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10.第 10 章

    郭萬擔家兩進大門的內外,擠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有姓田的,也有姓郭的,還有兜售瓜子兒菸葉子,青蔥水蘿蔔的,端地是熱鬧無比。

    人群之中,對門田滿福的遺腹子,水紅兒的兒子田狗剩忽而大聲喊道:「快看快看,郭六畜來嘍。」

    眾人回頭一看,果真是地主家的大兒子郭六畜,後面還跟著他昨日才娶回來沖喜的新婦。

    夏晚雖說年齡但身材細盈盈的高,穿著件包臀小布衫兒,身姿格外輕躍靈巧,至於那張臉蛋兒,套句鄉下人的俗話說,就是白瞎了一張標緻又勾人的小臉蛋兒,小姐身子丫環命,沒個好命好爹娘,活該受苦的命。

    郭嘉雖說也是平常孩子們穿的青褂子,但他腳上那雙上等的麂皮皮靴,便揣著銀子也買不來。所以人們常說,地主家的家業不在身上顯擺,而在腳下穩穩的踏著。

    地主家的病兒子,因為小夏晚的沖喜一下子就站起來了,如今水鄉鎮好幾個癆病漢子,都在央著爹娘給自己買房媳婦回來沖喜呢。

    小兒無忌,田狗剩留著茶壺蓋兒,正是牙褪了一半,七歲八歲狗都嫌的時候,尖聲叫著:「小夏晚和郭六畜洞房嘍,小夏晚和郭六畜洞房嘍。」

    夏晚心說還沒洞呢,瞧如今郭嘉的樣子,想洞房怕是不容易。

    但她打小兒在街上跑,整個水鄉鎮也無人怕她。便她轉過臉來再凶,田狗剩也不怕,反而叫了個歡:「凶丫頭紅臉嘍,凶丫頭紅臉嘍。」

    看客皆是些粗漢粗婦,自然是轟堂而笑。

    正在往前走的郭嘉忽而止步,一把揪住那田狗剩脖窩後面一嘬辮成條細溜溜的毛兒,低聲道:「給你夏晚姐姐道歉,說聲對不起,再說聲我田狗剩往後再也不敢了,否則,我就揪掉你這嘬子毛。」

    那是一嘬子胎毛,打這孩子生下來就留的,水鄉鎮的孩子都有這種習慣,孩子在十二歲之前都剔發,但會在頸窩處留一串胎毛,俗稱慧根,據說只有留著它,才會有出息。

    小狗剩低聲道:「我大伯說你是個癆病,我咒你明日就死。」

    郭嘉笑了笑,忽而鼻息一聲嗤,手略一用勁,真的就把田狗剩那嘬子慧根給揪掉了,挽在手中揚了揚,丟在田狗剩腦門兒上,再牽過夏晚,轉身進了自家院子。

    田狗剩一摸脖窩裡一把血,再揪著串子稀溜溜的毛,哇的一聲哭,轉身便跑著回家告狀去了。

    隔壁的老太太串串娘,郭嘉二叔母何氏,三叔母齊氏三個就擠在二房的門口看著,郭千斤和兒子郭銀倆個站在一處,袖著手,找了個最好的位置,也在那兒看著。

    郭家大院裡,正房檐廊下,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

    右邊的賊眉鼠眼,躬肩縮腰,一幅猥瑣形樣,那是夏晚的老爹夏黃書,夏晚遠遠瞧見他便是刀子似的一眼剜過去。

    左邊一位,烏金包牛皮的蹀躞腰帶,麂皮長靴,本黑色金線繡著忍冬紋的袍子,俊面光潔,濃眉彎彎,兩目淡褐,俊美的面龐上蒙著一股子天生的慈愛。

    但夏晚怕極了這個人的慈愛和笑。

    他就是呼延神助,當年親手替夏晚裹錦緞,把她抱進石棺之中,獻祭給戰神蚩尤的關西提督。

    人送其外號玉面閻羅,並不是因其在關西的戰功,而是因為他長的俊美,面目慈和,但為人實在陰損無比的原因。

    還不等夏晚進門,他已經兩步躍下了台階,沙聲道:「晚晚,好久不見。」

    說著,他遞過一雙紅繡鞋來,這是夏晚老娘孫氏衲的,趕著要在她出嫁時給她添嫁妝,誰知前兒沒做完,就沒來得及裝箱子,也不知怎的就到了呼延神助手裡。

    畢竟是親娘做的鞋子,夏晚一伸手,接過了那雙鞋。

    她白面紅碎花兒的襖子有點小了,袖子緊窄,一伸手,便露出腕口那枚守宮砂來。

    呼延神助有一瞬間的呼息凝滯,那還是他親手種在這小丫頭胳膊上的,它還在,證明他來的夠及時,這小丫頭還清白著呢。

    雖說郭嘉身子有病,大約也圓不得房,但郭萬擔和他一樣皆是鮮卑人,老鮮卑人血統混亂,妻後母,報寡嫂也不過尋常事,誰知道為了郭嘉有個後,他會不會自己上,或者讓兩個小的糟蹋了夏晚。

    想到這裡,呼延神助又是一笑。


    看見呼延神助,夏晚便要想起被壓在石棺之中,用背拱,用手推,用頭往起來頂,險些頂斷脖子,妄圖要頂開石棺的棺蓋,最後累到奄奄一息,兩隻手抓的血淋淋又突不出去,任憑自己漸漸窒息的絕望。

