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22 第 22 章

    滄浪閣,魏嬤嬤不時也離開了去。

    但離開之前,林老夫人特特點了她。

    「你對柳明軒里的事,怎麼比自己家的事還要上心。人家鄧如蘊心跟明鏡似得,只要她明白事理,旁的都不打緊,哪裡要你一再敲打?」

    魏嬤嬤真沒想到鄧如蘊竟如此敏銳,一下就察覺到了關鍵。不過鄧如蘊肯走,主動和二爺隔開了來,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但老夫人卻又問了一句。

    「怎麼在這事上,你比我還上心?」

    這個問題不好回。

    魏嬤嬤後背出了些急汗,她只能道。

    「是鄧如蘊太聰明了,我想著聰明的姑娘若是想藉機籠絡二爺,那還不簡單嗎?便少不得擔憂過度了。」

    她這般說,林老夫人還是看了她兩眼。

    只是也沒再繼續問什麼,只道,「正是因為她聰慧懂事,才不會像你說的那樣。你也忙,得閒了就多陪陪霞姐兒,不然她整日被你關在家中也怪悶的... ...這些閒事你就少管吧。」

    魏嬤嬤許多年沒聽到老夫人這樣說她了,哪還好再多言,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躬身告退了。

    *

    滕越見了寧夏來的人,也得了同僚捎來的幾封信,叫了佟盟過來替他引著人去安置了。

    滕越回了柳明軒,但腳步踏進去,就覺院中的人都忙碌了起來,他心中莫名有點不好的預感,就見她從房中走了出來。

    她換了一身秋香色褙子,比方才穿的略厚一點,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沒等他開口,她便走過來同他道。

    「將軍回來了。只是方才我外祖母有些不適,我看今日恐怕要辜負將軍的好意了,得送她老人家回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雖然看著他,目光卻有些微遊走似得。

    男人身形定在院中,定定看住了她的臉。

    「那蘊娘呢?要親自送外祖母她們回去嗎?」她都把衣裳換好了,可見是要出門了,但他不得不提醒她,「你的傷還沒好... ...」

    然而他說了這話,她卻回道。

    「將軍說的是,我的傷還要養些日子,外祖母和涓姨實在不放心,我便同老夫人說了,陪她們過去住些日子再回來。」

    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老夫人已經答應了。」

    庭院裡的天光暗淡而凝滯,滕越沒想到她不僅要把家人送走,連她自己都乾脆走了,甚至還去了一趟滄浪閣,跟母親說過了。

    滄浪閣距離柳明軒可不近,而她多半沒讓秀娘去跑腿,而是自己親自去了。

    那麼遠的路她的傷就不疼嗎?還是疼也忍了,非得離開呢?

    闖堂風掃了過來,他看著身前的人,見她腰板直直挺著,目光卻只看向別處,風絲吹不動她臉上的情緒。

    她想到她之前的作為。

    他與她的這樁親事在世人眼中極不相稱,旁人無不覺得她闔家都攀在了滕家上,而她確實一時無力支撐整個家,把家人接進西安後都只能暫住在母親的陪嫁宅子裡。

    可她不曾伸手向他要錢貼補娘家,滕家給她什麼她接什麼,不給的她從不曾要過;

    玲琅一個四歲的小姑娘,攏共吃不了幾口飯,她因著孩子生病把她帶來,卻沒把她真正待到滕家人臉前,只讓她住在後罩房中;

    如果不是今日他撞見了她和家人相見,她也定然不肯把他們接進府里來... ...

    當然,她眼下還是要把她們送走了,連她也一併走了。

    她不是貪婪取求的人,恰恰相反,她是個自有脾氣,且有骨氣的人。

    滕越忽的想起了一樁擱置了很久的事。

    他在成婚第三日就去了邊關作戰,回門的事情一直放著,他這次剛回來的時候還想起了一回,那時候他提了一句此番沒時間,再另尋時間陪她去。

    那時她回應他,「將軍得空再說不遲。」

    他那會只覺她是木訥,但也對他無甚要求,或者她自己的娘家也沒有太多想回的意願。如今看來,恐怕完全不是他想得這樣。

    窮人且不食嗟來之食。

    他那樣的態度,她根本無意帶他見她家人... ...

    男人倏然沉默。

    院中風大,他想引她到避風處說話,她似乎覺得沒什麼必要,但還是跟著他過來了。

    她還道,「讓將軍忙乎一場,真是不好意思。」

    她話是這麼說,但滕越竟從她口中聽到幾分不易察覺的輕快與愉悅。

    他心下卻莫名一酸。

    好,他尊重她的脾氣與風骨。

    他說沒關係,「但我想跟你過去一起住些日子。」

    他輕聲提醒她,「我們還沒回門。」

    他說回門,看到她眸光怔了怔。

    她真的把這件事早就拋開了。

    她道,「可是將軍,回門是要看日子的,這次就算了吧。」

    她還是不願意。

    滕越卻直接把小廝叫了過來,「近日哪日是黃道吉日?」

    「回二爺,後日就是。」

    鄧如蘊不知他想做什麼,只聽他問她,「那我後日去行嗎?」

    鄧如蘊就是要避開他的,怎麼就讓他跟著去了?

