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貝爾,你怎麼樣?」
一個稍微有些陌生、也更成熟一些的聲音,在安南面前響起:「稍微好些了嗎?
「我們時間有限。假如你恢復了一些,我們就要開始下一步實驗了。」
他的聲音有些急促。聽這語氣,應該就是「靈體共鳴釜」這個實驗的發起者。
那並非是之前嘲笑過貝爾納迪諾的聲音,因此才會稍顯陌生。
他對貝爾納迪諾的態度,顯然要更好一些。
但安南也能聽出,這並非是因為他對貝爾納迪諾的遭遇心懷悲憫;只是因為貝爾納迪諾的自願參與,讓他的實驗能夠進行下去而已。
奪魂巫師能夠看到每一個人內心深處最不堪回首的過去……如果是容易為他人的苦難而感到悲傷的人,恐怕終其一生都要在悲哀中度過,更不用說是修改、欺騙他人的記憶了。
能夠成為奪魂巫師的人,必須擁有著不會輕易逾矩、不會輕易動用超凡力量的節制之心……卻同時對人理智而冰冷,能夠親手拆解敵人的心靈、泯滅他人的神智、擦除他人最為珍視的回憶,而不會為此而感到絲毫遲疑。
一旦下手軟了分毫,就會留下隱患。被擦除的記憶也可能會被再度想起,被修改、抹除的人格也可能會重生。
會為他人的遭遇而悲嘆的奪魂巫師,就像是握著手術刀、卻不敢看他人流血的外科醫生一樣。
「我感覺……還可以。」
安南低聲開口道:「繼續吧。」
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虛弱干啞,就像是剛睡醒時發出的聲音一般。
「好的,那麼我們繼續。」
實驗的主持者沒有進行二次確認。
隨後,他便給安南綁上了一個裝置:「張嘴……咬住。」
咬起來的口感,有點像是橡膠骨頭。至少可以防止咬到舌頭。
安南在心底評價道。
這是做什麼的?
口球嗎?
因為說到底,貝爾納迪諾也僅僅只是一個「能夠分享所知所感的試驗品」而已。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主持者嚴厲的聲音響起,那些圍在貝爾納迪諾身邊指指點點的巫師學徒們便閉上了嘴、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升起紫水晶鏡面。以d6規則點燃白色液態火,之後升起黑色簾幕。
「同時打開靈體共鳴釜。開始活化海獸鮮血」
隨著語速飛快的指示聲落下。
某種機械把手被壓下的聲音響起,安南隱約聽到了液體傳輸的輕微咕嚕聲。
「鏡面已升起,完畢。」
「燭火已點亮,完畢。」
「簾幕已閉合,確認儀式場已恢復。」
「海獸鮮血活化完畢。」
「開始注射海獸鮮血,緩速滴注兩倍用量。打開電棒,開始充電。」
安南的小臂和小腿傳來輕微的刺痛感,似乎有什麼冰冷的液體逐漸湧入。就像是打點滴時,偶爾會感覺到液體格外的冰冷,甚至浸透了半邊身體一樣。
那是自內向外的寒冷。
但這時,安南卻感受到了一絲不太妙的危險氣息。
電棒……是啥?
他耳邊聽到了低沉的怪響。
就像是電視劇中的電除顫器「蓄力期」發出的聲音一樣。
安南突然意識到,之前為什麼這個實驗主持人會問自己「好一點了嗎」、而其他人還在嘟囔著「像是剛睡醒了一樣」。
……臥槽,你們要做什麼?
你不要過來啊
似乎通過某種指標的判斷,實驗主持者得到了信號。
他突然開口,指揮道:「插入電棒,開始加壓。給120%的靈體壓力。」
但好在,和安南想像中的還是不太一樣至少不是太陽穴通電極的學園都市級操作。但他立刻感受到,輸入到自己體內的「海獸血液」開始變得灼熱了起來。
他體內的血管,突然變得又熱又麻又痛。就像是高燒一般,讓他忍不住想要蠕動一下身體。
而這時,安南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被拘束服固定在椅子上、還被綁上了口帶就是為了現在不會亂動。
「加壓到150%。」
新的指示傳來。
安南腦中的眩暈感變得更加清晰了。如果他現在走在街上,不出兩步就一定會軟倒在地上。強烈的反胃感讓他的胃翻湧著,像是嚴重暈車的體驗一般,而眼球則變得異常灼熱。
這甚至是安南在持有咒縛「痛覺消除」的情況下,感受到的劇烈不適感。
對於並非是超凡者的凡人來說,這無異於煮沸體內血液的酷刑。如果這是真正的貝爾納迪諾,假如他沒有口帶、恐怕這時已經嚼爛了自己的舌頭。
「加壓到180%……打開簾幕……」
強烈的眩暈感、讓耳邊傳來的指示聲已經變得有些模糊、扭曲,安南想要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劇烈的喘息著,聞到了海洋般的氣息。
雖然帶著黑色的眼罩,卻感覺強烈的光將自己淹沒。即使閉著眼睛,他的思維空間中也被染成了純粹的白。
身體血管中傳來的灼熱感與麻痹感開始逐漸消散,光讓他逐漸失去了意識。
「……貝爾、貝爾?」
突然,一個威嚴中年人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安南猛然轉過身去,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能看的見了。
不僅如此……他似乎變小了。
或者說,安南又恢復了他所熟悉的身高。
他剛剛正坐在海邊的小木屋中,怔怔的望著海面。
「走什麼神?」
他的頭被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
安南回過頭去,看到一位身披絳紫色長袍,灰發灰眉、面容嚴肅而威嚴的中年人,正端坐於他身邊。
「我再問你一次,貝爾納迪諾……你確定要去研究自然哲學,而不留在這裡學習我的雕塑手藝嗎?」
路德維希神父眉頭緊皺、表情嚴肅:「學習是很苦的,研究更加辛苦。你可能或許直到死亡也不會有什麼研究成果,一輩子過著清貧的日子……即使如此,你也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優渥生活嗎?
「你只要跟隨我,成為一名雕塑師。甚至有機會成為雅翁的主教。雅翁從不在乎他的信徒出自什麼身份,倒不如說窮苦、貼近大地的生活,能夠給你更多的靈感也說不定。
「我雖然已經隱居多年,但我老友們的聯繫都沒有斷。我可以直接與你一起做上一套雕塑,然後掛上你的名字參展……你會得到大貴族們的贊助和支持。你賺錢來贊助自然哲學的研究,也比你自己去研究要好的多。
「我就直說了吧。你不是那塊料,你的腦子沒有那麼好使……你是通過想像和靈感、而非是邏輯與理性認知世界的。」
路德維希神父雖然說著有些無情的話語。
但安南能輕而易舉的聽出其中的誠懇,以及這話語的理性之處。
他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當年神父都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貝爾納迪諾到底為啥去學自然哲學了?
他的頭這是真的鐵……鐵頭娃都沒有他頭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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