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青睡著了, 黑璽這會兒不敢安心的休息。眼前的這般環境, 黑璽對此充滿了警惕,他不可能做到不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他一隻手輕輕地搭在荷青的身上, 一隻手微微合攏,戒備的目光打量著四周的動靜。
這樣一個泛著銀光的未知世界, 它讓荷青覺得漂亮非常,卻令黑璽頓感危機。
這世間,隱藏在漂亮的表象之下,往往是極致的兇險。就如同劇毒的花草動物,它們往往都披著一張艷麗色彩的與眾不同的外皮,吸引他人的靠近。
這些道理, 長久居住在偏遠小湖泊的荷青自然不會懂得。
漫長無聊的等待, 黑璽的手指徐徐地打理著荷青的髮絲。荷青突然之間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說起來,免不了從天而降的黑璽給他帶來的麻煩。
如果那會兒,黑璽落到了別的妖怪家中,對方一定會躲他這個恐怖的大妖怪躲得遠遠的, 根本不可能耐心的照顧他。
直至黑璽拿出二哥給他的信物, 他控制住碧波湖附近的機關,才有討好他的小妖怪靠近示好。在此之前, 唯有這個荷花小妖始終陪在他的左右,不懼怕他, 也不怕被他傷害。
黑璽指尖撫過荷青的臉頰, 荷青微微地動了動, 他不躲不避也不知在做什麼夢,唇邊還掛著笑,讓黑璽有些沒奈何。
在這個辨別不了天黑還是天亮的地方,唯一能夠給黑璽帶來一絲平靜的就是荷青。黑璽怎會不明白荷青喜歡這個地方的原由,禁地附近區域的靈氣特別適合荷青的修行,哪怕這些靈氣在大黑蛟看來並不是好事。
偏偏,荷青對這些具有治療傷口效果的露水分外珍視,它們足夠荷青高興好一陣子。大概荷青自己也不能保證,往後的歲月,他是不是還可以收集到如此效果的露水。
黑璽認為,荷青完全沒有必要在意眼前的這些小事。只要荷青安下心來修行,修為肯定會一點點的提升,何愁得不到更好的露水。
興許是受到附近環境的影響,荷青自身的荷花香味變濃了丁點兒。
荷青睡覺的過程中,他的外衣亦在緩慢的自行修復。烤得焦黃的花瓣不僅逐漸復原,而且花瓣的顏色相比以前更是明亮了幾分。正中的嫩黃花蕊輕微晃動,愈發活潑可愛。
黑璽發覺自己多半是太無聊了,要不然他怎會伸手去碰荷青後背幻化出的那朵粉白荷花。然而,他的指尖僅是輕微碰了碰外層的花瓣,枕在他腿上睡覺的荷青立即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
黑璽以為荷青醒了,他側過頭打量了兩眼,只見荷青仍是雙目緊閉,睡得很熟,不見清醒的徵兆。荷青的反應只能顯現出他對大黑蛟觸碰荷花花瓣的敏感,縱是他處在睡夢中依然如此。
當前明顯有些無事可做的黑璽又戳了一下花瓣,果然,荷青的身體再次不自覺的縮了縮。
這一次,荷青的手微微地捏緊了,他的臉頰泛起了些許微紅,呼吸也急促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由於荷青夢境的原因,還是被黑璽觸碰的原因。
黑璽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默默地收回了手,不再折騰荷青幻化在後背的粉白荷花。
無論世間何種生靈,皆有自己特有的求偶方式。
有些採用優美的歌聲打動對方,有些利用獵物證明自己養家餬口的能力,有些展開五彩的羽毛彰顯自己的美麗,更有些會和競爭者一決高下,爭奪配偶的所屬權。
不管他們做什麼,無一例外的是為了讓對方看中自己,達到交|配的目的。
作為花,同樣需要展示自身,嬌艷的花瓣也好,迷人的香味也罷,亦是為了授粉,為了孕育下一代做準備。
荷青幻化在外衣後腰的這朵大大的粉白色的荷花,它並非荷青的本體,荷青真實的花蕾從來不曾顯現。儘管外衣的荷花是幻象,可終究與荷青相關,荷青本身對來自外界的觸碰有所感應。
黑璽靜靜地觀察著粉白荷花,這朵花好看是好看,也足夠吸引視線,不過,這個視線貌似吸引得太直接太多了點兒。哪怕不是荷青的本體,黑璽也有必要提醒荷青注意。
但是,這事怎麼告訴荷青,是一個大難題。
黑璽該如何讓荷青明白,不要讓荷花出現在容易接觸的位置,更不能讓別人隨便觸碰。荷青若是問起理由,他是不是還得解釋那是不能讓外人碰的地方?
