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台大人……」聞得卞總督的長嘆,載洵心裡一急,抱著拳便站了起來。
但卞寶第卻是輕輕擺手,「洵哥兒,你的意思老夫很清楚。
說實話,若是老夫年輕二十載,也定與你一般心思,拿起刀槍,與那夷人拼個魚死網破。
想我殃殃大國,文明燦爛,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那夷人所欺。
洵哥兒,你是去過那歐羅巴的人,你告訴老夫,那法蘭西,有我閩浙總督府所轄之地大嗎?」「……三分不足其一。
」「哈哈,可老夫治下的子民,卻任人欺侮。
抗議?老夫奉皇命督守東南以來,所做最多之事,就是抗議吧?」總督大人笑得貌似張狂,但載洵卻看到了老頭眼角處的那一滴濁淚。
誰不願自己的祖國富饒強大,誰不願自己的治下安定幸福?哪怕他是個貪官,哪怕他是個庸才。
何論卞寶第這種心懷大志又手握大權之人,更是盡心戮力,作出過許多嘗試和探索。
可上面壓著一個腐朽無能的朝廷,縱是封疆大吏亦只能是嗟乎悲嘆罷了。
在總督府盤桓許久,離開時的載洵恭恭敬敬的向卞總督行禮告辭。
卞寶第堅持不能與法國人擴大衝突,建議載洵將商船被扣事件上書朝廷,請皇上和太后定奪。
這樣的態度沒有出乎載洵的意料。
這個時代的大清官員,不都是這樣嗎?饒是開明如卞總督,也不能免俗。
辦學興業,那都是大清內部的事,搞好了,於總督府也是醒目的政績。
所以,之前載洵的計劃不僅得到了卞寶第的支持,連劉坤一也是忍不住主動湊過來,想要分上一份。
但與法國人的交涉,那卻是避之不及的禍事了。
整個大清,就算是最善於與洋人打交道的李鴻章,哪次又不是趕鴨子上架?載洵沒有埋怨卞總督,這老頭對於載洵所行之事,一直是睜隻眼閉隻眼,即便有些逾越,也從不過多干涉,這對於載洵,已經是莫大的支持了。
君不見連載洵在自己召開的軍事會議上,也是一付渾渾噩噩的樣子嗎?從提督府到總督府,甚至於發往京師大內的急電,都不過是一場戲。
一場在現階段,載洵不得不接的戲。
沒有人比載洵更清楚南海上的這場危機,對中華將是多麼的致命。
對比於法國在越南的遠東艦隊,福建水師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兩艘在巴達維亞正準備歸國的龍騎士級,再加上基隆和澎湖號,還有一眾鐵肋戰艦,如今的福建水師,當然與馬江之戰後的慘狀不可同日而語。
但戰爭打的不只是軍備,即便是將衝突規模控制在海戰,亦不是僅僅將雙方戰艦一一列舉就可以的。
法國人的挑唆,貌似是因為他們眼饞龍旗海運的豐厚利潤,但又不何嘗不是西方列強對於大清的試探?龍旗集團的回歸,並在寶島上大興土木,一系列的工廠建設和科技引入,將大清的工業化與西方各國的差距一下子縮小了許多。
縱使僅是一島之地,但至少是對西方列強在東方的產品傾銷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無論是俄法,還是英德,所有的西方列強,都不會希望看到東方大國迅速強大起來。
好在,龍旗集團的覆蓋範圍還僅局限在台灣和福州等地,與長江流域的英國勢力範圍和北方的俄、美等國利益還沒有發生太直接的衝突。
可是……自從全面占領了安南之後,法國人在南海的野心就一直在膨脹,即便英國人控制了咽喉之地——馬六甲海峽,但法國人依然視南海為自己的勢力範圍。
中華南海,在法國人看來,「此山是我開,此海是我……」龍旗集團又怎樣?不就是個大清國的貝勒嗎?不就是個水師提督嗎?「難道馬江之戰帶給他們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大人,屬下認為,您所慮極是。
這幫法國強盜是一群餵不飽的惡狼,今天他們扣我們的商船,明天就會搶我們的貨物,甚至是……」「甚至是如八年前一樣,明火執杖的再次把軍艦開進馬尾軍港嗎?」唐榮浩縮了下脖子,軍門大人的目光冷冽得能刺人心脾,「大人,前車之鑑……」「沒錯,所以我們更不能忍。
唐師爺,我知道你方才所說的才是正理,才是正確的為官之道。
可我告訴你,我從沒有想過去做什麼總督、軍機,甚至是親王,我載洵首先要做的是一個中華人。
我不能容忍也絕不允許那些強盜再次闖入我們的家園為所欲為!」「大人……」看著載洵揮手激昂的樣子,唐榮浩也有些激動。
就算是有些奸滑,但唐師爺畢竟是留美學童,有見識也不乏血性,「那下一步我們是不是馬上出兵,以強硬的姿態逼迫法國人釋放我們的船員,歸還我們的商船?」「出兵?出什麼兵呀?你懂不懂軍事?法國人的遠東船隊,光是鐵甲巡洋艦就有七艘之多,總噸數是我們福建水師的三倍之多,你拿什麼出兵?就憑我們的澎湖和基隆號嗎?你以為它們是趙子龍呀?」「那……」唐師爺瞬間又蒙了,「咋?這又是開會時的節奏?雖說上位者大多心思難以捉磨,可咱家大人這心思也變得太快了!」前一刻還怒火激憤的樣子,恨不得把法國人都轟到海溝里去,可這一轉眼又……唐師爺很想說,「大人,你能不能不玩我了?」殊不知,這正是載洵決心難下的表現。
