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載洵到底是沒有忍心拂袖甩之。
多年以後,在林小小已經成為皇家龍旗財團的鐵腕總裁、在國人都稱其為笑眼慈心怡貴妃時,鐵良曾在私下問過神武大帝:「六哥,當年在瀟灑小築,你答應為怡妃姐姐除籍,是真的慧眼識英才,看中了人家的才華還是……色迷心竅……哎喲!」
對於這個問題,載洵並沒有正確回答,只是用銀筷狠狠在鐵良的頭上敲了爆栗,「閉嘴,喝你的酒!」
既然脫離樂籍,變回本名林沁怡的林小小,出乎意料的在公司管理方面體現出了讓人驚異的才能,載洵又怎會拒絕伯樂的美名。雖然,那時在林小小的苦苦哀求之下,載洵答應為其除籍,未嘗沒有被其美貌所吸引的原因。
但更大的原因則是……
「算了,林姑娘,你起來吧!反正一會也要為薛九去除籍,一個也是辦,兩個……不過既然你選擇跟著我,那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而且我並不保證一定能幫你父母翻案。」
「謝謝貝勒爺,小小甘願隨侍在貝勒爺身邊,為奴為……為婢都心甘情原。」
或許林小小本想說的是為奴為妾,但又突然醒悟自己的身份已經不是官家大小姐,親王貝勒的妾又豈會是誰都可以做的?
載洵並沒有留意。在他的心中,對於女人當然也有欲/望,可這並不能左右他更大的夢想。
「布仁蘇,步兵統領衙門那個你熟,一會接上薛九,你就帶著田剛去禮部和樂署把她們倆的樂籍提出來,再到統領衙門落個民籍。」
陝西巷的女子,大多都有樂籍在和樂署,這就相當於後世某些國家的紅燈區執照,以示她們的小班或茶室都是合法經營。
想要去除她們的「官妓」身份,就要付出了一定的銀子,人稱贖身費在和樂署消籍,再去步兵統領衙門辦理一個正式的平民戶籍。
禮部和樂署那裡還算好辦,只要銀子足夠,樂官們一般對於官妓從良都是不會太過於阻攔的。畢竟,這贖身費,也是和樂署這清水衙門的主要收入渠道。
但統管京城治安的步兵統領衙門那兒就不是那麼好唬弄過關的了。大多官妓都是待罪之身,更如林小小這樣剛入樂藉不到半年的新人,牽連的案子都還未必完全查實,自是不能輕易為其落籍。
但布仁蘇是誰呀?伯彥訥謨詁的親侄子,是除了納爾蘇和溫都蘇兩個親王貝勒之外,蒙古阿哥中最大派的衙內。
步兵統領衙門,那就是他家的地盤。用布仁蘇的話就是,「哥,您放心吧,這點小事再辦不成,我都沒顏面跟在您身邊了。」
對於載洵一次就帶走兩位當紅的清吟小班,尤其是林小小,更是陝西巷的搖錢樹,管理陝西巷的樂署衙役,雖然表示了不滿,但也沒敢太過於刁難。
有醇王府六爺的面子,更主要的是田剛手中揮舞著銀票開道。無論啥年頭,也沒有人跟錢過不去不是?更何況,林小小和薛九兩位小班,都是自願申請,連衙役為林小小開出的超高贖身費,載洵也是一言未發便揮手讓田剛照付。所有的流程都符合禮部的定製,衙役們就是想挑事兒,也沒什麼可挑的?
樂署的手續辦妥,一行人當然不會在這裡多停留。轉身登上馬車,載洵和鐵良帶著二女回府,布仁蘇則與田剛去步兵統領衙門為她們辦理民籍。
倒是馬車快要駛出陝西巷時,在路邊,遇到了一大群鶯鶯燕燕。遠遠望去,花紅柳綠的鮮艷著裝,嘰嘰喳喳的湊在一起,頗為引人注目。
「貝勒爺……她們……」
自離開瀟湘小築,林小小便是一直怯怯跟在載洵的身旁,似是對新的未知生活也有些迷茫。問則答,不問則宛若一朵清純的蘭花般,靜靜的散發了芬香。
但薛九就不同了,今天是他期待已久的。雖然,金二沒能來,她有些遺憾,但洵貝勒親自接她出巷子,卻更加榮耀。透過車廂邊的紗簾,看到路邊聚集的那些女子,薛九立刻興奮的大叫了起來,「停車,快停車!貝勒爺,那些都是我的姐妹,知道我要走了,來送我的!」
載洵皺了下眉,雖說薛九是金二的女人,可這番愛顯擺的性格實在是有些不可取,再看看身旁坐姿優美、不言不語的林小小,搖了搖頭,「到底還得是大家族出來的,從小的家庭教育就是好。」
「去吧,不要多耽擱,我還要急著回府!」
雖然不喜薛九這樣大呼小叫的,但既然人家都已經來了,臨行送別,也算人之常情。載洵還是示意車夫停了下來。
薛九不等馬車停穩,便跳了下去。載洵真是很擔心她那雙小腳,居然跳的那麼利索……下意識的回頭,卻發現林小小偷偷的將她的雙腳往回縮了縮。
不禁啞然失笑,這年代的旗人女子不用裹足,再就是漢人貧苦人家的女孩子,為了便於勞動,也不裹足。可林小小是官宦出身,算是大家閨秀,怎麼可能還留著一雙天足呢?
