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大明朝 第79章 如何離開

    建武十三年,二月十二,縣試終於行香掛牌。

    原定於縣試三日就該放榜,由於出了舞弊案,不得不推遲了好幾天。因顧孟平這些日子的注意力都在家裡與孫維瞻身上,故此等到顧少華和顧行雲來尋他時,才知道這件事情。

    因有了舞弊案,這次的縣試就顯得不那麼完美。顧少華提起縣試來,也是有氣無力的。

    「據說是有和興鎮的學生與主簿是親戚,主簿就將考題事先泄露給他。可是誰想到,他居然轉身賣給了別人。現在大宗師已經駕臨遂平,據說查出了數個學生,要革他們科舉之途,永生不許考試。」

    顧孟平隱隱有些擔憂,忙問道:「高縣尊可受到連累?」

    顧行雲搖了搖頭,「高縣尊對此事一無所知,只是失職之過。聽說縣尊氣憤異常,在縣署大罵。」

    怪不得這幾日姜思賢沒有什麼動靜,只是派管家來說要查卷,讓顧孟平這個月在家裡讀書,每隔幾日送一些文章過去修改就好。

    想到這裡,顧孟平突然驚覺,他好像這段時間和社會有些脫鉤了——

    他有些茫然!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的心靜不下來?整日紛紛擾擾地,有時還會莫名地發呆……

    然而在這場舞弊案中最令人高興的莫過於顧仲康奪得第一名的事情了。

    顧行雲不喜顧仲康的為人,總覺得他娘娘腔味道太重,好生生的一個大老爺們,幹嘛整日裡學女子。所以一旦議論起顧仲康來,說話都是不留半分餘地,「那小子是第一個交卷的,估計是想放頭牌。他交卷之後就請高縣尊和縣學教諭面試詩詞歌賦……」說到這裡,顧行雲興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當今天子重文章,做學生的只該用心做文章即可。這些雜覽,學他做甚?」

    他說著模仿起了高郵高縣尊的語氣,「做學問務實而不務名,若只為名,那正務自然荒廢,若想科舉報效朝廷,只管將聖賢書學好,何必去看那些心浮氣躁的?」

    顧孟平微微搖頭!

    在縣試時請主考官面試這無可厚非,可是在重八股而輕詩詞的當代,請求主考官考你詩詞,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顧孟平卻不知道,這是他給於顧仲康的壓力。

    顧仲康每日在家裡不是被老祖宗督促,就是被謝氏拿他與顧孟平比較。尤其到書房後還有一個顧維盛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後悔的話,說後悔不該將顧孟平承嗣出去——

    話里話外,後悔當初沒有用顧仲康承嗣。

    顧仲康雖然脾氣好,可到底也是一個少年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差別對待。以前他就是家裡的明珠寶貝,可自從顧孟平在嵖岈山詩會出名之後,他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他想勝過顧孟平,他想證明自己並不差!

    心裡一急,事情就做得出格了。

    幸好,高郵高縣尊是個唯才是舉的人,對於顧仲康的文章依舊細細圈點,卷面上加了三圈,填了第一名。

    「仲康心高氣傲,才學也好,得第一也屬正常。」顧孟平就道。

    顧少華聽了這話,嗤地一笑。

    別人說這話,他信!可顧孟平說這話,他就不信了。試問在遂平現在有幾個人的學問能超得過顧孟平的?只要他能這科下場,那第一名必定是屬於他的。

    聽說孫維瞻準備回鄉,顧行雲和顧少華很不理解,「遠兄不是說要參加今年的鄉試嗎?怎麼要回去?這一錯過豈不再等三年?」

    孫維瞻就拱了拱手,笑著道:「家裡來了信,說是家父身體欠安。我心急如焚,就顧不得鄉試不鄉試了。」

    顧行雲和顧少華頓時肅然起敬,卻又憂心起來,「原來是伯父身體有恙?你怎不早說?我們也好準備些藥材補品……」

    「也是才得的信,這幾日就準備啟程歸鄉。」孫維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諂。

    知道他要歸鄉,有個人卻著了急。

    外九房的顧維茂和他渾家心急火燎地跑到了外三房,一見到老安人,維茂渾家的淚水就流了出來,嚇了老安人一跳。

    「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老安人原本想說是不是維茂欺負你了,可是維茂就站在她身邊,臨時改了口。

