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 12.第 12 章

    恰此時郭嘉回頭,削瘦容長,仿如雕刻而成的臉,配著那鼓成兩塊,宛如勁巒般的臂膀,交映之下竟是奇異的駭人。

    夏晚立刻收回目光,匆匆舀了兩口梨水,顫顫噠噠往嘴裡送著。

    她忽而覺得,獻祭於蚩尤,是悶熱,困頓,絕望而死。而跟郭嘉圓房,大約是叫他清秀麵皮下這格外怪異的身子給駭死。

    可她寧可叫郭嘉嚇死,也不想去被獻祭給蚩尤。

    雖說眼前的急解了,可等回到紅山坳,夏黃書會不會再一回賣了她?

    畢竟夏黃書那麼貪圖銀子,顯然這一回他又收了呼延神助很多錢,大概還不止一千兩,只要回紅山坳,人不知鬼不覺得的,夏黃書肯定又會把她賣給呼延神助。

    郭嘉說的沒錯,生了病要煎藥吃藥才管用,但大多數人,並不是捨不得銀子抓不起藥,很多時候除了吃藥,還喜歡燒兩張符紙一併煎了吃。

    兩手一起抓,總有一樣管用的嘛。

    她如今可是關西兵的符紙,他們再拉她去祭,也許只是悄悄兒的祭,神不知鬼不覺得,到時候她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怎麼辦?

    夏晚小腦瓜子不停的轉著,便是在想,徜若這時候郭嘉想要一把推開她,她該怎麼厚著臉皮留下來。

    郭嘉另換了件磚青色的大褂子,拎著件舊的走了出來,雖還未至跟前,夏晚已覺背後兩道涼嗖嗖的目光正盯著她的背。

    格外不自然的,她依舊在拿勺子舀那碗黑梨,儘量不敢發出聲兒來。

    正午的日光灑照在他格外冷白的臉上,便是一股淡淡的寒氣。青褂子遮住了他那兩截鼓脹賁張的臂膀,此刻的他文秀,內斂,白淨斯文,看起來仍是一股弱不禁風的樣子。

    只等到夏晚吃完了那碗梨,他推開窗子,便將梨碗放到了窗子上。

    再一躍,他便躍上了桌案,蘸水,磨墨,潤筆,一氣呵成。將紙筆遞了過來。

    「可會寫字,書幾個字來我看看?」

    夏晚接過筆來,輕輕啊了一聲,見郭嘉冷冷的目光盯著,從腦子裡搜尋了半天,劃了一橫。

    郭嘉無悲無喜的盯著,不得已,咬著點子紅唇,夏晚又劃了兩痕。

    寫到三的時候,見夏晚筆點在紙上,久久不能下筆,郭嘉心猜她心中的四,大概是在三下面再加一橫,那五,肯定就是在四橫下面再加一橫,依次類推了。

    不呈想她又寫出個四來,一排歪歪扭扭過去,從一到十,這大約是她肚子裡唯有的墨汁兒了。

    郭嘉手臂伸了過來,自己在紙上書了個九字,語調極富耐心:「九又稱肱,臂,便是人的手臂,瞧見否,要記得,它是人的手臂,照著手臂的走勢而寫,才會優美。」

    他橫臂,叫褂子包裹著的那隻手臂就橫在夏晚面前,褂子裹著倒是清清瘦瘦,隱而淡淡的桃花香,是從果園子裡那桃樹上染得的,磚青色的袖子裹著,然看不出那肌肉賁張的勁壯蟒臂來。

    夏晚臉一紅,心說他這莫不是不想趕我走了,居然好端端兒的教我識字又,他到底存的是個什麼心?

    想探一探郭嘉究竟是怎麼想的,夏晚故作掙扎,丟了筆道:「天也不早了,那兩箱子爛棉花我自己也拎的動,要不,我此刻就走吧。」

    郭嘉低著眉頭,但兩道秀眉彎彎,讓夏晚有種錯覺,覺得他似乎是在笑。她都憋不住快要哭了,但她覺得他在笑。

    但等他抬起頭來,卻是一臉的一本正經。

    「急甚?」郭嘉淡淡道:「當初旺兒怎麼從紅山坳把你接來的,我會叫他照著樣子花轎抬上,把你送回紅山坳去,畢竟是旺兒把你接來的,我會叫旺兒把你再送回去。」

    夏晚一聽混身便是一涼,心說果真,郭旺在金城郡,此刻差人去叫,再準備轎子,來回須得兩個時辰,顯然他這是準備等郭旺回來,再把她送回紅山坳了。

    怎麼辦?

    要再被送回去,就真要變成呼延神助的符紙了。

    夏晚心想留下來,又豈能寫得好字?

    那一個個寫出來,都跟鬼畫符一樣。

    郭嘉打小兒教郭蓮寫過字的,忽而一個旋身便握上了夏晚的手,要教她握筆的姿勢。

    趁著小姑娘瞧不見的時候,他確實在笑,忍不住的笑。


    踞高臨下,可以看到她白底碎紅花兒的襖子裡,一彎雪白的脖頸,和若隱若現的鎖骨。

    郭嘉記得蓮姐兒在時,還曾揚著自己的手腕兒抱怨過,說:「六畜哥,怎的我這腰它就這樣粗了,穿什麼都不好看。」

    「整個水鄉鎮,還有誰的腰比我們蓮姐兒的細?」郭嘉當時就很生氣,他總覺得妹妹吃的太少,太瘦。

    郭蓮歪著腦袋道:「小夏晚呀,她的腰,我用兩手就可以捏得。」

    郭嘉隨即拉下了臉,在他的記憶中,這小夏晚是為了嫁他連黃河都敢跳的姑娘,一個女子不自愛,又豈能讓人愛?

