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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在歷史上曾是一座小城,
因天衡傾倒、五行紊亂之故,一度沒什麼人居住。
謝茂將藍星強行攜入隨身空間,帶回新古時代之後,
天衡恢復正常,
這裡也沒能變得繁榮興盛,一直都是偏遠農牧之地,被蔑稱為「菲斯鄉下」。
直到諸聖君出世之後,
菲斯才被尊為祖庭聖地,
朝聖尋道的人日益增多,
方才熱鬧起來。
然而,兩千年前魔氣入侵,聖戰打得極其慘烈,藍星上十室九空,
連帶著菲斯聖地也荒廢了。盧隨心則有唯我獨尊之心,
一心一意經營九紫山充作聖君道場,
藉口保護聖地休養生息,
將藍星剩餘人口搬遷到九紫山,以至於聖戰之後,藍星變得徹底荒無人煙。
如今盧隨心從聖位隕落,菲斯聖地重啟學宮,各修真世家開始往藍星移民。
聖地學宮附近的駐地自然是搶了個滿頭包,正兒八經的環球內環線,
擱以後不僅是藍星中心,
說不得就是整個宇宙的中心,
搶起來能不賣力麼?有遠見的家族目光已然不局限於聖地學宮附近,直接在外圍城市布局圈地,整地築山修路蓋房……一片熱鬧景象。
然而,除了剛剛落成的聖地學宮,藍星真正最顯赫巍峨的建築,實則是祖聖神廟。
這是一座矗立在藍星近萬年的神廟,由諸聖君聯手建成,聖戰時為腐獸所玷污,聖戰結束後,盧隨心為了挽回民心,親自修葺了神廟,隨後將之封存。
不管謝茂樂不樂意被人放在神龕上膜拜,移民藍星的計劃開始,恢復神廟香火就被提上了議程。
不說其他修真宗門怎麼想,冼宮主和雪焚真人到藍星第一件事也是拜廟。修士才會遞交申請到聖地學宮進修,遠星艦隊這群普通人也會懷著好奇之心,溜到神廟附近參觀……攔是攔不住的。
在新世界流傳的祖聖事跡極少,這麼多年來,倒也沒有拜出怪異邪僻的祀神,謝茂也懶得多管。
在神廟深處,有一間築成不久的靜室。
郄谷察就被囚禁在此。
解紫唯親自擔任守衛,負責照顧郄谷察的起居飲食。
恰是清晨,解紫唯先給郄谷察送來薰香和早餐,服侍郄谷察坐下吃飯,照例關心:「掌門,今天念定魂咒了麼?祖聖說了,您身攜陊印魂魄不穩,多念此咒才能穩固神魂。」
郄谷察只是低頭吃飯,並不理會他。
當日郄谷察被解紫唯帶到東樓陪謝茂吃飯,茶都沒喝上一口,直接就被扣下了。
謝茂懷疑他是什麼「來歷不明居心叵測的東西」,先查體魄再查魂魄,凡人的基因技術也沒落下,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基因圖譜都查了一遍,最終結論是,他不是個正常出生的人。
他是被「造」出來的。
郄谷察確實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但他有母親,他還記得母親的懷抱和微笑。
——我怎麼就是被「造」出來的了?
可惜謝茂根本沒打算給他解釋,祖聖要扣留你,哪還有什麼道理?不止諸位聖君完全沒意見,同為北聖后裔的解紫唯也沒站在郄谷察一邊。謝茂叫他親自看守郄谷察,解紫唯就寸步不離地守著。
謝茂叫他每天念定魂咒,郄谷察也是念得有口無心。
倒不是郄谷察不信任謝茂的判斷,認為謝茂心存惡意。他只是想知道,如果真有人把他造出來,那人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念定魂咒,是不是就有機會見到把他「造」出來的人?
