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暖融融的熱巧克力下肚,何斯迦的臉色果然好多了。
  她連午飯都沒吃,胃裡是空的,血糖偏低,要不是傅錦行強迫她喝下去,何斯迦可能隨時都會暈倒。
  「手術大概要持續好幾個小時,我再去買點吃的。傅先生,有什麼事情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就在醫院附近。」
  曹景同看了看時間,輕聲說道。
  周圍的氣氛太壓抑了,他實在待不下去了。
  「去吧,別買太多,少買一點就可以了,我們都吃不下去什麼。」
  傅錦行一手按了按酸痛的眉心,點了點頭。
  等到曹景同離開,手術室外又只剩下他和何斯迦兩個人。
  她坐在原位上,雙手捧著紙杯,微垂著頭,頭髮從臉頰兩旁滑下來,擋住了半張臉,只剩下一截蒼白的尖尖下頜。
  看著何斯迦這副樣子,傅錦行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
  孩子是她生的,是她養的,自己作為一個沒有投注過什麼感情的外人,實在沒有資格勸她看開一些。
  更何況,津津之所以被車撞到,其中一大部分責任在他的身上。
  沒一會兒,負責這起事故的交警聯繫到了傅錦行和何斯迦,他們趕到醫院,將初步的勘查結果告訴給孩子的父母。
  路口的監控錄像和行車記錄儀的記錄都拿到了,證明的確是孩子忽然跑出來,肇事司機當時是正常行駛,也及時剎車。
  此外,保險公司也派人來了,司機第一時間聯繫了他們。
  「我現在沒有心情處理這些,稍等,我讓我的助理來和你們交涉。我只有一個態度,是我們的責任,我不推卸,是對方的責任,我也不放過。」
  傅錦行拿起手機,給曹景同打電話,讓他馬上趕回來。
  到了這種時候,他只想安靜地陪何斯迦在手術室外等著,等著手術結束,等著一個好結果。
  「別害怕,一定不會有事的。」
  傅錦行緊握著何斯迦的手,一遍遍地重複著。
  這句話猶如一針強心劑,她漸漸地鎮定了下來,身體不再顫抖,雙手也沒有之前那麼冰冷。
  手術足足持續了四五個小時,當手術室的大門推開的那一刻,傅錦行發現自己也無法控制地手抖起來。
  一臉是汗的王院長出來了,像他這個年紀,支撐一台手術也是非常辛苦的。
  「應該沒問題了,放心吧。」
  王院長摘掉口罩和帽子,語氣肯定地對傅錦行和何斯迦說道。
  「等一下會送孩子去病房,你們可以去看他。稍後我也會和其他醫生一起去病房,一會兒見。」
  聽了王院長的話,他們兩個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太感謝你了,王院長!」
  傅錦行握著他的手,真誠地向他道謝。
  他扭頭看向站在身邊的何斯迦,發現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生氣,不再像死人一樣蒼白漠然。
  她顫抖著雙唇,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斯迦,你聽到沒有?津津沒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傅錦行一臉狂喜地說道。
  何斯迦也不停地點頭,口中喃喃道:「是啊,是啊,津津沒事了……」
  說完,她眼前一黑,居然直接暈倒在了傅錦行的懷中。
  其實何斯迦早就撐不住了,她之所以一直沒有昏過去,只是因為還惦記著津津的安危。
  此時此刻,一聽到孩子沒有被死神帶走,終於脫離了危險,她心頭一松,脆弱的神經在緊繃了數個小時之後,徹底崩潰。
  「斯迦,斯迦!來人啊,護士,醫生!」
  傅錦行一把抱住何斯迦,又急又怕地大聲喊著,整個走廊里都迴蕩著他無助的聲音:「有沒有人,救救我老婆!快來人!」
  何斯迦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搖晃著,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發現頭頂是一片光亮,有一張臉在忽近忽遠,表情透著焦急,口中似乎還說著什麼。
  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感到手背一涼,好像有冰涼的液體正在緩緩地流進身體裡。
  好累……
  「你先放開她,她需要好好休息。」
  一個護士對傅錦行說道,從手術室外到病房內,他一直不肯鬆手,也不肯退後。
  「我不會影響她休息的,我就在旁邊看著。」
  他十分固執地說道,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躺在床上的女人。
  幾分鐘之後,曹景同在一旁提醒著:「傅先生,津津已經回到病房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護士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何斯迦的情況並不嚴重,只是因為受了強烈刺激,已經給她注射了藥物,先讓她睡上一覺就好了。
  倒是津津那邊似乎更需要有人前去看一看,和醫生進行溝通,敲定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經他一提醒,傅錦行也清醒過來了。
  要是何斯迦沒有暈倒,她肯定也會馬上去看津津。
