁之中,看上去十分古樸,碑身有些暗紅,好似浸了血。
碑身似乎嵌入極深,一時間也難以完全取出。
葉默稍稍清理了一下碑面,便迫不及待地觀看起來。他曾在大篆籀文上,下過苦功,所以這些古字對他來說並不難理解。
讀了幾句,葉默的眉頭皺了起來。
原來,這裡並不是秦莊襄王的陵寢,而是他爺爺秦昭襄王的墓址!
看來,之前的考古通告是錯的了。
對秦昭襄王,葉默可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他和范雎狼狽為奸,沒少幹壞事。
如果說前幾任秦王治下的秦國是「暴秦」,有些冤枉好人;可是,若說秦昭襄王治下的秦國是「暴秦」,那絕對是名副其實。
這位秦始皇的太爺爺,絕對是個十世惡人。
很多青史留名的大事幾乎都跟他有關——遠交近攻、雞鳴狗盜、囚楚懷王、完璧歸趙、澠池之會、長平之戰、冤殺白起、竊符救趙、滅亡東周……
他在位這幾十年,關東諸侯國總共有上百萬士卒被殺。要知道,整個戰國時代秦國殺人不過二百萬,秦昭襄王自己占了一大半。
也難怪,他老娘就是羋月,這娘倆都是演員啊!
看著這塊古碑,葉默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碑上記載的,正是這個惡棍的簡歷。
葉默知道,這些「豐功偉績」的背後,都是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
秦與關東諸侯不死不休的世仇,尤其是楚,便是從秦昭襄王這裡開始的。
葉默閉上眼睛,慢慢消化著石碑上的信息。
這些史料太重要了,秦昭襄王統治秦國將近一個甲子,很多記載均語焉不詳,一筆帶過。而這塊石碑上的內容,完全能填補其中的很多空白。
葉默打算天一亮,就去當地有關部門報告這一重大發現。
「哦,我差點兒忘記了!」
葉默猛地一拍腦袋,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的論文,哈哈!」
滅東周、收九鼎,這件事就發生在秦昭襄王晚年的時候!
葉默匆匆掠過大部分內容,直接看向石碑的最底部。
「五十一年,周君咎弒王延,逐王子默。翌年,王子默盡屠周室,其民東亡。王討默,以九鼎鎮之……」
葉默的內心無比驚駭,已經讀不下去了。
這個簡短的記載,完全顛覆了戰國的歷史。
他在論文中已經提到,末代周王絕非善終,應死於秦人之手。為此,他還遭到了導師的訓斥。
果然,他錯了,大錯特錯。
不但他錯了,司馬家的兩個碼字高手也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九鼎,沒有落在泗水彭城,也沒有落入渭水之濱,而是用來鎮壓一個人。
「王子默,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葉默低頭,思緒有些混亂。
狠狠壓下這些雜緒,葉默眼神恢復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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