見他愛答不理的模樣,解紫唯也是沒辦法。
郄谷察在吃飯,解紫唯就在他身邊坐下,對著他念定魂咒。
這麼念當然沒有郄谷察自己修持效果好,但……聊勝於無吧。想起這少年和少將軍都是被「造」出來承載同一道魂魄的皮囊,解紫唯總有些愛屋及烏的情緒。
這邊吃飯,那邊念咒,兩邊都忙碌時,大門轟然洞開。
「大老闆?」解紫唯愕然。
謝茂匆匆忙忙殺來神廟,恰好看見郄谷察抬頭厭惡的表情,啪地一道符貼郄谷察腦門上。
郄谷察頓時臉色鐵青。
「您這是怎麼了?」解紫唯連忙讓座。
謝茂在郄谷察對面坐下,焦急地等了近十分鐘,郄谷察依然沒什麼異樣。
「他還有別的皮囊!」謝茂猛地一拍桌,刷地削落郄谷察一綹短髮,轉身便走。
解紫唯一頭霧水,遠遠地聽見謝茂吩咐:「把人看好,有異動立刻通知我。」
直到謝茂走得遠了,郄谷察才冷笑:「這道符要貼多久?」
解紫唯想了想,用夾子把那道符別在郄谷察鬢邊,說:「你就忍忍吧,也不耽誤吃飯。我估摸著是那道魂魄現世了,祖聖找他呢。你也別總這麼憤怒,一個皮囊能盛得下幾條魂魄?他來了你就得沒,大老闆這也是保護你。」
「我樂意把皮囊給他,你管得著嗎?」郄谷察冷笑。
不過,這一邊發脾氣一邊低頭吃飯,明顯已經接受了解紫唯的說辭,不過是嘴硬不承認。
過了一會兒,郄谷察又問:「他削我頭髮,是不是想做法尋找其他皮囊?」
「我給你念定魂咒吧。」解紫唯又開始咕嚕。
※
衣飛石只剩一條聖魂下了鬼府,附近的陰魂鬼差都下意識地被吸引過來,一時鬼影重重。
這情況稍微有些棘手,衣飛石未及考慮對策,一件斗篷朝他飛來,他想也不想就披在了身上。
——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須知道修士法寶千奇百怪,一個習慣戰鬥的修士,任何未知的東西朝自己擲來第一反應都是戒備,誰知道這件斗篷上身會不會把自己束縛住、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呢?
斗篷上身的瞬間,衣飛石自己都震驚了。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伸手接住,直接披上身。
所幸這件斗篷不是攻擊束縛他的道具,剛剛披上身,他渾身溢出的聖魂氣息就被遮掩,洶湧圍來的陰魂鬼差就像是失去了目標的野獸,紛紛露出詫異不解的表情,很快散了去。
衣飛石低頭察看,這件斗篷是素白棉紗織成,看不見任何符文祭煉的痕跡。提起來摸了一下,才發現斗篷乃是兩面夾制,或許夾層里另有玄機?
不過,是誰這麼恰好地給他準備了這麼一件斗篷?
正疑惑時,黑暗處緩緩走出一道提燈的身影,眉目清秀,面無血色。
「徐蓮?」衣飛石早就認定是徐蓮背後搗鬼,可他也從未想過真的能看見徐蓮。
「師父。」徐蓮虛弱地喚了一聲,「此地不安全。您先隨我來。」
這一句「師父」刺入衣飛石耳朵,喚醒了衣飛石所有的記憶。打從天后宮撕開時空裂縫起,在衣飛石耳邊呼喚「師父」的就是徐蓮!當初總認為徐蓮剖身已死,活下來的惟有劉敘恩,就認定了在時空裂縫中呼喚師父的徒弟是劉敘恩——從頭到尾,都是徐蓮。
徐蓮喚他離開,衣飛石也未遲疑,緊跟著徐蓮的腳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黑,衣飛石目不能視物,只能憑著觸覺與靈識判斷身處的環境。黑暗中,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扶住他,徐蓮虛弱的聲音近在咫尺:「師父,這邊。」
這確實是自己的徒弟。
不管是在哪一種混亂的記憶里,徐蓮都是這樣細緻溫柔,帶了兩分對恩師的孺慕崇拜。
就這麼一晃神,衣飛石就被帶出了黑暗,眼前豁然開朗。
讓他意外的是,這是一片被煙水籠罩的世界,四處都有煙水浮沉,天光明亮卻曖昧,四野景色一片楚楚嫵媚,就像是夢境中一樣不切實際。他們身處的地方卻不是野外,而是一座宮殿的高台,地上鋪著整潔明亮的玉石,飛檐廊柱俱是漂亮的水晶。
周圍幾個只剩下白骨的傀儡穿戴著鎧甲,嘎吱嘎吱地迎上來,扶住了氣喘吁吁的徐蓮。
徐蓮非常虛弱。
衣飛石皺眉看著他,他就像是零件拼成的積木,白骨傀儡扶住了身體與胳膊,未被扶住的另外半截身體就脫了鉤,白骨傀儡只得趕緊將他扶起來,讓零碎的身體重新拼接上才變得正常。
