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倩實在是沒有想到雪梅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竟是全把她的後路給堵死了。
她原本打的主意就是當著眾人的面先把刑氏給架起來,然後將這些功勞先分到村民們的頭上,讓村民們幫著她勸刑氏。可是沒有想到雪梅竟是乾脆利落的什麼功勞也不要,全部送給了別人。
這樣一來,她家再伸手的話,那就是直接面對上了葉哲光。葉哲光並不可怕,可怕是他身後的楊士奇。
為了一個高產種子去得罪楊士奇,這划得來划不來?
鄭倩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中。
雪梅看到鄭倩不說話,便也不再說話,衝著鄭倩和饒氏福了一福,又退了回去。王秀兒看著雪梅,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彩。
芳蘭則是哼了一聲,露出譏笑之色。在她的心裡,雪梅放著自己的親叔祖不去巴結,很明顯是短視的行為。這世上再親也親不過一家人去,她就沒見過放著功勞不要卻全推給別人的。
她抬起頭看了看鄭倩,見到她默然不語,眼珠轉了幾轉,計上心頭。轉過頭衝著雪梅說道:「這大人的事情,我們做小輩子哪裡能開口?二叔還沒說話呢,你怎麼就能替二叔下了決定?說不定二叔和你想的不一樣呢。」她說著這話,眼光卻往鄭倩那裡看去,見到鄭倩往撇了她一眼,不由得喜上眉梢,自覺得說話更有底氣了。
雪梅笑了笑,卻沒有接話,微微垂下了頭。
王秀兒眉頭一挑,雪梅很明顯是沒有將芳蘭看在眼中,可惜這芳蘭卻根本就不知道大房早已經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笑話,卻還要擺大房的譜。她想要制止住芳蘭,左右看了看卻又穩住了身形。因為她看到鄭倩的眼中露出一絲玩味的表情,似乎很是希望芳蘭鬧上一鬧。
芳蘭說話是向來不看場合,她看到雪梅不接自己的話。便有些動怒,語氣又抬高了一些,「雪梅,我和你說話呢。怎麼不回話?」
雪梅嘆了口氣,她本來是不想和芳蘭爭吵,可是芳蘭卻寸步不讓,說不得只能敷衍一下她了。
抬起頭裝作才聽見的樣子,笑著道:「我剛剛聽芳蘭姐教訓我的話,覺得芳蘭姐教訓的極是,正反醒中。小孩子確實不能替大人做主,小妹知錯了。」
芳蘭哼一聲,「既是知道錯了,還不向叔祖母道歉?這高產種子本來就是劉家的東西。怎麼就和別人扯上了關係?你不懂事不要緊,卻要害得叔祖母白白替你操心。」
聽到這些,鄭倩只氣個半死,不由得後悔起來,就不該讓這丫頭說話的。這一下子就把滿村人都給得罪了。還連帶著把府城裡的葉哲光也得罪了。
雪梅依舊笑意盈盈,「這高產種子我們家也不過就是占了一個古人的光,若不是看了古人寫的農書,哪裡能研究出來?我爹是沒有半點功勞的,也更不敢居功。」
聞聽此言後,芳蘭的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般,張嘴就要反駁。卻猛聽得饒氏說了一句。
「今天是重山成親的好日子,你們老說田裡的事做什麼?我今天可不想聽,我就想聽喜慶一些的。」饒氏特意將成親兩字咬得極重,便是希望芳蘭能記清教訓,別再犯了和上次敬東成親一樣的錯。
芳蘭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怔。隨即後怕起來。她再也不想過被囚禁的日子了,一想到上次就是因為自己不看場合和雪梅置氣,結果被劉老爺子和饒氏囚禁了起來。如果這次自己還再犯,只怕是以後再也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她急忙將笑意堆到了臉上。
「是我的不是。竟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雪梅,這也怪你,如果不是你冒犯了叔祖母,我怎麼可能會動怒?」
雪梅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又嘆息了一聲,向著芳蘭福了一福,將頭垂下。
「知道錯了就好。」芳蘭臉上帶著笑,生生的受了雪梅這一禮。然後得意的看向鄭倩,鄭倩和善地沖她點了點頭,轉過頭同饒氏說話。
這一眼,只看得芳蘭狂喜不已,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王秀兒見此情景輕輕嘆了口氣,不再對她報有任何的奢望,只希望將來這個小姑子別拖累敬東就好。
屋裡的人看向芳蘭的眼神或是惋惜或是嘲弄,有人搖頭有人點頭,也有人面無表情的只將注意力落在雪梅身上。大多數人,只是將芳蘭當成一個小丑看待。
不一會,柳花被全福人秦氏領到了院中,說是要拜見鄭倩。
鄭倩因為身份所限,剛剛沒有出去受頭,這會聽到新娘子來了,便笑著令婆子們掀起帘子請柳花進來。
柳花眼觀鼻,鼻觀眼,進來之後撲通一下跪到了屋中,不管不顧的先磕了一個頭。反正這屋子裡都是年長的,只要對著正中磕頭准沒錯,這也是剛剛全福人秦氏教她的。
見到柳花跪下,雪梅幾人和柳花同輩的急忙站了起來,向後退去。一時之間,上房裡響起了桌椅板凳碰撞的聲音。
「這就是重山的媳婦柳花?快起來吧,都是自家人,磕一個頭就行了。」鄭倩笑盈盈的虛扶了一把,看著身穿喜服的柳花,眼光在她頭上那枚赤金白玉蘭簪上停留了一下。