    「將軍真是說笑了,那小院子住的滿,將軍便是去了只怕也沒個正經地方住。」

    可他道,「那我住門房前座里。」

    他說完,又看著她低聲補了一句,「在院子裡扎帳也行。」

    這話太驚駭,把小廝嚇得連忙退開了。

    鄧如蘊也驚訝地轉過頭來,終於和他的目光交疊在了一起。

    她看到他目光篤定,根本不是在開玩笑或賭氣。

    她迷惑著默了一默,男人卻道,「那我就跟蘊娘說好了,今日先送你們過去,我後日黃道吉日我再正式登門。」

    鄧如蘊哪裡跟他說好了?卻見他已經轉身去吩咐人準備回門禮了。

    鄧如蘊莫名一慌,不由跟上他的腳步,「將軍諸事纏身,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

    他沒回頭,只吩咐小廝辦事,「我不忙。」

    「那再怎樣也不能讓將軍住帳子,將軍還是留在家裡的好。」

    男人只回她,「不妨事,我住慣了帳子。」

    說著,突然輕聲道了一句,「蘊娘捨不得我住帳子嗎?如果蘊娘不介意,我可以跟你住。」

    他是在開玩笑嗎?


    但他這話令鄧如蘊腳下踉蹌了一下。

    只是她還沒摔倒,男人立時回身,像是身後長了眼睛一般,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背,將她往懷裡攔了過來。

    鄧如蘊則下意識地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可一拉一推間,她頭上一支花簪滑落了下來。

    他卻穩穩接在了手裡。

    庭院裡的僕從都退了個一乾二淨,她似乎聽見了玲琅的聲音,但瞬間又被秀娘拉走了。

    這不妥。

    下意識抵著他胸膛的手更使了些力。

    但他卻當沒有感覺一般,只仍舊那樣攬著她,垂眸把那支金銀花簪,重新替她簪回到了髮髻上。

    獨屬於他的氣息綿密而深重,鄧如蘊直到他離開,長長吐出一氣,但又暗暗搖了搖頭。

    這個人怎麼就不能正常一些?

    不過他這麼忙,估計也住不了幾天。

    隨便吧。

    *

    當晚,鄧如蘊去了城東的宅院,一家人都聚在了這裡,玲琅在院子裡高興地跑跳起來,涓姨叫著秀娘張羅著弄一桌子飯菜,外祖母則笑呵呵地在院中的搖椅上搖著。

    晚間飯做好的時候,日頭落了下去,天上的繁星異常明亮。

    從她「嫁」去滕家之後,就再沒這樣和一家人吃飯了。

    涓姨不住地往她碗中夾菜,一直說著讓她補這個,又要補那個,還道,「我打聽了西安府里有幾家大藥鋪,涓姨去給你買些好藥來。」

    鄧如蘊笑得不行,「看來您不信我的手藝,我難道不能自己製藥,還要賣旁人家的貴重藥丸不成?」

    涓姨卻說那不一樣,「我們家蘊娘手藝也好,可那些大藥鋪到底用的都是好料,是咱們不能及的。」

    這話說得沒錯,鄧如蘊手裡缺錢,製藥上只能用平價的藥材,平價的藥材未必就不好,但貴重的藥自然有貴重的道理。

    她想到此事,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因著受傷,有好些日子沒製藥了。

    先前好不容易找了一家藥鋪,肯接受她們的成藥售賣,如今一時無法大量製藥,這事多半要耽擱了。

    說起來,到底是不熟悉的緣故,若是有個能穩定託賣的藥鋪,急一些緩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鄧如蘊正想著這件事,還盤算著在這裡比在滕家方便多了,她不若就趁著滕越不在身邊,明天去城裡走一走,興許能找到什麼門路。

    誰知道還沒出門,同官縣莊子裡周太太和她表哥孫副巡檢竟然上了門來。

    這兄妹兩人是來探望鄧如蘊的,但到了滕府才聽說夫人回娘家了,他們來西安府一趟不容易,乾脆就尋到了城東小院來。

    他們兄妹二人帶了半車的補品,東西多得鄧如蘊都不好意思了。

    她確實有些不好意思,自從弄明白土匪衝著她的來意之後,她只覺自己之前尋找周太太家庇護,其實是拖累了人家也被土匪盯上了,好在是沒有人因此死傷,她心裡還算過得去。

    眼下周太太還帶了這許多東西來探望她,她真是不好受下。

    誰料周太太卻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先前便算過命,說得了雙胞胎本是好事,但後面伏著一劫,我當時沒當回事。不想前些天又見了算命的道士,說我這劫已經渡完了,幸有貴人相助,順利渡過。」

