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薩爾瓦托雷睜開了滿帶血絲的雙眼。
九點了。
他還沒睡夠……但已經不能再睡了。
黑色的、如同蛛網般的碎裂痕跡,已然從他領口的青銅項鍊中爬出,悄無聲息的覆蓋了他的鎖骨與喉嚨。
而在薩爾瓦托雷醒來之後,它們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逐漸退回到項鍊中。
「……差不多快夠了。」
薩爾瓦托雷嘟噥著:「得找個人把我打昏一次了……這樣身體快受不了了。」
只有在他突然昏過去的情況下,咒縛才會反應不過來。
在澤地黑塔時,薩爾瓦托雷通常會在過於疲憊的時候,去找一位奪魂巫師來,奪走自己的心智、操控自己入睡。
因為不是「薩爾瓦托雷」在睡覺。
這樣咒縛就會被避開。
和所有超凡者類似的。
薩爾瓦托雷從咒縛中得到的力量,也與他的咒縛內容是相關的——
「快受不住了嗎?我聞到噩夢被淨化的氣息了,薩爾。」
一個低沉的,帶有瘋狂回音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唐璜可真是了不起,比你這個廢物強多了。」
「……什麼?」
薩爾瓦托雷有些訝異:「他進入噩夢了嗎?」
他對這個總是在打擊自己的聲音,並不感到奇怪。
很多人都以為,薩爾瓦托雷的咒縛是能在夢中做什麼事——比如說在夢中學習,或是背誦一些東西。所以他的實力才會增長的如此迅速,所以他才會仿佛什麼都能記得住……
但只要薩爾瓦托雷知道,他們都猜錯了。
很少有人知道,薩爾瓦托雷真正的咒縛是什麼……
薩爾瓦托雷的咒縛名為「不眠不休之倒影」。
它擁有和薩爾瓦托雷完全相同的記憶、但性格卻與薩爾瓦托雷完全相反;在絕大多數的才能上,也遠勝於薩爾瓦托雷——因為他是薩爾瓦托雷的倒影。
薩爾瓦托勒越不擅長的領域,倒影就越擅長。
而同時還意味著,薩爾瓦托雷可以同時進行雙重思考。
是的,他掌握一項新技能非常迅速的奧秘就在於,他是與自己的影子同時開始學習的。
通常來說,薩爾瓦托雷都慢於自己的影子。
因此只有薩爾瓦托雷自己知道……他並非是天才。恰恰相反,他是難得一見的蠢材。
否則為什麼,自己的倒影處處都比自己強?
但他也感激自己的倒影。
正是在倒影永不停息的嘲諷之下,薩爾瓦托雷的心態和情緒才能如此穩定;
也正是因為有倒影的參照,他才能知道有什麼事是自己需要做的、自己應該成為怎樣的人……
「你應該向唐璜索要一些好處,薩爾。你能要得到的。」
影子在他心底低語道:「他虧欠你太多了。」
「好的,那我就明白了。」
薩爾瓦托雷瞭然的點了點頭,捂住與往常一樣決定採取與影子的建議完全相反的舉動:「也就是說……我應該去問候一下唐璜。」
「呵……去吧,廢物。」
影子沒有反對他的意見。
他只是嘲諷般的低語著:「今天你可是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你早晚會睡過去的,你快撐不住了。」
影子的聲音如同餓狼,沙啞而帶有重重回音:「然後就把身體交給我。」
「你錯了,我不會……」
薩爾瓦托雷雙手捂著眼睛,閉著眼面無表情。
即使是在澤地黑塔中,也唯有他的導師班傑明知道薩爾瓦托雷真正的咒縛。這也是薩爾瓦托雷推測,班傑明並沒有死去的原因。
因為他的咒縛並沒有失控。
這意味著,自己應該還有一位守密人……
根據班傑明的推測,這個咒縛正確的使用方式,應該是思維方式和擅長領域完全不同的兩個自我隨時進行交換,同時進行學習和工作、交替進行休息。
但問題在於……班傑明告訴薩爾瓦托雷,因為薩爾瓦托雷自身的性格非常好,所以他的「影子」恰恰是絕對不可信任的。
因此,班傑明特別為這個咒縛設置了二重封印。