    默默罵了句操他大爺的,郭嘉盯著夏晚露在外的那一截暖玉似的脖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小丫頭在他昏迷沉睡中時,對著他的身子究竟做過些什麼。

    每每一念滑過,郭嘉便恨不能壓她在這桌案上狠狠拍上她的屁股兩巴掌,再咬上她那微抿著,溫潤潤的唇,狠狠咬上一口,叫她哭著求著討個饒才甘心。

    郭旺從金城郡回來至少還得一兩天,夏黃書雖說走了,但以郭嘉對呼延神助的猜斷,這事兒大概還沒完。

    所以,他並沒想著今天就把夏晚給送回去。

    但夏晚不知道,她只當此刻郭嘉就要送走自己,慌裡慌張的,就又開始出昏招了。

    郭嘉提筆寫了個晚字,低聲道:「晚者,日莫也,日莫則免出,所以,日做邊旁,免做聲旁。」

    生到這樣大,夏晚還是頭一回見自己的名字被寫在宣紙上,自郭嘉手中接過筆來,一筆一划,照貓畫虎的寫著。

    郭嘉的字剛健勁撥,潑灑飛揚又無穩如泰山,與他瘦削的身形頗不相似,至於夏晚書在旁的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形無形樣無樣的鬼畫符,宛如三歲小兒的學筆。

    夏晚也覺得自己寫的丑,再叫十六歲的甘州案首盯著,越發慌張,再書兩個,比先前的還丑。

    郭嘉喉結緊繃,語氣格外的不自然:「習字,最戒的就是驕和躁,我再鋪一張紙,你慢慢兒的習,先學會自己的名字再說。」

    這一回給的是毛邊粗紙,上面還折出淡淡的田字格兒來,夏晚便也不覺得那麼可惜了,抬頭,郭嘉側坐在桌案上,兩腿松搭著晃蕩,雙眉間淡淡的憂鬱,見她惴惴不安的望著,緩緩別過了頭。

    夏晚記得小時候的郭嘉不是這樣兒的。

    郭萬擔勤勞肯干,是水鄉鎮第一大戶,身為地主家的大兒子,書讀的好,身手也好,就在黃河上拿石片兒打水漂,別的孩子扔出去的石片兒頂多飛個三五下,他的石片仿似走在水上,啪啦啦旋轉著飛出去,能飛幾十下。

    每每拿水漂賭物,郭嘉必定大獲勝。

    每每得勝,他便會在高高的黃河堤上翻空心跟斗,一翻就是連著七八個。

    他小時候也頑皮,十歲的時候和於夫子打賭扔水漂,贏光了於夫子的袍衫,害四十多歲的老夫子混身只剩一個褲衩,老夫子修外不修內,一件黑襴衫還算乾淨,誰知褲衩卻是點絮糠爛布。

    偏郭嘉也是狹促,於河堤上奔跑著,忽而一個彈跳,便將老夫子的襴衫掛到了一侏歪脖子柳樹上,害得老夫子一手要捂襠,一手還要夠衣服,狼狽不堪。

    那時候的郭嘉也是動輒就拍腿大笑,動不動就一躍三尺高的頑皮少年。

    是打三年前開始,他就變成了如今這看著沉默寡言,又內斂低沉的模樣的。

    追究起來,應當還是因為推開棺蓋從石棺里救她出來的那一回,也許她滿頭滿臉皆是血,十指抓掉了指甲混身血淋淋的樣子嚇怕了他,又叫關西大營的士兵們打的太厲害,以致於性情大變。

    及致半年前妹妹郭蓮死,他從金城郡趕回來奔喪,便得了如今這麼個怪病。

    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她,他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也就難怪他見了她就煩。當初她剛從石棺里爬出來時那個樣子,她自己見了都怕,更何況他。

    夏晚輕輕擱了筆,喉頭還有些痒痒的顫,也不顧院子裡還有短工婆子們在走來走去,手緩緩撫上他青筋淡淡的手背。

    郭嘉瞬時眉頭一跳,呼息驟然而粗。

    他也不說話,低頭看著她緩緩往上遊走的手。

    夏晚心說老天爺喲,就為著當初他救過我,我願意在這家裡勤勤懇懇的幹活兒,孝敬公婆,待兩個弟弟好,只求他把我留下來。若天長日久,我可以慢慢兒順他的心,可如今不一樣,他轉眼就要趕我走,那就只能再厚著臉皮一搏了。

    那隻手再往上走,郭嘉兩道眉跳的越發厲害。

    挑開大褂子那半闊的白色裹邊兒,他的手摸上去與她的然不同,光滑的仿佛新剝過樹皮的枝杆,堅硬的仿佛金剛石一般,正在格外劇烈的抖顫。

    夏晚一橫心,低聲道:「橫豎你也命不久矣,我便也是有月信的大姑娘,只要你不嫌棄」

    一句擇日不如撞日,擇時不如撞時,不如咱們此刻就上炕還未說出來,外面一聲巨響,嚇的正準備勾著郭嘉干點兒壞事的夏晚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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