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來,劉家二房的人便集體去了老宅。今日是敬山認親之第一天,少得要重新拜過家裡的人。
刑氏和雪梅都穿著一身新的衣裳,又給劉承志和敬民也換了身。到了老宅一看,三房已經喜氣洋洋的站在了堂屋。劉承業面無表情的站在劉老爺子身邊,看到劉承志一家進來了,哼了聲轉過頭。
刑氏不以為忤,只當看不見他,笑著走過去,先給老爺子和饒氏行了禮,又走到段氏身邊拉住了她的手,道:「我們來晚了。」
段氏笑盈盈的不見以前愁苦之色,看向刑氏的目光也帶了感激,「是我們來的早,天還沒亮就過來了,咱爹娘還沒起床呢。二嫂來的不晚,不晚。」
「二伯娘,」敬山穿著一身新衣裳,將敬民送他的玉佩小心地佩在腰間,腳上又穿了一雙新鞋新襪,從頭到腳都是一身新,可見三房是精心為準備的。
刑氏習慣了敬山喊他二嬸,乍一聽二伯娘還有些不自在,怔了一下才笑著對段氏道:「你瞧瞧我果然是老了,孩子喊二伯娘,我竟是不知道在喊誰哩,可不是你的新兒子在喊我嗎?」
看到段氏臉上帶了笑,便又轉過頭去和敬山說話,「我也不能白落你一聲二伯娘,這是我剛剛繡好的荷包,你掛在身上戴著玩吧。」說著從袖子裡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荷包遞到了敬山手裡。
敬山沒有遲疑,就接了過來,將手一捏卻愣住了。這荷包里明顯有東西,是個小銀錁子,約摸著有一錢重。
「二伯娘……」敬山靦腆的又喊了一聲,要將荷包遞還給刑氏。
刑氏急忙道:「你這孩子,這是我送給你的,快接著吧。你瞧瞧你,還臉紅了呢?」
段氏不明就裡。便也勸著敬山接下,敬山想了想便揣到袖子裡,準備一會交給段氏讓她處理。
刑氏這一番作為,任何人都沒有看出破綻來。都以為她給的只是一個空荷包。
久不曾放出來的連氏便撇了撇嘴,譏笑道:「都說二房現在發達了,連種子都賣上好價錢了。怎麼就送給我兒子一個空的荷包?裡面好歹也得裝上幾十兩的銀票才顯得你二房的闊氣呢。」
刑氏也不怵她,聞言冷冷一笑,「我二房沒生出那賣兒子賣女兒的本事來,沒地方弄錢哩!」
「我賣了咋地啦?」連氏揚起了頭,露出不屑的神情,「倒是你就生了一個,想賣也沒得賣呢。」敬山看到親生母親和二伯娘因為自己吵了起來,不由得尷尬起來。段氏見到。便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刑氏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就要開罵,卻聽到上首的劉老爺子猛地咳嗽幾聲,才停住了腳步。
「連氏。你要是再胡亂說話,少不得還得送你回側房裡休息。什麼叫你的兒子?現在敬山已同你沒半點關係了,以後要記得叫侄兒……」
連氏聽到這話,不由得臉色煞白,有心想要再爭辯幾句,卻被身邊的芳蘭給拉住了。
「娘,您好歹給敬山留點體面。今天是他過繼第一天,你就是有氣等過幾天再發不是一樣嗎?」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屋裡的眾人不由得點了點頭。
芳蘭是真心害怕連氏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她已經被關了將近半月。實在不想再回去那個側房,每日吃喝拉撒都在一間屋子裡,就是洗澡也是王秀兒的下人進去準備的水。洗完之後就把木桶拉走,也不和她說一句話。
以往那些把當做姑奶奶敬的僕婦們,個個對她擺起了臉子。這怎不叫她生氣?可她卻知道,眼下不是報復的時候,得想個辦法從側屋裡出來。重新見了太陽重新站在劉家眾人面前才可以再想其他的。
所以一見到連氏發飈,她立刻低聲勸阻了起來。
說完了話後,她再仔細打量著家人的目光,見到個個都露出讚許的神色,不由得鬆了口氣。
雪梅眼角的譏笑之色一閃而過,扭過頭往其他人那裡看,卻不小心接觸到了王秀兒的目光,只見她狡黠的一笑,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垂下頭去。
「果然家裡還有聰明人,沒被她給哄到。」雪梅思忖道。這個芳蘭就是公主脾氣,每次犯了錯從不找自己的原因,總是認為錯在別人身上。再加上以前饒氏和連氏因為那個『馬婆婆的預言』而溺愛她,將她養成了現在這樣。
家裡人和她都是血親,縱是煩她也最多不過是罵幾句罷了。等到將來她成了親,若是遇到一個惡婆婆,只怕吃苦的日子還在後面。
想到這裡又甩甩頭,她吃苦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就沖她這幾個月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夠格讓自己原諒她。
正想著事情,卻看到劉承禮一家也走了進來,苗氏手裡抱著敬泰,翡翠跟在身後,一臉的愁容,敬泰更是哇哇大哭,
「咋地啦?」刑氏急忙轉過身看著苗氏手裡的敬泰。