    幸好郭嘉一直牽著她的手,夏晚才不致於軟腳暈過去。

    夏黃書也從台階上跳了下來,笑道:「大喜呀晚兒,戰神在石棺上刻字,親自喚你前去,當初人總說你是女魃娘娘,爹還不信,誰知如今戰神親自相召,爹總算是信了,往後,爹也得叫你一聲女魃娘娘。」

    夏晚的手格外冰涼,結舌半晌,眶里噙著淚:「爹,您上一回賣女兒賣了一千兩銀子,當時您就說自己從此之後吃喝不愁,只需要躺在炕上等著人餵著吃就行,可不過半年,您就沒錢了,賭債都是女兒幫您還的。

    這一回您賣了女兒五十兩銀子,難道不過一夜您就花完了?又打算再賣一回?」

    夏黃書從腰間解下只褡褳來展開,一隻十兩的元寶,總共五隻,他原封不動丟在郭萬擔家院子裡,笑道:「五十兩,原數不動奉還,我的女兒不嫁給老郭家的癆病兒子,我要帶走她。」

    夏晚緊攥著郭嘉的手,眼看老爹步步逼近,便緩緩往郭嘉身後縮著,她是打死都不肯再回紅山坳。

    郭嘉一隻手格外有力的回握著夏晚的手,低低說了聲:「有我。」

    他上前,拱拳問呼延神助:「提督大人,但不知您所為何事而來?」

    呼延神助一伸手,立刻有人捧過一張拓圖來。

    所謂拓圖,便是在石碑或者雕有紋字的壁板上,塗以牛膽汁,石墨等兌成的顏料,然後用宣紙將它上面的字或者形樣拓下來,然後成圖。

    這是一幅非常大的拓圖,上面拓著兩行青綠色的大字,端地是書的龍飛鳳舞,剛勁非常:別後三年望相見,人生幾度三年別。

    黑袍上金絲熠熠,呼延神助一步步走近夏晚,於正午的陽光下,兩目溫溫掃視著她,柔聲道:「當年北齊大軍兵臨金城關,金城關眼看要失,夏晚姑娘以女魃娘娘之身,欲平戰神怒火,消解他的思念,引他從天下降對抗北齊鐵騎,這是咱們整個關西人都知道的英勇事跡。」

    夏晚亦在看他,心說,鬼話而已。

    她當時也不知叫這廝餵了什麼迷藥,身體發軟,口齒涎涎,簽字畫押的時候,她在不停的哭,求他放了自己,放自己回水鄉鎮,這呼延神助將她摟在懷,細聲的安慰著,騙她相信自己是上古女神女魃轉世,自願上天,平息戰神蚩尤的怒火,連那硃砂都是他壓著她的手摁的。

    那時候,她心裡只有四個字:裝神弄鬼。

    夏晚乾乾脆脆,拉過郭嘉的手道:「如今我已經嫁人了,也圓房了,讓你家那死鬼蚩尤忘了我吧。」

    呼延神助笑著,轉而去看外面看熱鬧的人們,抱拳道:「諸位父老鄉親,半個月前本提督率兵與北齊在龍耆城外一戰,慘敗而歸,非是本提督帶兵不力,而是因為,兵主蚩尤穿著明光鎧甲,騎著青騅,手持青銅斧,降於北齊,率兵來殺,殺到我們大魏將士措手不及。」

    「後來,我們遣探子至大齊境內,才知大齊也修了蚩尤祠,而且每隔一個月,便尋一位相貌絕美,才及金釵豆蔻的少女做祭,只求戰神能因這些貌美少女而忘了女魃娘娘,正是因此,蚩尤才會轉而投靠北齊一派。」

    呼延神助話音一落,人群中頓時起了哄鬧,有人道:金城關失,那咱們水鄉鎮也保不住了。

    又有人道:冬麥苗兒才返綠,徜若叫北齊騎兵一踩,這一年的口糧可就完了,這日子可咋過喲。

    漸漸兒的,人聲如沸:既兵主想要夏晚,就把她洗乾淨了送過去多好?舍她一個,保咱們水鄉鎮,保咱們整個甘州,我們都有孩子,都有親人,夏晚不過一個孤女,雖說死了,可她是戰神的正妻,戰神睡了北齊那麼多漂亮姑娘,仍還忘不了她,可見她在戰神心中的地位。

    呼延神助再回頭,兩眸和煦盯著夏晚:「吾自認領戰不力,但兵主於石棺上刻字,喚你前去,可見他三年前放你,不過是想等你長大而已。

    三年之後望相見,人生幾度三年別,夏晚姑娘,兵主乃是你累生累世的愛人,如此深情詩意的相邀,你又怎能不去慰籍於他?」

    夏黃書亦道:「可不是嘛晚兒,你是兵主的人,人家兵主放你回家讓你息養長大,如今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這一回,你非去不可。」

    夏晚覺得攥著自己手的,郭嘉的手格外有力,捏到她指骨擠在一處,生生兒的疼。他顯然也很激動,不過是強撐著而已,薄唇凝成一道縫子,緊緊盯著對面的呼延神助。

    他不過個細瘦高挑的少年,呼延神助雖矮他半頭,身材精碩,氣宇軒昂,卻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倆人對視,青蔥少年對著蒼山老雕一般。

    「晚晚,你先進西屋坐著去。」郭嘉忽而鬆手,柔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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