    維茂渾家直哭得肝腸寸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老安人左勸也不是,右勸也不是,急白了好幾根頭髮。


    最後,還是顧維茂一語道破真相,「那公孫遠走了,我家的翠珠咋辦?」

    「什麼?」老安人臉色遽變,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比她還吃驚的卻是孫維瞻和顧孟平。

    老安人把顧孟平叫到了東屋,旁敲側擊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名堂,最後老安人心一橫,把話給挑明了。

    顧孟平『噗』地一口,將茶水噴出了老遠。他強行憋住笑,一本正經地反問,「祖母可是信了外九房的話?難道祖母忘了去年盈袖差點被拐之事?」

    老安人猛地一怔,有些後悔起來。外九房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不過是因為這件事情牽涉到公孫遠,她這才亂了陣腳。

    「還是要問清楚為好,外九房怎把遠哥兒和翠珠扯在一起了?」老安人有些奇怪,這個翠珠也就是偶爾來外三房轉轉,就是來了也只和嘉木說話。怎會和公孫遠扯上關係?

    孫維瞻聽了顧孟平的話後半晌沒有反應,嘴角微微抽動。

    良久,他才啞聲道:「前些日子,我出去和德昌見面,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她……她直言不諱……我卻無心與她,可又不好當面拒絕,便說了句,婚姻之事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顧孟平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孫維瞻被氣得臉色鐵青。

    見他惱了,顧孟平忙止住笑,咳嗽了一聲,「這可不是小事,若是將來有人拿這件事情做伐,於你不妙。」

    孫維瞻自然是明白利害關係的,只是現在讓他去和外九房解釋,他又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面。難道要他告訴外九房的人,我根本沒喜歡上你家閨女,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誰知道她是怎麼聽的?怎就能說我和她私定終身了?」孫維瞻懊惱不已。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子欲求之,反疏之遠也。」顧孟平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安慰,「此事其實不急,其實急的卻是,你回鄉時會不會遇到危險!」

    孫維瞻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他遲遲不回京就是因為一直有人在追殺他,他從金陵一路往北逃,直跑到河南省才擺脫了追兵。竇德昌年前回京時,路上被人發現,幸好他武功高強拼死殺出了重圍。竇德昌不敢回京,更不敢回遂平,在京城附近蟄伏了月余,尋了一個機會和家裡人接了頭,這才打聽到京里的情況。

    他為什麼能安全地呆在顧孟平家中,那是因為今年即將開始的鄉試,許多秀才齊齊湧入了汝寧府。他混在秀才堆中,這才沒有被人發現。而且他在外三房平時也深居簡出,不與人交往。

    可是再躲下去也不是個事,只要他一天不死,只要他還想回到京城,他就必須面臨這些問題。他也奇怪,為什麼都一年了,那兩個人怎麼還沒有放鬆警惕?

    可是,父皇為什麼不尋他?難道,真是心中沒他這個兒子嗎?

    孫維瞻不敢再往下想了。

    見到孫維瞻沉默下去,顧孟平也默然不語。

    他不敢把孫維瞻交給顧維愈,顧維愈是大皇子的人。他也不敢告訴姜思賢實情,姜家是二皇子的人。

    可是除了這兩個人,還有什麼辦法能把孫維瞻安全地送回京城呢?

    高郵高縣尊?

    顧孟平猛地抬起頭,可是轉瞬間又垂下。

    高縣尊滑得像條泥鰍,這樣大的事情,他定然不會接手。

    就在這時,街門被人拍響,嘉木和盈袖笑著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今日一早,蕭宛怡就派了馬車來接嘉木和盈袖去和興鎮玩。說是林老夫人身體大好,林府就請個戲班子唱堂會,為林老夫人慶祝。林府一向不與外人交往,只兩老一少看戲不免太過孤單。

    蕭宛怡就提議去顧孟平家中請嘉木和盈袖過來。

    林老夫人見過顧孟平,甚是喜歡他的為人。聽到是請他的姐妹,欣然應允。

    張虛白道長更是沒有反對意見。

    嘉木和盈袖在林府玩得很高興,回來的時候,蕭宛怡還送給盈袖一個蹴鞠球。

    聽著盈袖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說著她那個漂亮姐姐,顧孟平的目光驀地一亮。

    張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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