苗氏抹了把眼淚,哭泣道:「都怪我,天沒亮時有個慈眉善目的老丈來家裡打聽事情,我只顧得和老丈說話,把孩子放在院子裡。早上的風大,我又給他穿的少,這一會工夫就哭了起來。」
刑氏聽到她說老丈也沒在意,忙把敬泰從苗氏手裡接過來,又擔憂地看了看敬泰的臉色,拿臉貼了貼孩子的小臉,詫異道:「哎呀,這是燒的厲害了。去請秦夫子了嗎?」
段氏也走了過來拿臉貼了貼,驚得一身冷汗都下來了,埋怨道:「這都燒成什麼樣了?你還有心情往這裡來?快抱著孩子回去,萬一受了風再著涼可咋辦?」
苗氏哭道:「我不是想著今日是三哥三嫂新兒子第一天認人的日子嗎?不管怎麼樣也得把這個禮節撐過去。一會等完了我就抱著去秦夫子家裡。」
「胡鬧!」劉老爺子這時走了過來,直視著劉承禮,「天大的禮節,能有孩子的命重要?這萬一燒出好歹來可怎麼辦?」說了這話就催促劉承禮去請秦夫子,又讓王秀兒派人去燒薑茶。
「把孩子抱到裡間吧?」饒氏開了口。
苗氏感激的向她行了禮,抱著孩子一路哭著往內室走去。
「到底是年輕,不知道輕重,孩子都病著。過來個人說一聲不就得了?還得抱過來?顯擺你有本事是不是?看孩子燒出好歹來,你哭不哭死……」饒氏見到苗氏進了屋,緊跟著也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囉嗦。可是聽到眾人的耳里。卻覺得這樣的饒氏比以前要可愛萬分。
不一會,秦夫子被請了過來,幫著孩子把了脈,說是夜裡受了風寒,就手開了一貼藥。
將秦夫子送走後,一家人便也沒有了心思,叫敬山挨個喊了長輩,又給劉承貴段氏跪著敬了茶,便算是將這份禮節給做全了。
「行了,沒啥事都該幹啥就去幹啥吧!」劉老爺子擺擺手。示意大家散去,獨獨留下了劉承志和劉承貴。劉承業出門的時候一步三回頭,見到老爺子確實沒有要將自己留下的意思,只得隨著眾人出了屋子。
雪梅見到他又將父親留下了,便死活賴著不肯走。劉老爺子看看她。倒也沒說什麼,就和倆人說起了話。
「我叫你們留下,是想問問敬山準備咋安排?」
劉承貴愣了一下,抬起頭道:「還能咋安排?不是說好了,讓敬山讀書嗎?孩子即是有這份心,我就是砸鍋賣鐵的也得讓他讀!」
劉老爺子點了下頭,沉吟道:「讀書是好事。孩子願意上進也是好事。就是這一年下來要費不少的銀子,你家底薄,能支撐得起嗎?」
劉承貴比劉承志還老實呢,見到父親問這話,便想和盤托出自己有多少銀子,幸好雪梅在一旁接了話。
「爺。你別看三叔家底薄,到了明年就能不少賺錢呢。您別忘了,三叔在種子那裡也摻的有股呢。」雪梅說著向劉承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亂說話。
劉老爺子沒看到雪梅的表情,只顧得思考她話里的意思。
老二家種子的事情。就光看葉知府對他家的重視之情,那以後賺錢是肯定的。別的他不知道,單看現在種子出苗狀況,比別人家的麥苗要壯實的多。明年如果真的和老二家那幾十畝一樣也能收入三石左右,等到夏收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人過來購買種子。
如此一說,老三家今年困難點,明年就能翻過身了。
以前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怎麼著也得把好處先塞給大房,可是現在劉老爺子考慮事情的方向就不同了。現在不知不覺的,劉老爺子就把天平放在了劉承志這裡。
「那就讓敬山上學吧。」劉老爺子考慮了一下說道,「若他真是個有福的,將來能考出來,這也是老三的福氣。」
劉承貴聽到這裡,將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劉承志早就和他長談過,要求他送敬山上學。如果三房出不起這個錢,這錢就由二房出,只求敬山將來能出人頭地。劉承貴沒有兒子十幾年,現在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撲在敬山心上。一說讓孩子上學哪裡有不應允的道理,直接就拍了胸脯說不管怎麼樣也得讓孩子上學。
劉承志這才長吁了一口氣,覺得對葉知府也算是有個交待了。
他們這裡正在說著話,刑氏卻在家裡接待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給二太太請安,小的是葉府的管家,受老爺和宜人之命,特來給親家送一些新鮮的吃食。」葉管家笑吟吟的先行了個禮,方才說話。
刑氏意外極了,怎麼聽葉管家的話里還帶著老爺兩個字?莫非這是葉知府送來的?想到這裡又想到雪梅寫給葉知府的信,心裡便明白過來。
這時,老宅的院外,悄然站立了一個白髮老翁,他雙眉緊皺,怔怔地往老宅看去。嘴角不停的顫抖,似是有什麼傷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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