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馬上就入冬了,你家給敬山準備的冬衣都準備好了?」劉老爺子坐下喘了一口氣,就開始問道。
劉承志便答道:「聽菊花講都差不多了,這幾天緊趕慢趕的辛苦壞她們娘倆了。」劉承志在劉老爺子面前特意說了妻女的好。
劉老爺子點頭,說了一句刑氏極不錯,然後便長久的沉默著,似是有心事。
「爹,你有事啊?」劉承志等了半晌不見劉老爺子說話,便忍不住抬頭問道。
「哦,」劉老爺子長長地哦了一聲拉長了尾音,耷拉著眼皮,道「這一轉眼啊,孩子都長大了。我也老了。」
劉承志聽到這裡急忙安慰,「爹和娘春秋正盛,正是好日子呢,以後孩子們成親的成親,嫁人的嫁人,爹娘就只等著抱重孫子玩,咱們村子裡還是沒幾家能象咱家這樣四代同堂的呢。」
老爺子輕嘆了一聲,卻沒開口。
家裡這幾天鬧得個雞飛狗跳,老三天天跑到家裡求他,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承嗣敬山。老大卻是含含糊糊的,一會說想想,一會說再考慮,就是不給老三吐這個口。
老三就著了急,拿出二十兩銀子說這是買斷父子恩情的錢,讓老大放手。
老大還沒說話呢,被囚在屋裡的連氏卻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哭著喊著不願意,說敬山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死活不同意出繼。
這要是放在別人家裡,大媳婦鬧成這樣,別人定會以為她是真心為兒子著想,哪裡想到她接下來的話卻是驚呆了所有人的眼。
「這兒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沒有一百兩,誰也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弄走。」
倒真是和劉承業是夫妻倆,和那一天他說的話完全一樣。大兒子那一天張口就向他要一百兩銀子的出繼費,兒媳婦也是,讓劉老爺子到此完全灰了心,想來找劉承志商量商量。
「這事,你咋看呢?」
劉承志稍加思量,就道:「要我說實話,這是好事。敬東已了成親,眼看著明年就能有孩子,大房這也算是有了後。再說了敬山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他心裡肯定是啥都清楚。他能會不知道大哥不讓他出繼的原因就是想多些錢嗎?時間久了,他能會不怨恨嗎?這樣下去父母親情何在?老三是個老實人,若是能承嗣了敬山自然會好好的待他。」
老爺子點點頭,又沉默下來。
這話說的在理,句句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家裡這麼鬧騰,實非他心中所願。對他來說,哪家的孫子都是孫子,大房兒子多,分一個給三房這也是很正常的。他生氣的只是大房居然把承嗣當做了一場買賣來做,死咬著三房不給錢不鬆手的話。所以他才會在劉承業說出讓老三拿銀子時氣得拎起竹竿敲他。
可是,劉承業說的也對,只給二十兩,怕是連請客擺酒的錢都不夠。
上房外面,雪梅和敬民偷偷趴在窗下偷聽,神情頗為微妙。
這老爺子到底是想三房承嗣還是不想承嗣啊?怎麼把這事攪這麼亂?如果承嗣的話只需要強壓著劉承業就行了,如果不想承嗣就直接了當的告訴劉承貴。可是這樣瞻前顧後的,即覺得大兒子要錢不好,又覺得三兒子給二十兩少了,到底是準備怎麼搞?