「你的身體……」衣飛石猶豫了片刻,才說出極其心痛的四個字,「剖身做祭?」
徐蓮只是蒼白的笑了笑,已經喘勻了這口氣,說:「師父,裡邊坐吧。」他將這片巍峨漂亮的水晶宮看了一眼,不無遺憾地說,「只剩我們啦。」
頓時就有三點金光從衣飛石身上飛出,分別落入徐蓮的紫府、膻中、玄池。
徐蓮原本毫無血色的臉色霎時間就變得紅潤了許多,驚訝之餘還有些焦急:「聖魂精粹養之不易,您也剩得不多了,豈能再賜予弟子?師父,求您快收回去!」
衣飛石的手輕輕覆在身披的斗篷上,說:「這裡邊夾著你的皮吧?」
徐蓮就不說話了。
「你為我剖身,剝皮,我不過給你一點聖魂,不值得什麼。」
衣飛石朝著宮殿拾級而上,聽著徐蓮跟隨在身邊,他又問,「我沒記錯吧?那日我神魂重創陷入昏迷,你護著我逃出謝神府,剝下背上最大的一張皮覆在我身上,掩去了我的行蹤,你就帶著血氣朝廬江跑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徐蓮吶吶地說:「是弟子學藝不精。若是將師父教授的斂息訣學好了,也不至於出此下策。那日是吃了些苦頭,也是弟子自找,與師父無關。」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水晶宮的正殿門前,那是一座古老的宮殿,衣飛石的記憶里也不存在。
或者說,他沒有真正見過。只聽過這座宮殿的傳說。
「這就是海神殿。」衣飛石道。
遠古之時,人類分為兩支,一則為巫族,一則為海族。
海族進入煙水世界生活,受限於魂魄不生,繁衍只得掠奪凡人魂魄。千萬年來,這種掠奪的寄生關係都運行良好,海族發展得極其鼎盛。
然而,人類修士的增多,人類踏入修真時代,人人登真成仙,終究打破了這個平衡。
人人修真的時代來臨之後,海族再也無法倚靠掠奪人類魂魄繁衍生息——人類不好抓了。這對海族而言是滅族之災。為了族群的繁衍,海族必須遏制修真時代的發展來臨。
不可避免地大戰爆發了。
掉以輕心的海族沒能將人類修真的希望扼殺在最初,大戰爆發之時,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人類有用之不竭的魂魄,海族卻死一個少一個。人類修士寧可灰飛煙滅,也不會讓自己的魂魄落入海族之手,成為屠戮同胞的力量。
最終海族戰敗投降,成為了人類的奴隸。
假惺惺的人類自詡文明,並不使用「奴隸」這樣的詞語稱謂,可投降的海族被長期放逐在靈氣最貧瘠的地方生活,青壯被大批抽調充入前線部隊,繁衍只給最低標準的魂魄——所有罪大惡極的魂魄,死後不許流連九幽,才會被發配到海族。
衣飛石出生時,海族已經依附仙族多年,早已失去了煙水世界的水晶宮,所以他從未見過。
水晶宮是個很讓人意外的地方。它的宮殿整體用水晶築成,晶瑩美麗,充滿了夢幻,然而,它看上去並不冰冷,也不顯得高高在上,更像是一個大家族裡聚餐飲宴、其樂融融的場所。
它和其他宮殿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它沒有高踞寶座的威嚴,中央是一塊圓形的高台,上面也沒有獨尊一人的坐席,而是熱熱鬧鬧地擺了近二十席。
中間的坐席最大,周圍環繞六席,最外圍是十三席。
高台之下,也是擺滿了各種坐席憑几,沙發屏風,看上去不像宮殿,而是個大活動室。
「師兄在各個時間線上尋找了許久,方才找到這一間還完整的水晶宮。」徐蓮說。
衣飛石緩緩走了進去:「那麼,現在是在那一條時間線上?」
徐蓮不禁笑了笑,說:「師父,隨意調整時間線是聖人威能,弟子做不到。弟子不過是帶您到了曾經停留過的時間點。」他掏出懷表看了一眼,「這裡是長安三年。」
「長安三年。」衣飛石也得佩服徐蓮的腦洞。
他的聖魂從新世界的菲斯聖地脫出,直接下了鬼府,謝茂必然要著急尋找。
徐蓮帶他藏到煙水世界就夠奇葩了,居然還穿越了時空,來到了謝朝。這個謝朝可不是他和謝茂定情的太平年間,而是謝茂任務失敗的前幾世——也是謝茂極度不願再提、再回憶的一段時光。
就算謝茂想要尋找衣飛石的魂魄,下意識地也會避開這個世界,不願多想。
「說吧。」衣飛石指了指身邊的坐席,示意徐蓮坐下,「你想做什麼?」