柳花衝著鄭倩的方向又磕了個頭,臉色漲的通紅,卻是不敢說話。倒是全福人秦氏機靈,急忙替柳花道謝,又將她給拉了起來。
「你既是嫁給了重山,以後便和我們是一家人了。以後你要好好待井奶奶,萬不敢有怠慢之處。遇到大事,多聽聽井奶奶的意思,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家有井奶奶在,不知是多少人羨慕的福氣呢……你自幼失母,也怪可憐的。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只管過來找你師母,她最是一個熱心腸的。」鄭倩便絮絮叨叨的說了番為人媳婦的孝道,柳花紅著臉一一的聽了。
刑氏見到鄭倩的話里點了自己的名。便束手站著一臉的恭敬。
鄭倩說完這些場面話,便拿起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小匣子,笑著道:「我這裡也沒有什麼好送的,就送一些實用的東西好了。」
柳花恭敬的伸出手。將匣子接到手後,微微吃了一驚。匣子沉甸甸的,裡面竟像是放著不少東西。她猛的抬起頭,看向了鄭倩,又扭過頭往刑氏和雪梅身上看去,似是想讓她們幫著拿個主意。
鄭倩看到柳花的表情,目光閃了閃,隨即恢復了正常。
刑氏見到柳花托著匣子露出乞求之意,便上前一步道:「這孩子,既是叔祖母送你的。你就收下好了。長者賜不可辭,這個道理你還不懂?」
「這……裡面……」柳花喃喃的說不成話,托著匣子往刑氏那邊送。
刑氏想到柳花這孩子平素就是個老實人,今天見到鄭倩這個主簿娘子想必是受了驚嚇,又加上鄭倩給的禮過於貴重。便嚇的不敢接受。便笑了笑,走到柳花的身邊將匣子往她懷裡推了推。
「這孩子,得了叔祖母的賞,心裡惶恐吶。」刑氏笑著替柳花解圍,「既是惶恐,那就多給叔祖母磕幾個頭,以後好好的孝敬叔祖母這才是正經的道理。」
聽到刑氏這麼說。柳花立刻點點頭,然後不管不顧的就又跪到地上磕了三個頭。
鄭倩微微嘆氣,這刑氏若說精明吧,平時倒看不出來。可若說她笨吧,她這一番連消帶打的,就把自己送給柳花銀子的恩情全給抹掉了。不過轉念又一想。送柳花銀子原本就是不指望她和重山回報,只是想和二房結個善緣罷了。只要二房知道自己的心意既可,想到這裡,臉上又替出了端莊的笑容,彎下腰去扶柳花。
「這孩子。就是實誠……不用你孝敬,只要你以後和重山好好過日子就行。快起來吧,今天你是新娘子,老是跪著可不像樣子。」
聽到鄭倩這麼說,柳花激動萬分,又衝著她連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
等到柳花站起來後,饒氏又囑咐了她幾句送了她一根簪子,才讓全福人扶著她回到了重山院子中。
剛剛出了上房的門口,幾個媳婦便圍了上來,羨慕的看著柳花,七嘴八舌問她,「主簿娘子都賞你什麼好東西了?讓嬸子看看……」
柳花紅著臉,死死的抱著匣子不鬆手,就是不肯讓別人看,幾個媳婦圍了半天也沒有看成。看著柳花被全福人扶著羞羞答答的走出了院門,一個曾經拒絕了井奶奶提親的大娘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將來生的孩子連個姓都沒有,有啥可裝的……」
「人家裝不裝的我倒是沒看出來,我就知道有人腸子都悔青了。」一個平素就和她不對付的村民笑著挖苦道。
「你說啥呢?」剛剛說話的大娘恰起了腰,睜大了眼睛。
「哎喲,上房裡有貴人,你可千萬不能和人吵起來,驚擾了貴人怎麼辦?」旁邊的人急忙將她拉到了一邊,指了指上房門口的兩個婆子,讓她噤聲。
正巧這時,兩個婆子的目光也向這裡落來,只嚇得她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高聲說話了。
院子裡的糾紛只是剛剛出了個苗頭便被壓了下來,上房裡的人自然是都沒在意。
不一會,便到了開宴的時間。饒氏和鄭倩坐在上首,請各位都落了座。
新郎重山和新娘柳花又進來敬了三輪喜酒,到了月上柳梢之時,重山的婚宴結束了。
「辦的極好,既體面又熱鬧。」刑氏特意又了重山院子一趟,去看了看劉承志和刑父有沒有吃醉,聽到他們這樣說時,不由得喜笑顏開。
重山的婚宴從頭到尾都是在她在照應,雖然今天因為要陪鄭倩沒有多往重山家裡去。可是傳菜的,跑堂的,布置桌椅板凳和安排座次都是她一手承辦。被父親和丈夫誇獎,只覺得面上有光。
當天夜裡散席後,劉廣德便向劉老爺子提出告辭。劉老爺子苦勸無果,只得同意弟弟回登封。
「我想讓承禮帶著孩子跟我們一起回去。」劉廣德說道。
聽到這話,劉老爺子怔了怔,卻無聲的點點頭。劉廣德到底是劉承禮的親生父親,他說要帶著兒子走,那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劉承業急了,站在旁邊咳嗽了好幾聲,可是劉老爺子卻像是沒聽到似的,連看都不往他這裡看。
逼不得已,劉承業只好涎著臉上前喊了一聲二叔,剛準備說話,卻被劉承禮打斷。
「我不想去……」劉承禮垂著頭,看也不看劉廣德,*的說道。
劉承業聽到這句話,露出狂喜的表情。
劉廣德聞聽此言怔住了,隨即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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