  如果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而沒有去看津津,一定會更加生氣。
  「好,那你留在這裡,我先去看津津。」
  傅錦行鬆開了手,起身向門口走去。
  曹景同送他到了門口,輕聲說道:「傅先生,你一定要支撐住啊,現在這種時候,他們母子都需要你。」
  傅錦行的腳步一頓,表情有些複雜。
  就在曹景同後悔自己不應該多嘴的時候,傅錦行這才開口回答道:「我到今天才知道,不是他們母子需要我,是我需要他們母子。他們當中如果有任何一個人有事,我都會良心不安,我都會遺憾終生。」
  看他的神色,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說完,傅錦行邁步離開。
  來到病房外,傅錦行被護士告知,前六個小時,家屬暫時還不能進入病房,防止細菌感染。
  他只好站在玻璃窗外,看著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的津津。
  等六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可以進去陪他了。
  「等麻藥消了,他一定很疼吧?」
  雙手按在玻璃窗上,傅錦行喃喃自語道。
  護士聽見了,點了點頭:「是啊,孩子一定會哭鬧的,到時候你們要儘量安撫他的情緒,儘量不要讓他上火。」
  說完,她遞上一沓檢查報告,還有收費清單,讓他核對。
  傅錦行伸手接過,向護士道謝。
  回到何斯迦的病房,她還沒有醒過來。
  雖然在睡覺,可她睡得非常不踏實,眉毛時不時地蹙在一起,還發出小聲的哼哼,似乎在做噩夢。
  傅錦行坐在床邊,一邊等著何斯迦醒過來,一邊翻看著手裡的檢查報告。
  津津的肋骨斷了兩根,好在年紀小,骨頭長得快,但因為斷骨戳進了肺部,導致他的胸腔內出現了嚴重的出血,內臟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
  總體來說,他的一條小命雖然保住了,然而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發生這種事情,傅錦行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通知蔣成詡。
  私心裡,他才不想說。
  反正在傅錦行看來,津津已經和蔣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蔣家那麼絕情,蔣成詡也是一個慫貨,實在不配跟可愛的津津再產生什麼亂七八糟的聯絡。
  但傅錦行又害怕,萬一津津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自己的做法會不會太自私,也太殘忍了。
  而且,蔣成詡畢竟是津津的親生父親,或許在何斯迦的心中,也是希望他能出現在孩子身邊的。
  一時間,種種矛盾的情緒在傅錦行的心頭瘋長著,令他抓心撓肝,不得安寧。
  「傅先生,你怎麼了?」
  在一旁的曹景同也發現了,他以為傅錦行不太舒服,連忙快步走了過來,輕聲詢問著。
  「你說,我應該告訴蔣成詡嗎?」
  傅錦行猶豫著,還是問道。
  曹景同微微一愣,他是比較清楚其中原委的,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麼事情在為難著傅錦行。
  換做是他,恐怕也覺得左右為難吧。
  「這個……」
  曹景同不敢說實話,他覺得,應該告訴,但又害怕傅錦行不高興。
  傅錦行把臉一板:「想什麼就說什麼,我要聽一聽你的看法。」
  曹景同只好坦白地說道:「不是感冒發燒那種小事情,就算你瞞著,消息也未必傳不到那邊,與其被動,還不如主動通知他。至於他怎麼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不歸我們操心。」
  這話徹底提醒了傅錦行,他一向都是討厭防守,喜歡進攻的性格。
  「就這麼定了。你說得對,接下來要怎麼做,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
  說罷,傅錦行拿起手機,撥打蔣成詡的電話。
  誰知道,他沒有接,反而按掉了。
  「姓蔣的這是找死嗎?」
  被掛掉電話的傅錦行顯然有些不高興,他嘀咕一聲,剛要放下手機,卻發現蔣成詡又發來一條簡訊。
  「我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你有什麼事情?」
  傅錦行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回復過去,告訴他,津津出了車禍。
  為了防止蔣成詡不相信自己的話,他索性又拿起手機,對著手上的那份檢查報告,咔嚓咔嚓地拍了幾張照片,一併發送過去。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那邊居然把電話打了過來。
  傅錦行心裡冷笑,才幾分鐘而已,難道就已經開完會議了?
  真巧啊。
  話雖如此,他還是接了起來:「喂,你看到沒有?」
  不料,那邊傳來的卻是孟家嫻的聲音:「傅先生,你好。成詡的手機放在我這裡,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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