劉家搞成這樣,絕對和劉老爺子有絕大關係,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前怕狼後怕虎,總想盡善盡美,卻最終把事情都給搞壞了。
上房裡,劉承志也察覺了出來,搖頭道:「那依爹和娘的意思,是準備讓老三承嗣還是不準備承嗣?」
劉老爺子就是心裡沒底,這才來找劉承志商量,聽到他問,便嘆口氣道:「老三是啥人我再清楚不過了,要是能承嗣敬山,自然是只有待他好的。只是這老大到底是養了敬山十幾年……」
劉老爺子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
「老三給二十兩給大哥做出繼費?」劉承志問道。他心知這二十兩的主意女兒給出的,讓劉承貴先死咬住二十兩,到最後實在不行了再一兩一兩的往上加,否則的話只怕會被劉承業給把錢搜颳走。
看到老爺子點頭,劉承志繼續說道:「爹,這二十兩可不少了,老三沒攢恁多錢。這馬上敬山就要相親說媳婦,也是一筆大支出,沒有個五六兩銀子的能行?以後老三即是有了兒子,那房子得翻吧?得替敬山蓋個院子,這又得五六兩。再加上娶媳婦的聘禮,我算了一下,他這裡外里就得出去三十四兩。你總不能讓老三嗣個兒子就變成窮光蛋了?到時他沒錢給敬山辦親事,這不還是丟的老宅的臉?」
這話聽得雪梅和敬民連連點頭,覺得他言之有理。
劉老爺子也聽得心裡敞亮了起來!劉承志說的太對了,如果三房真的因為嗣個兒子就把家底給掏空了,到時不知道外人會怎麼議論老宅呢。現在老宅的名聲因為劉承業的原因不太好,他也是知道的。
劉承志看到老爺子已經鬆動了,便接著道:「我看呢,我替老三做個主,這承嗣要請客,要到里正那裡重造黃冊,這錢都讓老三出得了。」
「他能不出這錢?」劉老爺子的聲音微微抬高了一些,「這是他承嗣兒子,難道還得讓大房出錢嗎?」
這卻是已經答應了。
這要放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老爺子遇到事情從來只和劉承業商量,根本就想不到其他兒子。可是現在家裡有了事情,他第一個來找的卻是劉承志,這從側面上也說明了劉承志在老爺子心裡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高。
「那大哥那裡?」劉承志略略有些擔心,劉承業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只要他肯拉下臉來,那就是一個滾刀肉。
劉老爺子擺擺手,「老大那裡自然有我!老三一直沒有兒子,這事我也是在心裡著急,既然他們準備承嗣,我這個當爹的就得替他們把這事給做好。等以後三房有了兒子,好好的過他們的日子才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這樣就算把事給說定了。
雪梅和敬民在外面聽了半天壁角,終於放下了一顆心。劉老爺子既然肯出面彈壓劉承業,那麼三房的承嗣就成了定局,過幾天就只等著恭喜三叔就好。
聽到這裡,裡面也沒有什麼好再聽的了。雪梅就和敬民使了個眼色,倆人悄悄的從窗下離開,又順著梯子爬出了院子,回到了重山家裡。
刑氏正和井奶奶有說有笑的不知在說些什麼,看到倆人回來了,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笑著打個招呼就依舊和井奶奶說話。井奶奶是個人老成精的人物,哪裡會去打聽別人家的事情,便也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過了一會,劉老爺子走後,劉承志過來喊他們,到家之後把事情又重新說了一遍。
「這麼說,老三承嗣敬山成了定局?」刑氏聽完之後就道。
劉承志點點頭,深以為然。
不知劉老爺子是怎麼和劉承業說的,最終按照劉承志所說的三房給了大房二十兩銀子的出繼費,又答應一力應承下出繼時所有的費用,這樣就算把敬山過繼到了三房門下。
隔了幾日,便在院子裡擺下了幾桌席面,當著村中眾父老的面,將敬山正式的認到了三房名下。
劉承貴抹著眼淚,聽到敬山清清亮亮的叫了自己一聲爹,差點歡喜的嚎啕大哭。段氏也是一臉淚痕,拉著敬山的手不捨得鬆開。
敬山平時在大房裡無人重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父母捧在手心裡愛護過。雖然對劉承業和連氏還是一份難以割捨而下的親情,卻極其快速的接納了劉承貴和段氏做新父母。
三房承嗣成功,二房也是鬆了口氣。雪梅和敬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把各自的禮物送給了敬山。
「這太貴重了吧?」敬山捧著雪梅送的筆墨紙硯和敬民送的玉佩,一個勁的往外推。
「這是我和大哥為了祝賀敬山哥當了三叔兒子特意選的禮物,莫不是敬山不喜歡才要往外推?」雪梅故作生氣的樣子道。
「你就收下吧!這也是雪梅和敬民對你的一番心意……」敬山聽到劉承貴說了這句話才嘿嘿一笑,將禮物收下。
這些禮物都是當著眾人的面送給的敬山,見到雪梅和敬民送的禮物如此貴重,村民們不由得對二房又另眼相看了起來。有眼尖的人曾參加了那天的鄉宴,一眼認出了敬民送的玉佩就是那天葉知府賞給敬民的,眾人不由得低聲議論了起來。
都知道二房兩個女兒都嫁得極好,二房的日子也越過越好。可是卻沒人想到,二房送的禮物竟然這麼貴重。
劉老爺子面上倒是淡淡的,縱是聽到了村民們的議論聲也是不以為意。
里正看了他一眼,笑道:「今日三房得了佳兒,以後的日子定會越過越好。」
這劉家大房真是作死,葉知府明明對大房的敬山另眼相看,他們卻偏偏給過繼出去,真是不知道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劉老爺子眼神閃了閃,摸著鬍子笑了笑,卻沒有往下接話,眼睛只是緊緊盯著雪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洛陽府衙後院書房裡,葉管家輕手輕腳的從書房外走了進來,衝著坐在書案前看書的葉哲光道:「老爺,今日劉家二房來了消息,說是大房的敬山給過繼到了三房做嗣子。」
葉哲光抬起正埋在書里的頭,露出驚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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