很快,黑璽放棄了勸說的念頭,解釋還是不解釋都太麻煩。
這個荷花小妖怪此刻跟在他的身邊,荷青外衣的粉白荷花不會有別人觸碰,荷青的本體更不會有人觸碰。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說得多越是說不清。
黑璽的目光無奈地瞄了眼荷青後背,又沉默地收回了視線,荷花的顏色仍在持續嬌艷。
不再有大黑蛟摸花瓣的外界刺激,荷青的睡眠再度恢復平穩,他臉頰泛起的微紅淡去。荷青害羞時,臉色會不自覺的泛紅。紅色與碧綠相互輝映,顯得綠色外衣更加的翠綠,同時也襯得荷青的皮膚白皙,唇色紅潤有光澤,仿佛被清澈的露水洗滌了一般。
黑璽鼻尖飄過淡淡的荷花香氣,呼吸間皆是荷青的氣息,他被藥粉侵蝕導致的暴躁,以及接二連三的不順心,均在這一刻轉為了寧靜。
莫名的,黑璽發覺這個荷花小妖怪順眼了不少。荷青傻是有點傻,修為也確實不高,他勝在待人真心實意。
黑璽在外漂泊的日子裡,深知真心實意的難能可貴。三千世界,光鮮亮麗之中有多少的紙醉金迷,也就是在這麼一個偏遠的小湖泊,造就了一個不問世事的單純的小妖怪。
然而,碧波湖絕非所有的妖怪都老實純樸。
黑璽不得不感嘆,二哥挑選歷劫地點的眼光不怎麼樣。灰蛟選了又荒僻又亂七八糟的小地方,偏偏還認定周圍的小妖怪無害。
灰蛟運氣極好,沒有一頭撞到禁地來。估計是灰蛟的態度強勢,力量強大,藥醫之流尚未想出針對灰蛟的計策。倒是灰蛟走後,接手的黑璽遇見了各種各樣的糟心事。
不一會兒,黑璽突然身體猛地一側。隨著他的動作,長椅瞬間扭轉了方向,黑璽護著睡夢中的荷青的同時,緊盯禁地的裂縫。
黑璽敏銳察覺到裂縫的細微變化,裂縫深處好似有什麼東西即將出現。它動得非常輕緩,僅是輕輕地晃動了湖水,但一直留心禁地情況的黑璽一下子感覺到裂縫的改變。
很快,裂縫深處的變動加劇,從緩慢的行走轉為急速的狂奔。
黑璽神情驟然一凝,他抬手在長椅表面一拍,一道道暗黑的光芒霎時圍住長椅,在附近形成透亮的黑色屏障。
他直視禁地的裂縫嚴陣以待。
自從黑璽進入所謂的禁地附近,他對這個地方的警惕從未減少半分,始終保持了最高的警覺心。禁地一刻不顯示出異樣,他就一刻不休息的熬下去。
禁地的存在,如同隨時會炸裂的隱患,使得黑璽倍感不舒服。
一生皆在爭奪領地且尋求歷劫化龍的蛟族,他們的血脈有好戰和暴躁,同樣也有與生俱來的危機直覺。他們懂得感應那些兇險至極的存在,越是危險越是令他們興奮,越是具有挑戰的價值。
黑璽邁入藥醫家的藥屋那一刻起,他內心的厭惡感不斷攀升,他深知禁地中必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蛟族好戰,卻絕非盲目的尋死,蛟族具有的挑戰精神,從不是不顧死活的莽撞。
當他們面臨的險境遠遠超過自身承受的能力,極有可能造成死亡,他們必須考慮自己的退路。他們需要勝利,唯有戰勝對手並且活下來,他們才能占據理想的領地,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黑璽眉頭緊鎖,何時起,四周如此安靜,靜得非常不自然,這是一種風雨欲來的預兆。
他稍微加大了力度攬緊荷青,內心的危機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攀升。自從荷青犯困陷入熟睡,周圍也睡著了似的,靜謐無聲。
魚群不再歡樂地游來游去,周遭的植物不再隨著湖水輕晃,枝葉耷拉下來。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的自然而然,這個世界進入了睡夢之中。
唯獨黑璽沒有睡著,他仍然保持著清醒,應對即將到來的變故。
來了!