徐蓮無時無刻不受剖身之痛,有了衣飛石所賜的聖魂加持,方才暫緩了這種痛苦。然而,他身體依然十分虛弱,在衣飛石跟前不敢失禮,一直強撐著侍立。如今衣飛石賜了座,他才施禮拜謝坐下。
「弟子已經找到了中興我族之法。」徐蓮氣息短弱,這句話卻說得十分興奮。
衣飛石回過頭來,就看見一具與自己長得十分肖似的皮囊,立在宮殿之前。
他將這具皮囊上下掃了一遍,又以靈識探察,皺眉道:「蟲族?」
「是有一些蟲族的基因。不過,也不獨是蟲族。師父,此法的重點是魂魄與皮囊的契合,我族繁衍之難,多半是因為輪迴不佑,皮囊難以與收取的魂魄匹配,強行納入皮囊就有崩裂之患。我在過往時空之中,發現了暴君使用的傀儡契書,此法若用於定魂,竟然比任何咒文醫術都強!」徐蓮興奮地說。
「你取了我的靈,夾雜蟲族基因,培養了一具皮囊,又對它使用了魂契?」衣飛石皺眉。
「不是魂契。這隻作定魂之用。師父,您可以探察,絕沒有任何致患的契書。暴君將您扣押了這麼多年,弟子只能帶回您的魂魄,這是給您準備的皮囊……」徐蓮急切地站了起來。
衣飛石心中已生厭惡,面上不顯,問道:「我穿上皮囊之後呢?」
「之後?」徐蓮似乎不明白。
「您恢復了記憶,有了不受外人控制的皮囊,身在陰庭,執掌輪迴……師父,您也是聖人,九天十地唯一的輪迴大帝,您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再也不需要被人肆意差遣奴役。」
「您是不是已經忘了,您才是輪迴池唯一的主人。」
「在您封聖之前,諸世界花開花落,人生人死,皆歸於九幽。九幽中陰魂遍布,晦氣難除,您為了替我族尋找繁衍之法,方才創立了輪迴池,以九幽陰魂繁盛我族,以此功德封聖。」
「若非暴君趁您不備,將您拋入時光亂流之中,惑亂了您的心智——」
「我族豈會如此悲慘!」
衣飛石被他一番話弄得記憶又混亂了一瞬。
我為了海族繁衍,創立了輪迴池?輪迴池的真相竟然是這樣?輪迴池根本和君上沒關係?
「和他有一毛錢關係!」徐蓮氣鼓鼓的樣子有些孩子氣。
見衣飛石還在困惑不信,徐蓮又忍不住問:「他若能控制輪迴池,為何不敢下九幽?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想從您手裡奪走輪迴池。這回也是被逼急了,知道我馬上就要找到您,竟然把輪迴池堵了——」
「您不信我?那您想一想,他為什麼要堵塞輪迴池?」
「輪迴池堵了,您是不是只能回雲海神殿取回您的『神軀』?那身體已經被他糟踐得不成樣子,您穿上去就得聖隕,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怎麼可能再去穿那個皮囊?!」
「既然不能取回神軀,又要處置輪迴池,您還能怎麼辦?只能指望他去解決啊!」
「那您就只能把輪迴池交給他。」
「輪迴池只認您,除您之外,能靠近的只有師兄和我。除非您親口下令,准許第三人靠近。他想要的就是您這一句話而已。」
衣飛石心中有很多疑惑和矛盾,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徐蓮這種分析是有道理的。
君上為何要堵塞輪迴池,這簡直讓人想不透。
「他曾經在藍星做了一個小輪迴池……」衣飛石不太有力地反駁。
果然就被徐蓮一句話解決:「他是諸天諸世界裡最頂尖聰明的聖人,您在鬼府已經建立了輪迴池,他照著山寨一個,能有多大的難度?」
「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證據。」衣飛石仍舊搖頭。
「師父,」徐蓮屈膝跪在他跟前,牽住他的衣角,仰頭說道,「弟子不需要證據。」
衣飛石低頭看他,只見他依然沒有血色的嘴角勾起一絲淺笑,心滿意足地說:「弟子已經恢復了您的記憶,把您救回來了。您素來英睿洞見,有您在,弟子什麼都不怕了。」
衣飛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沒了皮囊,低聲道:「是你。」
他一直認為催著他墮入那場噩夢的是君上,始終想不懂君上的意圖。君上為什麼要給他那些充滿了仇恨的記憶?難道君上希望他撿起仇恨,繼續與君上做對嗎?
