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拎著豬肝和排骨去了上房,陳雪嬌和靜好兩個拉開了大門,便看到外面站著一位著綠衣梳著雙螺髻的面生姑娘,姑娘身後有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一位小廝模樣的人正在把馬栓到樹樁上。
「我們村姓陳的人家很多,請問姑娘是找哪個陳家?」陳雪嬌掃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綠衣姑娘抿嘴兒一笑,頗有點輕蔑的意思在裡頭,用手肘頂開雪妙的身子便要探身進來:「這可是陳姨娘的娘家,還不快開門,咱們趕了這麼久的路,累也累死了。」
丁家的陳姨娘,便是陳雪姚了。
「你又是誰?」陳雪嬌不喜歡那姑娘的態度,不卑不亢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你又是誰?難不成是丁府的丫鬟,我聽說丁府家大業大,服侍的下人個個都是知禮的,也沒聽說過哪一個到了旁人家就要硬闖進門的。」
「靜好姐姐,這人別是冒充的吧,最近村里不是丟雞便是丟鵝,咱們還是關緊門進去吧。」陳雪嬌退後一步,牽著靜好的手便要闔上大門。
綠衣姑娘微抬了眼睛,原以為鄉下小門小戶,姑娘都沒什麼見識,稍微說幾句狠話便唬住了。不成想,眼前這位姑娘倒是個膽大的,看穿著打扮也不顯眼,往頭上一瞅,眼神閃了幾閃,那頭上的簪子流金溢彩頂端鑲嵌著圓滾滾的珠子,想必價值好幾兩銀子。綠衣姑娘本來也不是啥好人家出身,好人家出身的人該不會入了奴籍,她打小也是在鄉下窮苦人家長大的,到了丁府後廚做了幾年,因為雪姚的賞識,被提拔到雪姚內院當了二等丫鬟,便狂了起來,加上丁府大爺拉磨過她的手,更狂的不是她了,背地裡連雪姚也不放在眼裡。
「怎麼回事?」緊接著。馬車上又下來一位著紅衣也梳著雙螺髻的年輕姑娘,手裡拎著盤絲華錦凳子跳下馬車,皺了皺眉便把凳子放在馬車帘子下,直起身子便沖綠衣姑娘喊。「好無理的小蹄子,到哪裡都和人磨牙,越來越狂的不是你了,回頭我給姨娘說,看不揭了你的皮。那是姨娘的嫡親堂妹,豈是你能衝撞的。」
陳雪嬌掃了幾眼紅衣丫鬟,心下想了想,便想起她便是上回接雪姚回去的丫鬟,名字好像是叫蓮兒的,去年的她還是個嬌怯怯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今年從衣著打扮到談吐都變得成熟穩重,想必是提拔到雪姚屋裡做了大丫鬟的緣故。
綠衣少女挨了這頓罵,面上不服,不過到底軟了語氣。輕輕朝陳雪嬌福了一福:「是我有眼不識,請姑娘饒了這一遭。」
到底心下不服,嘴裡只肯稱「我」而不是「奴婢」。
「什麼饒不饒的,沒啥大不了的事。」陳雪嬌淡淡一笑,側了側身子,迴避了她的禮。
稍一會便見馬車帘子動了一動,一位打扮體面的嬤嬤下了馬車,蓮兒趕緊把凳子往裡靠了一靠,抬起眼睛沖綠衣少女說:「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來扶著嬤嬤。」
綠衣少女嘴巴一撇。不情不願的跑到馬車前,和蓮兒一起扶著嬤嬤下了馬車。
許是趕了許久的路,馬又累又渴,小廝怎麼都栓不住它。最後索性按著馬頭,馬急了一掀蹄子嘶鳴了一聲,倒是把剛下車的嬤嬤嚇了一跳。
「混賬東西!」拴馬的小廝朝馬背上抽了一鞭子,馬蹄騰起,更不好栓了,陳雪嬌見那馬十分可憐。便出言道:「走了這麼遠的路,想必這馬是渴了,我家院子裡有井,還是先打些水讓它解解渴。」
那小廝忙不迭道謝。
那嬤嬤聽了雪嬌的話,讚賞的點了點頭,和善的說:「這姑娘倒是個心善的,老奴見過四姑娘。」
她嘴裡的四姑娘是按著陳家輩分排得。陳雪嬌覺得這位嬤嬤有點眼熟,等她一開口便想起她就是雪姚出門子那會,來幫雪姚梳頭的嬤嬤。
當時這嬤嬤對雪姚的態度很值得玩味,說的話滴水不漏,卻句句含著諷刺。後來,隱約聽說她是丁府大小姐,愛姐的奶娘。
能當丁府唯一大小姐的奶娘可見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雪嬌也聽說邊看這愛姐年紀不大,卻是個有心眼有魄力的,從雪姚原本板上釘釘的二夫人平妻名頭變成丁府的陳姨娘,便可知道她的威力,日常從趙氏和陳老太太聊天中,陳雪嬌偶爾耳朵颳了幾句雪姚不知在她手裡吃了多少暗虧之類抱怨的話。只是不曉得,這嬤嬤如今到陳家有什麼打算。
陳雪嬌對丁府的人沒有任何興趣,也不稀罕插手雪姚的事,不過為著禮節,還是避開了嬤嬤的禮,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我二嬸在屋裡,嬤嬤請往上房請。」
