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帶著濃濃戲謔腔調的聲音是從稻川商會的馬仔中傳出來的,緊跟著就看到一個身板挺拔的男人信步走了出來。
那男人古銅色的皮膚,稜角分明,臉上透著一股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玩味的打量著跟我單挑的青年士兵,明明只有三十七八歲可他卻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我認識他,他是杜馨然的司機。杜馨然一直都喊他為勇伯。
勇伯微笑的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緊著又瞟向跟我單挑的那個青年士兵側身道:「沒猜錯的話,兄弟剛才用的是應該是八極拳里的鐵山靠吧?用這麼剛猛的殺招對付一個普通小混混,好像很欠缺考慮。」
「你是什麼人?」青年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問題很籠統,你就當我是個過路人吧。」勇伯仍舊是一臉儒雅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大叔,轉了轉脖頸,目光平和的盯著青年道:「剛剛好,我也練過幾年八極拳,不如請兄弟賜教一番可好?」
勇伯說話的過程,兩腳已經微微分開。手臂微微下垂,擺出一副跟茶壺有點類似的姿態,青年看了看李梓陽,大概是在徵求對方的意見,李梓陽沉思了幾秒後,點了點腦袋。
青年這才冷笑著看向勇伯道:「你是趙成虎的幫手吧!」
「我不認識他。」勇伯懶散的打了個哈欠,朝著青年輕聲道:「還望兄弟能夠賜教。」
「來吧!」青年徹底轉過去身子,腳後跟微微踮起。後背佝僂成弓形,如同一隻隨時可能擇人而嗜的獵豹一般。
眼瞅兩人針尖對麥芒的槓上了,我深呼吸兩口,琢磨著要不要從後面偷襲那個青年一下子,反正我們也不是朋友,誰也沒規定不能玩偷襲。
這個時候勇伯突然開腔:「等等!」
「還有什麼事?」青年極其惱火的質問。
勇伯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道:「那位先生請到旁邊休息一下吧,拳腳無眼,誤傷到誰也不好。」
「咳咳咳..好的!那就辛苦大叔了。」我尷尬的縮了縮脖頸,退回家屬樓的大門口,勇伯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是已經很隱晦的提醒我不許背後搞小動作,我尋思人家畢竟是來幫架的也不好駁面子,老老實實的退回
兄弟們的旁邊。
「三子,這人很面熟啊,總覺得在哪見過,也是你戰友麼?」王興低聲問我。
胡金壓低聲腔道。他是杜家小姐的貼身保鏢,功夫很不錯,他來了,是不是意味著杜家的人也馬上要過來?小三爺是真心牛逼。杜家的人竟然都心甘情願為你趟這灘渾水。
「杜家人不會來的。」我搖了搖腦袋,倒不是我看不起杜家和杜馨然,只是我清楚杜馨然絕對不會因為我將整個家族都賭上,對方畢竟是個實至名歸的少將。招惹他們其實就跟自殺沒多大區別。
我們說話的時候,勇伯和那個青年已經對上了,兩人使的招數和套路幾乎一樣,基本上都是拿自己的身體做武器「靠」打對方,看起來很熱鬧,實質並沒有多少觀賞性,不懂行的人甚至可能覺得他們像是在玩「頂牛」,就是身體和身體的互相對碰。
別人可能不清楚這其中的兇險,覺得他們好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在嬉鬧,但是我再了解不過,幾分鐘前被那個青年撞了一下,我小腹到現在都疼的厲害。
從直觀上來看,那個青年的攻擊好像更加凌厲,處處透漏著一股子張牙舞爪的輕狂,相反勇伯一直處於很被動的局勢,基本上都是對方攻擊。勇伯防守,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兩人對「靠」了幾分鐘,勇伯的表情始終都顯得很輕鬆,可那個青年的額頭已經隱隱冒汗。
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是勇伯明明有好幾次都把那個青年撞翻在地,只要稍稍發力就可以解決戰鬥,但是他卻始終沒有進攻,每次都是靜等著對方爬起來。再跟他較量,與其說較量,我覺得勇伯更像是在戲謔對方。
「小三爺,我覺得勇伯像是在拖延時間!」胡金靠了靠我胳膊說道。
我點了點腦袋說:「準備一下突圍。我估摸著咱們的兄弟馬上就到了!」
雖說杜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摻和我和那位少將之間的矛盾,但是杜馨然完全可以從別的方面給予幫助,比如我們的車隊被江夢龍使手段給攔截下來,但是杜馨然完全可以派他們家族的車隊幫忙把「巨鱷堂」的兄弟送過來。勇伯的出現或許就是杜馨然給我的一個訊號。
