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河清微微愣神,「你師傅去五岩鎮了,你不知道嗎?」
蔣寒星愣了一下,緊接著搖頭,「並沒有聽師傅提起啊!最近,師傅很少去醫館那邊了,偶爾過去一趟,我也未必能碰得到!」
杜河清不大痛快地道:「還不是你那個師兄,放著好日子不過,瞎鬧騰!連帶著你師傅師娘都不好受,天天眼不見心不煩!」
「那個……」蔣寒星有點不知所措,「師兄還是好的,他那個人就是太老實了。一筆閣 www.yibige.com」方氏雖然折騰,但是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胆,畢竟大師兄只是師傅的義子,真要是惹毛了師傅,她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方氏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秦大夫年近四十,居然動了娶親的念頭。而且婚後夫妻二人的感情還挺好,瞧那樣子,好像不出一年半載就能抱上娃娃似的。
秦大夫還不到四十歲,想要生個兒子出來也不會太難。方氏覺得自己明明懷裡抱著一隻會生金蛋的母雞,但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雞飛蛋打了!
能不折騰嘛!畢竟在方氏眼裡,那醫館早就烙上了他們的印記,里外都是秦守正在打理,好處自然也該是由他們拿大頭的。方氏就等著秦大夫百年以後,這藥鋪真真正正變成她兒子的!可是眼下秦大夫成了親,這鋪子指不定就要變成人家親兒子的了!而他男人呢,兢兢業業一輩子,到頭來一切都成了一場空,她如何能接受?
蔣寒星是真的敬重秦從文,所以不願意過多的去說他的家事。
畢竟秦守正是師傅的義子,跟親生兒子也沒有兩樣的,而且他的大師兄敦厚善良,一直都很護著他,鬧騰的只有方氏而已。
方氏又是大師兄的妻子,平時也算是個不錯的人,又給大師兄生了個兒子,所以蔣寒星不知道如何平衡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這個人,大概血液里就有幾分薄情,跟那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吧!
蔣寒星緊緊地握著酒杯,臉色不大好。
杜河清沒多想,以為他是擔心秦大夫和秦守正的關係,當下道:「不過呢,話說回來,這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要是在醫館住的不舒服,不如搬到你師傅家裡去住。」
蔣寒星輕笑一聲,「不合適,畢竟師傅新婚。」
有幾分打趣的意思。
杜河清嘿嘿一笑,「要說人和人這緣分啊,還真是挺奇特的,我也沒有想到,秦大夫居然成了我的妹夫!」初見秦大夫時,他便覺得秦大夫這個人生了一副菩薩心腸,幾次接觸下來,覺得他醫術好,人也好。誰能想到,他有朝一日會成了自己的妹夫呢!畢竟那時候他還沒有妹子呢!
如錦啊!
這孩子的來歷就不提了,反正他也想不明白,乾脆就不去想了。不管咋說,她到了這個家以後,雖然不太愛說話,但是孝順老太太,就這一點,杜河清就無話可說。看似沒什麼存在感的一個人,可是一旦家裡有什麼事,她一準能幫上忙。
這樣的妹妹,妹夫,竟然是白撿來的,你說他這運氣好不好?
「師傅怎麼去了莊子上?」蔣寒星覺得很疲累,他真的是受夠這種日子了!每天都在想著要如何算計別人,提防別人,弄得他一驚一乍,像個神經病似的。
「大概是你師娘想去看看孩子們。」杜河清又道:「還有邱姑娘,失憶症沒啥起色,也跟著一起去了。」
蔣寒星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難道說他們察覺到了什麼?
蔣寒星心事重重,眼前的美酒佳肴也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叔,明天我還有兩個患者要起早來看診,我就先回去了。」蔣寒星笑著道:「多謝您款待,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杜河清很滿意,「不錯,有進步了!一開始動不動就要掏銀子的模樣,真是欠揍。」
有個這樣的爹真好!