以凌晨六點,曜先生向世間灑下淨化之光的世間為錨點,向兩側展開三個小時。這樣的話,開始的位置是三點、而結束的位置是九點,也就是三倍的三。
——「三」這個數字,在這個世界是具有魔力的。
作為否決與黑暗之神的寂靜女士,就是第三月的保護神,因此凡是涉及到封印的儀式,都一定要有「三」這個數字要素。很多巫師相信,在同樣規格的儀式中,與「三」相關的數量越多,就能借到越多的力量,儀式的效果就會越好。
也就是說,薩爾瓦托雷並非只能在「在凌晨三點到上午九點」這個時間段內睡覺。
而是只有在這個時間段中,他睡過去是不會被奪走身體的控制權的……
其他情況下,只要他主動睡過去,影子就會從項鍊中爬出、逐漸擴散。在黑色的痕跡蔓延到額頭的時候,就代表另外一個薩爾瓦托雷出來了。
想要他再回去——就要讓他再睡過去一次了。
「唐璜來了,薩爾。」
就在這時,影子突然出聲提醒道:「還有個很可怕的人跟著他……我聞不到他的味道。」
「……很可怕的人?」
薩爾瓦托雷有些疑惑,微微睜開眼睛。
是對自己而言……還是對影子而言?
「學長,睡得好嗎?」
安南很輕的敲了敲房門,小聲問道:「醒了嗎?」
「進來吧,唐璜。」
薩爾瓦托雷溫和的聲音響起:「我已經醒了一段時間了。」
安南笑眯眯的走進門來,跟在他身後的是達里爾主教。
看到達里爾主教,薩爾瓦托雷明顯怔了一下。
「這……主教大人?」
「是的,達里爾主教,」安南認真的答道,「在他的協助和指導下,我已經將傑拉爾德的噩夢淨化的差不多了。」
達里爾主教只是笑呵呵的點點頭。
那胖乎乎的臉上,是毫無心機的和善笑容。
「願你們今日也被銀爵所愛,尊敬的黑塔之子……還有我們尊敬的領主大人。」
達里爾主教說著,分別向薩爾瓦托雷和安南行了一禮,胖胖的身體讓他的動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剛剛拖長音的時候,薩爾瓦托雷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哆嗦了一下。
「你問問他,是不是能看到我?」
影子那低沉沙啞的聲音,有些興奮的在薩爾瓦托雷心底響起。
但薩爾瓦托雷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選擇了保持沉默。
「看來你們有些事要聊。」
達里爾主教笑呵呵的說著:「那我這個老頭子就不打擾了。
「領主大人,我先帶著子爵大人的屍身去警察署等您。您都處理好之後來找我哦就好。」
「麻煩您了,主教大人。」
安南認真的點了點頭,發出了清冷乾脆的聲音。
很快,達里爾就關門離開了。
「嘖嘖,多可愛的孩子。」
影子在薩爾瓦托雷心底呵呵笑著:「就是心機太重……心機太重可長不高。
「他在演戲呢,薩爾。要不你問問他,你到底是誰?我保證你能詐出他的身份來。」
——你慢慢說,信你一句鬼話就算我輸。
一如既往的,薩爾瓦托雷完全不理會倒影的所有常規建議。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也非常感謝自己的影子。
它無疑是自己的一面鏡子……能夠用來隨時警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感恩、提醒自己要每時每刻維持道德標準、提醒自己不要輕易懷疑他人。
這份永遠不願意改變自己的固執,也是與倒影相反的——獨屬於薩爾瓦托雷自身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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