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娘娘廟回來後,雪梅就和刑氏商量讓她回家去。
刑氏笑著道:「家裡有你秀兒嫂在,吳家又派了幾個生產婆過來,我不過隔幾天回去一次就可以。倒是你,連個婆婆也沒有。劉忠媳婦雖也是生過的,可到底不是親生的,哪裡能照顧好你?我來時就和你嫂說過,要照顧你到生產。你嫂是個賢惠人,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可我嫂到底是你兒媳婦,哪有為了閨女不管兒媳婦的道理?」雪梅就說了一句。
刑氏呵呵地笑,沒有往下接話。
雪梅嘆了口氣,母親如此偏心她,實非好事。幸好嫂吳馨兒是一個賢惠的,沒說什麼話,如果遇到不賢惠的,只怕此時已經將刑氏的閒話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往娘家送的禮又重了一些。
一轉眼,就入了臘月,雪梅的身又沉重了一些。
姜恆替柳紫嫣尋的那門親事今日過來拜訪。
雪梅穿著一身待客的衣裳坐在花廳中,看著面前兩個婦人和媒婆。
其中一個身穿著靛藍土布小襖,容貌清瘦,裝扮的卻是為利落。和雪梅對視時,落落大方,觀之令人生出好感。只是面容黝黑,手指的指節肥大,顯見得是經常做農活的。「早就想和劉宜人見面,只是劉宜人身不方便不大出去走動,這次見了面,還真是怪道。竟覺得和劉宜人是前世都認識一般,合該親切。」葛宜人眼觀六,耳聽八方,說的話里自帶了一份喜氣。
雪梅抿嘴輕笑,「外與萬翰林即是同年。又是好友,你我兩家理應多親近些。只是我懷著孕,不敢上門打擾。」說著,又吩咐劉忠媳婦,「去派個人往翰林院報信,順便也叫柳鳴過來。」
劉忠媳婦笑著出去吩咐人。
葛宜人領著安氏來拜訪。今日主要就是為了柳紫嫣的嫁妝。
其實說句心裡話,安氏是不願意兒娶柳紫嫣。一來她是啞巴,二來出身不怎麼好。
可是聽了柳紫嫣的嫁妝數目後,安氏躊躇了。
兒若得了這份嫁妝,以後不論是科舉還是行商都有了底氣。
有了這份嫁妝。柳紫嫣的出身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雖然,安氏隱隱約約的也聽萬翰林說過,這個柳紫嫣原來姓寧,確實是姜翰林的親表妹,只是早年間被拐拐走賣到煙花之地,然而人倒是清白的。「雖然是將紫嫣的戶籍落到了我同鄉柳鳴家中,可是說到底也是我們的親表妹。所以我和外商量過了,就將小湯山下一處莊院做為陪嫁。她表哥再添兩的聘嫁之資,穿戴銀和壓箱底的另計。」雪梅說著端起了一盞茶。輕輕呷了一口。
小湯山下一處莊院?聽到這句話,葛宜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單單只這一處莊,每年地里的產出就得有幾兩,如果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嫁妝,這門親事還真真的是高攀了。
不一會,柳鳴就被人請到了花廳中。
他是個男人。再加上又只是乾親,只是過來見個面罷了。陪著喝了一盞茶後就退了出去。
葛宜人的眼睛自始自終都在放光。
直到雪梅最後端茶送茶,她走的樣都有些輕飄飄的。
出了姜府。一上馬車,她就拉著安氏的手低語了起來。
「我的嬸,這是一門好親事。你不為別的,單單只為那小湯山下的莊院,你也應得。」
安氏是一個農婦,沒見過什麼世面,被這句話嚇了一大跳。
「那莊院山上有溫泉,山下有十幾頃地,年年光賣糧食就是一筆不少的收入。而且誰不知道劉家的人發明了高產種的秘方,這兩年國朝說是普及高產種,可到底種還是難買。你娶了姜家的表姑娘,以後光賣糧食就行了。」
「可她,可她……到底是那裡出來的……」安氏扭扭怩怩地低下頭。
葛宜人嗤地一笑,往前貼緊了她的耳朵,「如果不是從那裡出來的,能讓你撿這個漏?你是沒見過紫嫣姑娘,那長得如花似玉的。你不為旁的,單單只為姜翰林。這兩年他在翰林院中聲望好,將來自是有一個好前程的。我的好嬸喲,這樣的好親事,可是打著燈籠也難尋的!如果不是你家和我家有親戚,你侄能捨得將這麼好的親事介紹給你?」
「我們呀,也不指著你們什麼,就是將來你侄和侄孫想去莊裡洗個溫泉浴什麼的,你們別把我們拒之門外就行了。」葛宜人吃吃地笑,拿著帕捂住了嘴。
安氏倒抽了口涼氣,又深深地吐了幾口氣,這才平靜下來。
仔細思忖起葛宜人話里的意思來。
……
後院裡,柳紫嫣的臉上卻能刮下一層霜來。
心中又是羞,又是怒。
「你嫁與不嫁,這個我說了不算。」雪梅只覺得一陣頭痛,「這是你表哥做的決定!」
前幾日,劉忠押著年禮回到了府里,隨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柳紫嫣。
柳紫嫣一開始倒還好,可是自從葛宜人領著媒婆過來了一次後,她就開始在後院裡瘋瘋顛顛的,不是摔東西又是發脾氣。
雪梅懷著孕,不想往她那裡跑,再加上又怕她身上戴什麼香料,便直接捅到了姜恆那裡。
也不知姜恆和柳紫嫣說了什麼,從那以後柳紫嫣安靜了許多。
柳紫嫣瞪著雪梅,滿臉陰霾。
她從莊裡一回來。就直接被劉忠媳婦警告,說懷了孕,滿府不許用香料,也不許用脂粉。更是把她從外面帶來的幾包茉莉花粉都給羅走,當著她的面扔到了火盆里。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說她有害人之意嗎?