如今徐蓮認下此事,這一切才說得通。
逼他恢復記憶的根本不是君上,而是隱在暗處的徐蓮。
徐蓮不打算給他任何證據,也不會再給他更多的說服,「您英睿洞見」,真實虛偽間,究竟誰是恩友,誰是仇敵,您請自行判斷。
「你的意思是,我擁有輪迴池,所以君上不是我的對手?」衣飛石問。
徐蓮想了想,糾正了他的說法:「雖然弟子很不想承認,不過,他確實很難對付。您雖擁有輪迴池,執掌鬼府,也僅有自保之力。只要您還一日擁有輪迴池,他就不敢下來。」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把輪迴池交給他,就能知道你給我的記憶是真是假了。」衣飛石說。
自從救回衣飛石之後,徐蓮一直處於很鬆弛的狀態,他是真的覺得師父恢復記憶了,師父回來了,就算暫時不清醒,遲早也會弄明白原因,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哪曉得衣飛石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徐蓮整個人都僵硬了。
……把,輪迴池,給他?!
為了驗證記憶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了確定暴君究竟是暴君還是明君,直接把輪迴池交出去?!
「那您……」徐蓮眼角有淚水積蓄,終究也只是含在眼中,聲息一瞬間低得近乎無聲,「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您賭輸了……會是什麼下場?」
賭輸了,會是什麼下場?
衣飛石想起噩夢中毫無慈愛之心的暴君。他不放過自己,更不會放過徐蓮。
不管是在衣飛石的哪一種記憶里,徐蓮都死得很慘。當他看見蟲族世界裡徐蓮殘留的陰風時,心中無法壓抑的悲痛,那是無法作偽的。那證明他是真的在為徐蓮心痛,也證明徐蓮的死絕非獲罪。
衣飛石並不知道徐蓮為何死而復生,可他如今依然在飽嘗剖身之苦。
實我身也,大謬不覺。虛我身也,假合之劫。剖我之身,假以虛合,守聖慈心,不使斷絕。
曾經徐蓮念著如此殘忍虔誠的咒文,為衣飛石剖身犧牲過一次,衣飛石能忍心拿他的性命再賭一回麼?衣飛石可以輸,他不在乎被君上如何處置。徐蓮呢?徐蓮還輸得起嗎?
看著低頭跪在自己面前淚水將落不落的小弟子,衣飛石沒有再刺激他。
和當面就敢頂撞君上的劉敘恩不同,徐蓮性子比較柔軟,衣飛石要獻輪迴池的舉動明顯把他嚇住了,看得出來,他骨子裡終究是忌憚害怕君上的。
正因為他的害怕,才顯得出他的勇敢。
為了救衣飛石,他甚至有勇氣對著君上追來的劍光,以身相飼。
見他受了大打擊又不敢吭氣,只能呆呆地跪著,衣飛石摸摸他的腦袋:「有師父呢。」
別怕。
※
另一邊,謝茂已經陷入了暴走狀態。
他用了所有的追蹤手段,到處都找不到衣飛石的蹤跡。
小衣呢?
到底是誰把小衣偷走了?!
小衣現在在哪裡?!
徐蓮安排在新世界的皮囊,已經全部被謝茂翻了出來,這個不是,那個沒有……等到謝茂不死心地全部搜了一遍,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
障眼法。
這一批舉止神態都與衣飛石極其肖似的「皮囊」,通通都是障眼法。
對方就是為了把他絆在這一堆根本不會啟用的皮囊里,讓他無意義地尋找。實則趁著支開謝茂的這段時間裡,帶著衣飛石趁亂離開。
從一開始,什麼少將軍,什麼郄谷察,都是做局,都是聲東擊西的餌!
小衣很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稍安勿躁。】
升仙譜上顯出四個字。
謝茂腦子裡嗡地一聲,突然醒過神來。
衣飛石已經入局,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與其滿天滿地地搜索衣飛石下落,當務之急是準備好萬全之策,預備給衣飛石善後。
「我還有多少時間?!」謝茂急切地問,掉頭就回書房。
若是弄不出徒手封聖的金手指,小衣就沒了,沒了,徹底沒了!
許久之後,升仙譜上又顯出四個字——
【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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