黑璽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剎那,漆黑的禁地裂縫爆發出奪目的銀白色光芒。銀光逼得人睜不開眼睛,黑璽卻沒有迴避。
一場對戰,誰率先避開視線,誰就會失去判斷反擊的絕佳時機。瞬息間的風雲變幻,誰獲勝,取決於誰能抓住機會。
銀光暴漲噼里啪啦的砸向透亮的黑色壁障,兩者碰撞的一剎,黑色壁障表面浮現出鱗片形態的堅硬鎧甲,它將銀光阻隔在外。鎧甲仿佛堅不可摧的堡壘,把黑璽和荷青牢牢的護在其中。
與荷青的沉睡毫不知情不同,黑璽承受了劇烈的攻擊。銀白光芒大力地撞在鎧甲表面,遠不是之前看起來的那麼柔軟無害,它的破壞力極其誇張。
黑璽胸口一悶,嘴裡泛起一股血腥味。毫無任何懸念,他的腹部的傷口震裂,皮膚表面迸裂無數新傷,露水的治療效果好似在眨眼間被抽走,還頓時加重了黑璽的傷勢。
他顧不得新傷舊傷,專心鞏固屏障外的鎧甲,不讓銀光有任何可趁之機。
躺在大黑蛟腿上的荷青仍然未醒,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顯然睡得非常不自在。
荷青不僅眉頭皺著,拳頭也下意識握緊。他覺得自己身陷困境,他有心掙脫,卻不知掙脫,平添一絲煩悶不安。他頸項的龍火珠子跳閃著火光,躁動不已。
銀光連續不斷的衝擊黑色的鱗片,黑璽內心的狂躁幾近溢出,這裡讓他特別的不爽。若不是呼吸間的荷花氣息仍在平復他的情緒,他懷疑自己會瞬間失控。
禁地的裂縫內,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
隨著時間的推移,耀眼的銀色光芒開始減弱,紛紛揚揚的落下。
黑璽這才徹底看清周圍的情況。撒落的銀光覆蓋住那些睡著的魚群與植物,加深了它們表面的銀色。與此同時,它們體內飄出一絲一縷的銀光,直直的飄向禁地的裂縫,身體呈現出些許透明的跡象。
荷青和黑璽體內也飄出相似的銀光,奈何困在壁障之內,無法離開。
圈養食物,黑璽頃刻間意識到這些銀光的做法。
禁地附近的銀光負責強化動物和植物的體質,而後,禁地又再吸取這些生靈的生命作為食物養著自己。
正因為這樣,黑璽此前喝了荷青收集的特殊露水,露水具有療傷的效果,但當它被銀光召回,脫離黑璽身體之際,它也會帶走黑璽的生命,返回到禁地之中。
禁地會吸取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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