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雙目一寒,見他輕功如此,忍不住有些興奮之意:「鐵驚虹,你還真敢來!」
蕭夢弦身子微微一顫:「郎君,你……」
鐵驚虹攬住她纖腰,柔聲道:「我縱然要拿下什麼,那也要靠真實藝業令人心服口服,不願以小人奸謀奪位。你留戀密摩教,我此番本想為你奪下密摩教主之位,可惜倉促間未能得手,卻成就了林教主的一番霸業,那也是天意。夢弦,既然林教主已經赦免你破教婚嫁之事,我們走吧。」
蕭夢弦頓時無話可說,一雙美眸中如有千言萬語,幽幽看著他。那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脈脈溫柔。
琦歌聽得暗暗點頭,沉聲道:「兄台如此胸襟,倒是我瞧得你小了。林某在此謝罪。更要恭喜聖女得嫁如此絕頂人物。」
蕭夢弦雙目微垂,略見羞澀。鐵驚虹微微一笑,一拱手間大袖飄灑,更覺倜儻不群:「不必客氣,後會有期。」話音未落,兩人已經一掠而起,猶如兩羽雲鶴,穿山繞樹,很快消失在渺渺層雲之間。
鏡月還是羨慕這人輕功,嘆氣道:「可惜沒能留下來討教一二。這傢伙連真實名字都不肯說,日後怕找不到他了。」
顧十卻忽然笑道:「一定找得到。這位也是故人。」
鏡月奇道:「你說他是誰?」
琦歌搖搖頭制止顧十:「他不肯說,定有為難之處,顧十哥便別說了吧。」
——其實她看到鐵驚虹拱手之時,只覺這動作美妙瀟灑,決計見過,猛地想了起來,此人正是當初代表蜀中方家來參觀密摩震天大典的江水清!江水清才具武功均是當世一流,容貌堪稱和蕭夢弦交相輝映,夫妻二人又如此情意深厚,可算一段人間美事。她一力將二人排擠在密摩教之外,或者倒是成全了這對神仙眷屬。
顧十隻好閉嘴,鏡月更是悻然,繞來繞去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他武功真不錯,我想討教一二呢。」
她猛地看到呆呆捧著玉盒站在一側的孟持之,眼睛一亮,跳過去說:「持之,你和他們一起來的,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持之猛然被她一喝,頓時臉一紅,連手上的玉盒也險些滑落在地。他連忙一把扣住,動作雖然還算敏捷,看著畢竟有點手忙腳亂。鏡月便哼了一聲,皺眉道:「我又不是母老虎,怎麼我說句話你就怕成這樣?」
持之本來就靦腆,被她一說越發窘迫,結結巴巴道:「其實我……我其實……」
因為琦歌推辭教主職位一事,鏡月本來就滿心不快,聞言很不耐煩,喝道:「你磨磨唧唧的到底要說什麼?」
琦歌看得好笑,連忙代持之緩頰:「妹子,你這麼兇巴巴的,是個人都被你噎得無話可說。何況孟公子是謙謙君子,怎麼和小姑娘搶著說話呢?你且耐心些,孟公子自然說明來意。」
說著也問持之:「孟公子怎麼認識了那蕭夢弦夫妻?」
持之感激地看她一眼,低聲道:「我並不認識他們。可我找不到上山的道路。正好那位蕭姑娘說可以帶我上山,我,我就跟上來了。」
琦歌心下疑惑,雖然只見了蕭夢弦一面,看得出這女子心思細密頗有城府,這麼輕易帶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實在不像她行事。持之見琦歌遲疑,連忙補充一句:「本來那姑娘還不肯的,我給她說了我是天南孟家的人,又說明來意,她便欣然點頭應允,說樂意成全我。」
鏡月聽得奇怪,聽他嘮嘮叨叨半天不著正題,忍不住又大聲追問一句:「你到底什麼來意啊,怎麼還說動蕭夢弦了?」
持之被她這一吼,嚇了一跳,下意識道:「我我……我求親來的!鏡月姑娘,你,你……我求親,求親……」說到後面,聲音漸漸低微下去,甚是窘迫。
「啊?」鏡月瞪著他看了半天,持之臉上緋紅,卻鼓足勇氣,勉強堅持著沒有迴避她銳利明亮的目光,慢慢揭開玉盒,原來裡面是一隻鳳釵,看著十分精緻,估計是什麼傳家之物。
持之低聲道:「這是我娘留下的鳳釵,要我送給心愛的女子。鏡月姑娘,你,你收下好麼?」
鏡月看著他殷切溫柔的目光,平時凶霸霸的勁兒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居然有些尷尬起來。持之這一伸手遞過來鳳釵,鏡月倒是嚇了一跳,忍不住倒退一步,趕緊反背雙手免得他真把鳳釵塞過來,結巴道:「這個,這,你怎麼又來了……」