玉娘很有福氣,楊崢也很有福氣。
「那我就先回去了!」
「走吧!當心著點啊!」
「哎!」蔣寒星背著藥箱,跟夥計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杜家麵館。
杜安康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看著蔣寒星的背影出神,「爹,不蔣大夫好奇怪啊!」
「哪裡奇怪?」
「說不出來啊!」像是被人拋棄了似的。
杜河清就道:「你趕緊收拾吧,趁這會兒沒有客人上門,打烊得了。」錢是掙不完的,早點休息,兒子也能歇歇腳。
「唉,好!」
蔣寒星慢悠悠的回了醫館,跟前面值夜的小夥計打了聲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氏在跟秦守正吵架,聲音很大,秦子歌在哭,一切都顯得亂糟糟的,一如蔣寒星的一顆心。
他無法平靜下來,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與那個人的對話,心中做了一個又一個的設想。假如能離開他,自己會怎麼樣?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即便不能剔除自己骨血,但是他一定要做一個跟那個人不一樣的人。他沒有那麼多稀奇古怪,不切實際的想法,更不會因為骨子裡淌著那點一點北疆王室的血脈,就把自己想成救世主,想成王!
那人是得了失心瘋,可他沒有,他理智著呢!
他的血統本身就不純正,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被人趕出來!因為幼年時的遭遇,他的心理過於陰暗,想任何問題都特別極端。
他把自己當成帝王,四處留情,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兒,生了那麼多子女,卻沒有幾個能落下好下場。
他是年紀最小的,見過的手足不是很多,但是也聽聞過一些事情,知道死傷了不少,都被他捨棄了。
一個連自己兒女都不在乎的人,又何嘗會在乎別人?
蔣寒星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似的,突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不行,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得去找楊崢談談。
當蔣寒星出現在楊崢面前時,楊崢面容平靜,沒有絲毫的驚訝之色。好像他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出現在他面前一樣。
「你師傅和師娘在我家,你是想回去談,還是在這兒談?」楊崢喝了一口茶才道:「一般我和姑丈都是在書房品茗談話,姑丈為人幽默,見識高遠,我很佩服。」
蔣寒星握著茶杯,輕聲一笑,「你這是明知故問。」他來鋪子裡,讓夥計給楊崢捎話,就是想避開那些他在意的人。現在對面這個男人這樣問,是在向自己炫耀,顯擺嗎?
炫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保護玉娘,炫耀他可以毫不避諱的跟師傅敞開心扉,暢所欲言嗎?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麼而來吧?」蔣寒星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心裡是沒底的,他不知道楊崢了解多少自己的事,更不知道他算是主動送上門,還是人家早就等著他了。
「我怎麼知道?」楊崢輕哼一聲,「是不放心柳姑娘嗎?」
蔣寒星的眸子突然眯了起來,「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他早該想到的,以楊崢的身份,想要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簡直不要太容易。
就算那個人的身份成謎,可夜路走多了總是要遇到鬼的!他能確保每次滅口都是乾乾淨淨的嗎?說不定就有什麼遺漏,被人打聽出來也不奇怪。
「我是帶著誠意來的。」
楊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說下去。
蔣寒星發現他一直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一向頗為傲氣的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憤怒,即便他很想甩袖離去,但是理智告訴他,沒有比跟楊崢合作更好的出路。
「我想知道你們了解多少!又或者,你們準備了多少。」
楊崢伸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是說你老子的身份,還是說蔣家莊的怪異,又或者是洛珍珍的生父,還有你對邱彩蝶的事?」
蔣寒星的瞳孔猛然縮了一下,他沒想到,楊崢竟然知道這麼多,好像所有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姑丈醫術高超,我想就算是宮裡的太醫,只怕也不如他。」楊崢捏起一塊糕點放到嘴裡,嚼了幾下咽下去,又端起茶杯來喝茶。
蔣寒星這個氣啊!可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連他都看不出來邱姑娘的失憶症到底是怎麼回事,治了一段時間卻一點效果也沒有,這確實讓人懷疑。」
不是懷疑秦大夫的醫術,而是懷疑邱彩蝶根本沒有失憶。
「她頭上的傷很淺,連個傷痕都沒有留下,這樣的外傷不足以對人的大腦造強烈的衝擊。若說因為這個而失憶,那是開玩笑呢!」楊崢瞧了他一眼,「倒是謝謝你的手下留情了!」
到底是個心裡有善念的人,雖然想要利用邱彩蝶,但是沒有下死手!
