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睡死的啊」男人拖長了聲音,「有啊,有的,反正遲早都要死,能死在夢裡有什麼不好。」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嗎?」徐獲道:「和你一起的還有其他人嗎?」
男人卻咧動了一下嘴巴,「不是誰都能進入『仲夏夜』,只有有希望的人才能進來。」
然後他就帶著個人情感色彩講述了一下進來的經過。
首先是他看到了一道彩光——這被他當做是「仲夏夜」選中的特殊預示,然後他待的地方出現了大霧,並且大霧覆蓋了整個褐皮城,最後他一個人穿過特殊通道來到這個白霧世界,也就是「仲夏夜世界」。
至於究竟是怎麼穿過「特殊通道」的,他本人不記得,只覺得有一道輕風掃在身上,下一秒就換了地方。
進來後他沒看到其他人,以為自己很特殊,一定可以見到傳說中的「仲夏夜星河」,很開心了一陣,但是等他走遍了整個城市也沒有一點頭緒,反而把自己餓得快死了,這種信念仍然沒有消失。
他改變了方向,覺得「仲夏夜星河」不是靠自己去找,而是要靠「選」,意思是他現在的做法是徒勞的,如果他真的有希望被救,那一定是「仲夏夜星河」主動出現在他面前。
「說不定就在夢裡。」男人忍不住這樣揣測。
「你親眼見過被『仲夏夜星河』救活的人?」徐獲看他這麼篤定,遂問道。
男人有些激動地看了他一眼並用力點頭,「就在我們褐皮城裡,他當時和我一模一樣,但從『仲夏夜』出來後就好了,真的好了,身上的褐皮全部沒了,長出了那種帶點粉色的新皮,又漂亮又光滑,是真正的人的皮膚!」
徐獲是一個很好的聽眾,沒有打斷他的話,等他說完了自己的感想後才問:「活過來的人肯定說過自己的經歷。」
男人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一旦被問及,還是毫不厭煩地從頭開始講。
那個被「仲夏夜星河」拯救的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經歷堪稱傳奇。
褐皮城壽命比013區的平均數據還要短,年紀輕輕死在菌類和其產生的各種污染物中的不少,那個青年因為不想讓母親親眼看到自己死去,於是獨自離家進入森林。
這種情況褐皮城不少見,所以城市附近的樹林中能看到不少骸骨,青年行進時看到了一具小孩骸骨,出於同情挖了個坑把骨頭埋了,就在這時候大霧突然降臨,他進入了「仲夏夜」。
不過他本身要死了,還以為自己進了死後世界,沿著城市走了很遠,直到體力不支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片漂亮發光的星星,他當時的願望是再看看自己的母親,結果等他醒來之後,發現人回到了森林中,身上菌類和污染物形成的褐皮層掉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
體力恢復後他就返回了褐皮城,跟家人朋友說了這段經歷。
當時有很多人都親眼見證了褐皮的脫落,不過因為褐皮城的環境,隨著時間的推移,青年新長出來的皮膚有被菌類寄生的跡象,於是褐皮城的玩家想辦法把他弄到了別的分區去,後來情況怎麼樣,褐皮城的普通人不知道。
不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仲夏夜」都是褐皮城人心中的嚮往。
「那段時間森林中的骸骨都被全部挖出來重新埋了一遍,甚至沒有人敢做任何壞事,就怕『仲夏夜』世界降臨後他們被排除在外。」男人說到這裡笑了,「可惜找了一兩年都沒有成果,大家都快放棄的時候,又有第二人從『仲夏夜』回來了。」
「可惜這個人是玩家,沒有交代什麼就走了,過後再也沒有回褐皮城。」
徐獲微微頷首,對普通人來說,「仲夏夜」可能是神跡,但只要有玩家涉足就會知道這裡只是一個副本,之所以出現方式這麼神秘,極有可能是因為空間特殊。
一般情況下,不持車票的人只有偶然在副本之前進入副本場地才會被關在副本內,「仲夏夜」的場所有浮動,進出口也在變動,能不能進去更像是碰運氣,和普通人差不多,數量上玩家也不占優勢——這看起來有點像一個篩選的過程。
不過這只是徐獲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完全沒有根據。
隨後他又追問了一些細節問題,尤其是在013區本地人口中的有關遭遇「仲夏夜星河」時的過程細節。
男人說的口乾舌燥,把剩下的半瓶水喝了才道:「我知道你們玩家,你們說這裡是個副本,專門用來給你們玩的。」
「你對玩家有看法?」徐獲隨意一問。
「進化人,」男人語氣不善,「他們好像全世界都圍著自己轉,非要說什麼遊戲世界,就算所有人都生活在遊戲裡,那一定也有超出遊戲之外的東西,『仲夏夜』就是這樣的,我打聽過,副本不是這樣吞人的,肯定是有特殊力量在干擾副本,只讓該進入的人進入。」
「你說的有點道理,不是每個拿著車票的人都進來了。」徐獲贊同道。
男人很是意外,隨即便道:「你和其他玩家不一樣。」
「我看進來的什麼人都有,不見得只有好人才能進來。」徐獲又道。
這個問題男人似乎早就想通了,「如果做好事就能進來,這裡早人滿為患了,不管是好還是壞,『仲夏夜』選中他都有一定的理由,你看別人惡貫滿盈,說不定他只是個橋樑,『仲夏夜』想通過他把某些信息傳遞出去而已。」
徐獲笑了笑,「我還沒從這個角度想過,你說的很有見地。」
男人擺擺手,眼睛望著白霧,「哪怕不能活著出去,至少也讓我見一見星河的樣子吧」
徐獲沒有再問下去了,又給了他一包肉乾和一瓶水讓他走了。
池獻早過來了,等人走後才道:「我看他說的話八成是潤色過的,這老頭是不是想找『仲夏夜星河』想出毛病了。」
他指了指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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