琦歌見狀,忍不住暗笑,心想這還真是一對冤家。一個張揚艷麗,大大咧咧不像個姑娘,一個卻靦腆羞澀,比閨中女兒還秀麗溫柔。其實之前鏡月已經拒絕過持之一次,想不到他還能鼓起勇氣再次找到密摩神山來求親。更何況他武功低微,這一路千山萬水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更膽敢獨自來到武林中神秘可怕的密摩教禁地。對持之這樣謙和羞澀的少年來說,不知道要多大的決心才能如此。武功不好可以練出來,如此深情卻是難得。何況他就靠這點武功,能帶著玉盒鳳釵一路毫髮無損到達密摩教,那也是能幹主兒,並不是在鏡月面前這般溫馴模樣。
她眼看鏡月還想縮頭躲避,連忙一把將她拖出來,笑道:「妹子,這人為你不辭千山萬水,也做得起你夫君了。何況你性子急,持之正好謙和柔緩,看事也明白。我早晚要去北國救父,有他在你身邊,日後你夫妻共掌密摩教,也是一樁好事。」
鏡月被她一扯,漲紅臉急了,忽然一甩手冷冷道:「我便知道你心裡瞧不上我們密摩教,一直在找理由撇清。這姓孟的一來,你正好把我扔給他,我就知道!」
琦歌忙道:「鏡月……」見她動了真怒,心裡知道鏡月脾氣剛烈,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能只是這麼發作一句,已經是十分委屈忍耐。當下嘆道:「千金易得,真心難求。持之對你如此,你……唉,總之,你還小,日後自然明白我一番苦心……」
鏡月沉沉一笑,眼中星光搖動,猶如碎了漫天星河,十分絢麗,可又透著淒涼,緩緩搖頭道:「你總道是我不明白人心。其實,真正不明白人心的人是你。」
她這句話的口氣卻不像個小女孩了,小臉帶著隱隱約約的落寞哀傷。琦歌心頭一震,某種絕難想像的莫名滋味忽然湧上,不禁失聲道:「鏡月你——」
鏡月逼視著她,低聲道:「若是我求你留在密摩教呢,姐姐……你要我嫁給持之,要我別性急別任性,我都可以答應。但你還願意做密摩教主嗎?」
這話說得格外溫柔低徊,平時烈焰般的美麗都化作輕雲舒捲似的朦朧愁色,卻越發攝人心魄了。琦歌心中劇震,再也不敢細想,一橫心道:「鏡月,我……還是要去北國的。可你這樣子,未免令我放心不下。」
鏡月定定看了她半天,忽然搖搖頭半退一步,惻然笑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為難。」
她一皺眉,眼中銳利絢爛的光芒陡然散去,閉一閉眼睛,對持之展顏一笑:「持之,你如此不辭辛苦,我再是混人,心中也知道感激。」
持之聽出口風不對,低聲問:「鏡月姑娘,你的意思是?」
「可我喜歡的是英雄豪傑,一早說過,從來不改。孟二公子,你很好,可我不喜歡你這樣平庸的人。」鏡月看了看持之,眼中淒涼憐憫之色一閃而過,緩緩說:「你……若能練成縱橫天下的武功,再來找我不遲。我答應等你三年,三年後你若還是不成,我就要做密摩教主了。」
她這麼一說,無疑是同意了琦歌破教出走之事。琦歌聞言,本該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的卻有些不安,低聲說:「鏡月……」
鏡月一搖頭,睫毛上摔落一滴細小的水珠,居然笑了笑:「你看,我很乖是不是?你不用走得放心不下了。」
持之聽了這番話,面色發白,分明被刺得心中十分煎熬。就這麼愣了良久,哆嗦著收起玉釵,一字字道:「多謝姑娘。三年後,我一定再來找你。」他每個字都在發抖,身子卻站得筆直,眼中狂熱之色漸漸變得冷靜。
鏡月不做聲,眼睜睜看著他顫抖著收拾好玉盒,然後站直身子,一步步退了下去。
持之已經走下玉階,慢慢消失在山間亂石野樹之中。鏡月忽然笑了笑,低聲說:「林教主,你,什麼時候走呢,小妹為你辭行。」
琦歌定定看著她的眼睛,鏡月不耐煩地一皺眉,忽然轉開視線。可就在這個剎那,琦歌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是她絕難想像,也絕難消受的滋味。
「鏡月……」心亂如麻,她不禁輕呼一聲。
鏡月不回答,一拂袖,對教眾吩咐道:「行了,咱們且為教主準備行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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