    她激動地拉著鄧如蘊的手,「我這才反應過來,夫人就是幫我渡劫的貴人!」

    鄧如蘊差點嗆住。

    她嚴重懷疑那道士也聽說了莊子被土匪沖了的事,所以藉機把之前的判言圓上了,但她卻成了周太太的「貴人」。

    鄧如蘊連道不敢,可孫副巡檢卻也跟她道謝。

    孫副巡檢,單名一個「禮」字。

    當下孫禮跟鄧如蘊正經行了一禮,他目光落在她裙擺邊緣。

    「幸有夫人出謀劃策,此番在下襄助滕將軍剿匪有功,已經升到正巡檢了。」

    這可是真喜事了,鄧如蘊連忙恭喜他。

    只是孫禮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只敢落在她裙擺。

    「夫人確實是我兄妹二人的貴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只不過他說著,卻也發現滕家這位夫人受了傷人清瘦下來不少,衣裳明顯松垮了。

    且這才多少日子,沒有留在滕家好生養傷,反而被送回了娘家來。

    她娘家人住的地方,也是滕家的院子。家境艱難要靠滕家相幫,也難怪當初被送出西安那般輕車簡從,只能自立起來。

    院子裡還曬著不少草藥,孫禮想到她會做迷魂藥,不由就道了一句。

    「夫人平日裡還製藥售賣嗎?」

    她是不是哪怕嫁了人,還要靠賣藥給娘家添些進項?

    但他這話說完,見夫人遲疑了一下,只覺可能冒犯了,連忙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在西安府有個小藥鋪,平日裡不太被製藥的行家看得上,收不到好藥便經營的慘澹,若是夫人不嫌棄,願意把成藥放到我家柜上售賣,在下感激不盡!」

    鄧如蘊是有些遲疑,之前她賣藥是不曾以滕家的夫人的名聲賣出去的,眼下孫巡檢直接點了出來,她沒想好怎麼回答。

    可她再聽孫禮補充,一下就明白了人家的意思。

    周太太也在旁道,「表哥也是怕夫人好手藝浪費了,若是夫人願意,咱們只私底下賺些脂粉錢,不讓旁人知道。」

    兄妹二人之前在同官縣就看出了鄧如蘊的困境,眼下給她這般遮掩著想辦法,鄧如蘊心頭驀然一熱。

    她正愁沒辦法穩定地託賣自製的成藥,孫巡檢就這樣給她把門路送了上來,她再沒有不接下的道理。

    當下不由地同孫禮道,「孫巡檢只要不嫌棄我,我斷斷不會拒絕。」

    她說這話時,一雙明眸入撥雲見日,就這般看著他亮了起來,燦若天邊初陽。

    孫巡檢莫名心下一跳,但萬萬不敢再看連忙轉開。

    他說自己的藥鋪其實不大,是從他過世的祖母手裡繼承來的,就開在西安府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裡。

    他還想說若是夫人看得上,他再斥重金裝點擴大一番也是可以的,但這話太過魯莽,他在舌尖繞了三圈終是咽了下去... ...

    *

    西安城東,長樂門。

    正午時分的日頭像是爐子裡的火,高溫炙烤著瓮城裡的行人,緩慢前進的行人隊伍像是烤爐里的羊肉,咋咋啦啦地通身冒出許多熱油一樣的汗來。

    午間進城的人太多,瓮城裡的行人們不得不脫下厚重的外衫或者解了懷,涼快一番。

    眾人都盼著走得快一些,趕緊過了長樂門進城,進到東大街,吃喝玩樂俱全,也就不必受日頭暴曬了。

    但有一人,側身坐在一頭麻灰摻白的小毛驢上,翹著腿打著扇,看他這一身布衣不似什麼有錢人,但悠然進城的姿態,也不是為生機苦苦奔波的意思,估摸著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

    他半睡不睡地,又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扇,旁邊的小廝也撿了個樹葉呼哧呼哧扇,問了一句。

    「六爺... ...不,六哥,咱們要不進城後到東大街上換點銀票吧?不然連買口茶水的錢都沒了,窮得叮噹亂響。」

    他這六哥聞言才終於直了直身子,大大的蒲扇下露出他溫柔的長眉,自含笑意又帶著懶散的眼眸。

    他揚起下巴往城門裡的方向看了一眼,說不怕。

    「進了城就找間藥鋪,我去給他們當幾天坐診郎中,不就有錢了嗎?」

    他說西安府里有那麼多藥鋪,「就算大的不認咱們生面孔,小藥鋪總是找得到的,就撿那種小巷子裡的小藥鋪坐診就行。」

    他說完,又翹腿坐在毛驢上,閒閒搖起了扇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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