事實載洵對於所謂的「三寸金蓮」之說,還是比較反感的。傷害女性身體不說,在前一世,見管絲襪美腳也讓載洵覺得林小小這樣的天足反而才更美。
只是林小小怯怯的樣子,反倒激起了載洵逗弄她的興趣,追問了一番。當人家滿面羞紅的說出「怕疼,纏了一陣就放了」,載洵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終於惹得小姑娘惱羞成怒,揮動粉拳連捶了他幾下。
載洵很是開心,這樣的林小小才讓人喜歡。唯唯懦懦的,反倒沒有了情趣。女神嗎,沒有點脾氣還叫女神啦?
若是懼於身份,逆來順受的,載洵逗弄著也沒什麼意思不是?
卻不想,正是這樣的一個想法,在數年之後引發了中華女性追求男女平等社會地位的大思潮——連皇妃們都可以拋頭露面出來做事,為什麼普通人家的女子就必須得在家中相夫教子呢?
怡貴妃做得鐵腕總裁、晴妃做得總會計師……更不要說雖未進宮,但卻統領中華海軍縱橫四海的卡塔琳娜元帥,還有……
神武大帝身邊的女子,哪個不是獨擋一面,威風凜凜的?她們所做出的成就,讓多少男人也為之汗顏,誰還敢說女子不如男?
也正是因此,在首屆中華民選政府中,出現了相當比例的女性官員。在社會上的各行各業中,也湧現出大量的傑出女性代表。這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帝國首任獨立大/法官秋璇卿,面對神武陛下也敢直言不諱,痛責陛下袒護軍中將領的家暴行為,直至陛下發出公開道歉信才算罷休。
此事過後,秋璇卿被億萬中華婦性擁戴為女權領袖,人送綽號鑑湖女俠。
當然,在大內皇宮中,陛下對於秋大/法官的不給面子,也曾多次抱怨,「秋風秋雨愁煞人。她這個性子,也不怪被人砍了腦袋。」
眾妃不解,「陛下,是您親自倡導帝國司法獨/立的,璇卿妹妹身為帝國首任大/法官,誰敢砍她的腦袋?莫不是……陛下,你不會因為人家為難過你,就那么小心眼吧?」
載洵當然不會小心眼,敢於問責皇家,這正是神武陛下所大力推崇的司法理念之一,更何況秋璇卿以如此年紀就能居於高位,與陛下的一力提拔也是有很大關係的,怎麼會因為一件小事便怪罪於她?
載洵所說的當然是……在另一世,秋璇卿的另一個名字叫作秋瑾,與另兩個女人唐群英、葛健豪並稱為瀟湘三女傑。
她們的婆家都是在湖南雙峰縣茶葉鎮,而茶葉,又正是湘軍創始人曾國藩的故鄉。三人互為閨蜜,各成風景,又先後走上了革命之路。
「秋風秋雨愁煞人」一句,亦正是秋瑾在紹興遭人出賣被捕,臨行就義時從容詠出的詩句。
到了這一世,到了載洵口中,這句詩不過是對秋璇卿固執性格的無奈罷了。當然,也正是因為她超強的固執和正義感,載洵才相信她,會在中華數千年歷史中,第一次將「法不容情」、「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貫徹得實實在在。
但在這一刻,沒有人會馬車內兩人的打鬧,與未來中華的女權運動聯繫在一起。閉眼裝死的鐵良,更是恨不得把耳朵也堵起來,「六哥也真是的,要調戲也回府里再調戲呀,這分明是旁若無人的節奏呀,實在是……有辱斯文!」
……
當馬車再次前行的時候,薛九已經得哭成了淚人,趴在車窗上拼命的揮動著紅綢手絹與姐妹們道珍重。看得載洵頻頻皺眉又深感納悶,「既然你這麼捨不得,那就再在這裡留些日子?」
「啊!貝勒爺,驚擾了您,薛九知錯了!」
邊抽泣著,邊連聲認錯,早已經哭花了的小臉上,滿是驚駭,若不是車廂狹窄,怕是早就給載洵跪下了。
鐵良有些看不過去,「六哥,你就別嚇她了!這陝西巷的女子,有了從良的機會,哪個還留連此地的生活呀?你若是真再把薛九送回去,我看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她今兒這樣,也不過是與那些人相處久了,有些姐妹之情罷了。」
「是的,是的!鐵大爺說的是!貝勒爺,奴家好容易有了跳出苦海的機會,哪還會再跳回去呢?」
經此一嚇,薛九初時的興奮就早被拋至雲霄,再也不敢大呼小叫了。
看到她一副受氣的樣子,載洵搖搖頭不置可否,忽又來了興致,「林姑娘,怎麼沒有人來送你呢?」
「你……哼!」
林小小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很是為載洵的粗線條有些發愁。瀟湘小築開班不到半年,便搶盡了陝西巷所有小班的風頭,連慶王爺那樣的大人物都甘願落下身架去排隊,只為聽一曲隔簾琴志。
其他的小班們怕不是都要恨死林小小了,她又怎麼會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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