趙氏在上房,沒心思和娘家侄兒趙大寒暄,接過豬肝排骨隨意擺放在桌子上,側著耳朵聽了一回,聽見是丁家的人來了,嘴角浮現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擦了擦手從上房走了出來。
「哎呀,原來是蓮兒來了。」趙氏急匆匆跑到門口。
見雪嬌和愛姐身邊的嬤嬤有說有笑,不禁寒了臉,目光輕輕一遞,蓮兒接過來,搖了搖頭,臉上顯出一抹無奈之色。
陳雪嬌冷眼看著趙氏和蓮兒打啞謎,嬤嬤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趙氏,笑著道:「趙家太太,自打您回老家,陳姨娘身上便不大好,如今府里都是大小姐管家,特意遣了老奴來問候您一聲。」
「雪姚咋地啦?」趙氏一聽說雪姚身上不大好,哇啦一聲嚷開了,死死盯著蓮兒,想問個所以然來。
蓮兒遞給趙氏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剛想開口便被嬤嬤打斷:「咱們屋裡說。」
按理說這沒有雪嬌的事情,但她想了一想,便也跟著去了上房。
不知雪姚到底有了什麼事,能夠讓丁府大小姐身邊的紅人親自來陳家。
到了上房,分主次坐下,陳老爺子又把李氏和蔡氏叫來做陪。
陳老太太遇到丁府的人便失去了氣勢,一向不大方的她,把好茶好果子都端了上來,趙氏站在陳老太太身邊,一副急切的樣子。她恨不得馬上得到雪姚的確切消息。
「什麼大事情,還讓您老親自來家裡一趟?」陳老爺子賠笑問向嬤嬤。
「也不是啥大事。」嬤嬤押了一口茶,從趙氏臉上淡淡掃過,」不過對於陳姨娘來說可是件大喜事。自打趙家太太來了家裡,陳姨娘便身上不大好,還是大小姐請了郎中來瞧,卻是有喜了。」
雪姚有喜了?
陳雪嬌抬了抬眉毛,從嬤嬤眼裡明顯看出了不屑。
「我的佛。」趙氏喜的扶著胸口直嘆。滿心裡猶如夏天喝了一碗冷淘,從頭到腳舒爽到底。
陳老太太更是喜的眉毛翹了起來,也學戲文上演的一樣,讓陳老爺子開了匣子從裡頭拿幾支木釵、幾文碎銀子賞給伺候的蓮兒以及綠衣丫鬟。
兩個丫鬟在丁府啥賞賜沒見過,自然不把這個放在眼裡,但依舊低眉順眼的接過了。
李氏和蔡氏紛紛給趙氏道喜。
張氏心裡頭有話藏不住,看向趙氏道:「二嫂子,你往常說雪姚有了孩子就是那丁府的大夫人了,這下子可如願了,那咱們以後就是丁家的正經岳家了。還是二嫂有福氣,往後我也跟著你吃香喝辣。」
話一出口,趙氏的臉便白了。
張氏真不是故意奚落趙氏的,她確實是個沒心眼的人,哪裡能想到眼前的嬤嬤那可是雪姚的死對頭,她只想到雪姚有喜了,上趕著恭喜趙氏呢。
這也不怪張氏,這話可是趙氏親口說的,往常趙氏和陳老太太閒話,話里話外都是雪姚就等著有喜了。一旦有了孩子便能扶正。
「瞎說啥呢?」陳老爺子黑了臉,轉而向嬤嬤賠笑圓話,「我這兒媳婦不懂事,沒見過世面……」
那嬤嬤是個多麼精明的人。笑盈盈的道:「就幾句閒話而已,我看您家四兒媳是個爽快人,有啥說啥,不像那等藏著掖著的。說實話,府裡頭盼著當大夫人的姨娘不是一個兩個,可也不知怎地。我家大奶奶如今身子骨倒越發好了,可見這老天也不待見心裡頭有歹意的人。」
這話可算是赤裸裸說到雪姚和趙氏臉上了,陳老爺子和陳老太太在一邊訕訕的賠笑,趙氏一張臉皮漲的通紅,雪姚有孕帶來的喜氣蕩然無存,卻還要強笑著附和:「可不是,我家雪姚這一遭有喜也算是老天開眼,眼見丁府子嗣薄弱,她不曉得燒了多少香,許了多少願,日夜盼夜也盼,就盼著添個孩子,也讓大奶奶增加些喜氣。」
嬤嬤笑盈盈的沒有回應,心裡頭不屑的想,一個姨娘罷了,再有能耐還能爬上枝頭去不成,她這有孕不消別個動手,外頭養著的青碧還能甘心。還想坐上夫人的位子,也不看看自個配不配,就算夫人現在撒手西去了,那坐上夫人位子的也輪不到陳姨娘。老太太雖然不待見夫人,平時舍了命的捧陳姨娘,可到了大面上卻不能不去想,丁家走到今天有這麼一份家業,就憑他們往日的破落讀書家庭能行?還不是夫人的娘家給頂著。
多虧了愛姐心胸寬宏大量,想著自己沒個兄弟姐妹,打算把陳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抱到夫人跟前養,所以才派了自個到陳家來。
陳雪嬌就坐在嬤嬤對面,嬤嬤臉上細微的表情沒有逃出她的眼,她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雪姚有孕,丁府為何讓大小姐身邊的嬤嬤親自來報喜,恐怕這一切都是愛姐的打算。
陳老爺子和陳老太太還在為張氏方才失態的話道歉,嬤嬤淡淡一笑,並不放在心上:「陳姨娘有喜了,吃不好睡不好,就想見趙家太太,我家大小姐命我來正是為了這事。」(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4s 3.67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