場上的單挑仍舊在繼續,看起來兩人似乎仍舊勢均力敵,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那青年已經敗了,他此刻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根據我這麼多年的挨打經驗來看,狗日的絕對受內傷了,只是強壓著不吐血,殊不知他現在憋的越厲害。將來需要養傷的時間就越長。
我們一行人全都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就等著胖子帶著「巨鱷堂」的兄弟到來,一舉衝出包圍圈,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猛不丁我突然聽到一陣汽車喇叭喧鬧的轟鳴,緊跟著就看到從不遠處的街口拐進來一條長長的車隊。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開進來的這支車隊竟然清一水的出租車,足足能有四五十輛甚至更多,每輛出租車的車頂都掛著一個「成虎基金會」的標牌很是顯眼,那場面別提多壯觀了,出租車還沒有停下就看到不少車門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每輛車裡面至少跳下來三四個穿白色西裝的小青年,人手一柄寒光凜凜的片砍。
人高馬大的胖子和洪嘯坤從第一輛出租車裡躥下來。兩人都是著上半身,胖子拖著一桿半米多長的關刀,沒有任何廢話,胖子舉起手中的大關刀仰頭怒吼:「兄弟們。干翻他們,晚上我從水間逐月擺了三十桌酒席,請大家吃油燜龍蝦、喝紅酒!」
「胖爺威武!干!」身後將近二三百號衣著白色西裝的小青年扯足了嗓門應和,跟隨胖子和洪嘯坤一起沖向了稻川商會的那幫混混中,兩邊的人流瞬間如同兩股洪流交織在一起,一時間喊打喊殺聲,慘嚎聲,哭罵聲兩成一片,原本還顯得有些寬鬆的街口瞬間變得擁擠不堪。
我們的人清一色的白色西裝、稻川商會的馬仔們則穿什麼衣服的都有,很好辨認,也不怕被誤傷。
兩邊的開戰立時間也喝住了正在單挑的勇伯和青年,勇伯猛地一個發力直愣愣的撞在那個青年的胸口。青年踉蹌的往後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勇伯衝著他搖搖頭微笑:「兄弟,你學的八極拳雖然化繁為簡,加強了進攻的力度和方式,但是也丟掉了八極拳真正的精髓,防守!回去再好好練幾年吧。」
青年的嘴角溢出一抹鮮血,倒也光明磊落,點點頭道:「我輸了!」然後什麼都沒說,拍了拍屁股爬了起來,腳步虛浮的走回李梓陽的旁邊。
勇伯輕描淡寫的拍了拍手,看向李梓陽昂聲道:「鄙人是石市武術協會的名譽顧問,還未請教幾位兄弟的身份是?」
勇伯很狡猾,一句話既給對方保留了尊敬,也將剛才的單挑說成了普通切磋,打死我也不信勇伯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勇伯這麼說的話,即便將來有人找後賬,也可以解釋的清楚。
李梓陽盯著勇伯的面孔看了幾秒鐘,又把視線投向身後如火如荼交戰的雙方,最後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上次你救我戰友的恩情,我還上了,今天我放你一馬,但是下次你一定不會這麼幸運,撤!」
「組長..」另外幾個青年明顯有些不滿。
「撤!」李梓陽訓斥一聲,攙起被勇伯打傷的青年,快步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這人還挺講究的哈..」胡金悶聲悶氣的說道。
我撇嘴笑了笑說:「講究個雞毛,他是怕被咱們包了餃子,就像咱們現在被稻川商會的雜毛堵在這裡一樣,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這世界上不存在以一敵百的人,即便對方是特種兵也不可能幹掉我們所有人,「謝了勇伯!」我畢恭畢敬的朝著擁抱抱拳。
「我從小看著二小姐長大,希望她能每天都能開開心心。」勇伯很無所謂的擺擺手,丟出句意味深長的話後飄然走向了家屬樓里。
等他徹底走遠,我伸了個懶腰,衝著左右的王興、胡金和倫哥微笑道:「咱們也很久沒有一起並肩作戰了吧?掃掉這幫小雜碎,今天血洗遠東大廈!」
「開磕!」倫哥一把扯爛身上的衣服,兩手抱著單管獵槍當棍子,第一個躥了出去。
「操特麼的,倫哥耍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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