你懷了孕不能聞花粉的味道。這和我有什麼干係?
我喜歡戴茉莉花香料又如何?
「這門親事是你表哥替你看好的,聽說這萬小哥也是聰慧的人,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雖是家貧些,可是你有嫁妝在,以後的日不會苦。」雪梅苦口婆心的勸道。
柳紫嫣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了滿腹的怒火。
曲膝蹲身跪在了雪梅身前。
「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媽媽快替我扶她……」雪梅彎不下腰,急忙喊旁邊的劉忠媳婦。
「嫂,我以前年幼小不懂事,做了很多錯事。我現在知錯了。正想找一個彌補的機會來報答嫂和表哥的恩情,能不能再緩幾年讓我嫁人呢?」柳紫嫣被劉忠媳婦拉起來後,伏在桌上寫道。
柳紫嫣的樣有些狼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垂著頭不敢看雪梅。
雪梅嘆了口氣,並不說話。
柳紫嫣繼續寫:「我喜歡表哥,那是因為表哥救了我。這一個月我在莊裡也想明白了,這個喜歡是兄妹之間的喜歡。並不是那種喜歡。我現在真的是只想報答表哥和嫂的恩情,為什麼這麼快把我嫁出去呢?」
雪梅挑了挑眉頭,詫異莫名。
難道她在莊裡呆了一個月。真的把事情想明白了?
柳紫嫣又道:「我幼年失估,無有長輩疼愛。打小又被拐到那風塵之地,乍一遇到親人怎能不拼命抓住?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破壞嫂和表哥之間的感情,我只是害怕表哥不理我,不要我……」柳紫嫣寫著寫著,淚水流下衣襟。泣不成聲。
「嫂是好人,我怎麼可能會害嫂呢?你們都誤會我了。」柳紫嫣越寫越難受。最後扔了毛筆伏在圓桌上哭了起來。
雪梅和劉忠媳婦面面相覷。
「嫂,我知道錯了。你能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嗎?」柳紫嫣哭了一陣,抬起頭看著雪梅,目光清澈,令人憐惜。
雪梅微微有些動容。
柳紫嫣今年只有十四歲,還只是一個孩。在後世像她這般大的人,還是無憂無慮的正在上初中。可是她小小年紀卻經歷了父母慘死,被拐拐走,又被映安虐待,性自然會發生了轉奕。
她想死死抓住的姜恆,這也是她沒有安全感所致。如果當初自己知道她的事情後,能夠盡心盡責的安慰她,拿她當真正的妹妹看待,她應該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
想到這裡,雪梅心中即是自責又有些酸澀——
她還只是孩呀,怎麼可能有這麼歹毒的心思?
難道那茉莉花香粉真的只是一個湊巧?
雪梅看向柳紫嫣的眼神中有一絲深究。
柳紫嫣目光一閃,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隨即低下頭去。
姜恆回來後,雪梅就將柳紫嫣的話轉述給了他,又將柳紫嫣寫的紙條給他看。
姜恆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看了雪梅一眼。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事事都替別人著想的性。」姜恆笑盈盈的替雪梅撫了撫鬢邊的亂發。
「什麼?」雪梅瞪大了眼睛。
「這個家是你的,你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隨你的心思,府里的一切人事都歸你管。然而,表妹必須嫁。除此之外,一切都隨你的心思。」
姜恆的聲音輕柔,卻帶了一絲不可動搖的堅定。
雪梅心裡甜絲絲的,露出了歡快的笑容。
這一局,她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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