「洛珍珍跟你算是親兄妹?」
蔣寒星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丟人啊!他寧願自己是個孤兒,是個阿貓阿狗的兒子,也不想有那樣一位父親。
「她的想法,我差不多能猜透!賀家人是她的爪牙吧?」
蔣寒星眼中精光一閃,「賀家也是你動的手?」
「他們自己找死!」一個兩個的,都當玉娘是麵團做的人,之前不收拾他們,是想摸清楚他們身後的複雜關係!一旦知道了賀家人抱著誰的大腿,他還會把一群礙眼的玩意留下?
笑話!
蔣寒星苦笑一聲,兩個人到底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楊崢能為杜玉娘遮風擋雨,能替她將那些算計她的人揍得灰飛煙滅。他呢,沒那個本事,他說服不了他爹,更沒有人脈和手段。
從小到大,那人口口聲聲說最看好他,實際也處處防著他呢!否則的話,為什麼交給他的人個個都是小嘍囉?連洛珍珍的事情,他也是才知道不久,儘管他小時候,已經覺得畫像里的那個女人很奇怪了……
楊崢只是鎮北侯的義子,可他卻是那人的親生兒子。
或許,父子之間感悟的濃厚與否,一向都與血緣沒有什麼太大關係吧!否則的話,為什麼他那麼多的兒子都被犧牲掉了?
蔣寒星輕嘆一聲,「我挺佩服你的!」也很羨慕。
楊崢咂吧咂吧嘴,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其實他有什麼可佩服的呢!真要論起來,他也不過是個父不詳的人,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呢!
他的身世,同樣隱秘,甚至查無可查。
「你來,是心裡有了打算嗎?」楊崢道:「你可想好了!只要你自己下了決心,就再無反悔可能了!」
蔣寒星點了點頭,「其實就算我不來,想必你們也會找到突破口,甚至解決得乾淨利落,不留一點麻煩。我聽說你與不少江湖門派都有淵源,想來應該會有人替你賣命才是。」
他言外之意,是說楊崢手段狠毒,或許能將蔣家莊的人滅個乾淨,以絕後患。反正他有洛鎮行撐腰,無所忌憚。
「我若想做,自然不會留一點話柄。」楊崢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腦中的血腥場面不會出現,玉娘不會喜歡我濫殺無辜的!更何況,讓一個莊子上雞犬不留的方法有很多,你想的那個,是最笨的一種辦法。」
讓人假扮山匪屠莊,固然可以製造一個假象,但你怎知沒有漏網之魚?若一二人僥倖逃生,那便是後患!
「瘟疫才是最好的辦法!」楊崢很滿意的看到蔣寒星的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柳星兒能研究中那種藥,吃了以後讓人的症狀與瘟疫無二,一般大夫都查不出來他們是死於瘟疫還是死於毒~~藥!
「我若想永絕後患,大可把藥往水井中一投,連後續的收尾工作都不用我管!」楊崢道:「可是我並不想那麼做,莊子上一百多戶人家,有老翁,有稚子,他們何其無辜?」他們,不應該受到牽連。
蔣寒星無話可說,「你想怎麼做?」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蔣家莊的外姓人有多少,而被他送出去的人又有多少,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蔣寒星動了動唇,最終只吐出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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