唐師爺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軍門大人心中,也正糾結不已。
按著載洵的心思,與法國人的這一戰,早晚之事。
正如宋文翽所說,福建水師的重建,必會踩著法國遠東艦隊的屍駭而起,否則,何談重建?但這次,法國人找的時間點實在太要命了。
日本人正在朝鮮那兒蠢蠢欲動,距離甲午新年,也不過只有數月之餘。
若是對法國人強硬開戰,而又不能速而勝之,南洋的兵力就將僅數牽制於此。
而這樣的結果,又勢必會增加日本與大清開戰的信心。
「兩個月……不可能做到,唉,這大清,如今當真是四面楚歌呀!」沒敢掏出捲菸,強忍著菸癮的唐榮浩,等了半天,也只是聽到了軍門大人的一聲長嘆。
「榮浩,擬電,電請英國遠東艦隊司令斐里曼特爾將軍出面協調我商船被扣一事。
」「大人……屬下遵命!」唐榮浩的疑問並沒有問出口,載洵對法國艦隊扣留龍旗海運商船一事,態度先揚後抑的原因,也始終成為了一個迷團。
在英國人的協調下,法國人最終還是歸還了風信子號和木蘭號商船,並釋放了所有船員。
但卻扣留了船上的貨物,並要求龍旗集團交納十萬英磅罰款。
在載洵的默許下,龍旗海運督辦郭瑞,在香港向法國人足額交納罰款,並與其達成了諒解備忘錄:龍旗海運的商船在南海上的航行,將接受法國軍艦的保護,但為此,龍旗海運將定期向法國人交納航道使用金。
大清朝野上下,對於載洵在此事上的處理,亦是褒貶不一。
有贊其「年幼行老成之風,堪當大任者」;有斥其「軟骨頭,奴才相」的。
但載洵在其後數月間緊閉其言,絕口不談此事,任由世人或譽或罵。
提督府中,又再次難覓軍門大人身影,直到歲尾年末之時,兩艘龍騎士級巡洋艦泉州號與南平號歷經數月,在巴達維亞短暫休整後,終於駛入南海,踏上歸建入列的最後一段路程之時,一輛黑色的龍旗轎車才從閩西北的群山之中鑽了出來。
在馬尾軍港的中心碼頭上,福建水師的中高級將官們皆標挺而立,數列衣裝整齊的水兵們也手持淡水兵工廠自行研造的福字1893短步槍冷目警戒著。
唯有最中間的幾個衣妝艷麗的女子顯得有些破壞了這嚴肅的畫面。
「小姐,貝勒爺怎麼還沒來呀?這裡的風好大呀,小姐,實在不行我們就回府里等他吧!」「彩雲,你要是受不了,就去車子裡等。
」「哼,一個小丫鬟也敢這樣膽大妄語……」「切——你不也只是個小丫鬟?」「我是貝勒爺的貼身丫鬟,還是福晉親自指定的呢,是你這野丫頭能比的嗎?」「你……你才是野丫頭呢……」「彩雲,不許亂說,小心被貝勒爺聽到了,還……還讓人打你巴掌。
」「啊……小姐,你也幫著她欺負我呀?」……敢在警戒森嚴的軍港碼頭上嬉笑打鬧的,整個龍旗集團,也唯有萍兒和林沁怡主僕了。
水師上下,如宋文翽、容尚謙等主事之人,皆知道軍門大人對她們的寵愛,更清楚這其中的兩位,指不定哪天就會成為洵貝勒的側福晉,所以也就任由她們停留在軍事重地。
載洵今天會來軍港的消息,並不是個秘密。
泉州、南平兩艦今日將入列,對於福建水師甚至是整個東亞地區的海軍力量來說,都是件大事。
否則,軍港也不會早早戒嚴,防的就是各國的軍事間諜,「尤其是日本人!」這句話是載洵親自給宋文翽下的命令。
相比於澎湖號和基隆號,龍騎士級顯得更加神秘。
新興的阿姆斯特丹造船廠,對於這一級巡洋艦的保密工作做的相當不錯,迄今為止,各國海軍對於龍騎士級的了解也都是僅限於表面,譬如它的噸位、它的螺旋形性防護裝甲、它所使用的最新式增壓鍋爐,以及它那並不算誇張的火力布置。
但各國的海軍專家們又一致認同:這將是一款劃時代的裝甲巡洋艦,它的持續高速和續航能力,將遠超目前的所有二級鐵甲艦。
所以,龍騎士級的歸國之路,堪稱坎坷。
拋開英、法等海軍強國一路上製造的種種障礙,更有無數屑小賊心不死,甚至還有一股海盜欲奪船占之。
好在,載洵為了這兩艘戰艦的歸國之路做出了慎密的安排,一路打上著荷蘭海軍的旗幟,讓其他列強無從插手,而卡塔琳娜和丁南山的親自坐陣,以及許多維京血統船員的存在,讓那些偽裝成海盜的日本浪人也不過是空喪性命而己。
黑色圓頂轎車在哨兵的敬禮放行之後,直接駛上了寬闊的碼頭,萍兒顧不上再與彩雲逗嘴,拎著自己長長的裙擺猶如乳燕歸巢般急急跑了過來,口中還不停呼喊著,「貝勒爺,萍兒想你了!」從副駕駛位上率先下車,並快步跑向後面的衛兵皺了皺眉。
出身陸戰營的他剛上任不久,並不識得萍兒,在他看來,一切企圖靠近軍門大人的人,都是有危險性的。
好在急時而出的載洵阻止了他拔槍的動作,「不要緊張,這是我的小丫鬟。
」張開雙臂,迎接萍兒的飛撲入懷,載洵略顯黑瘦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在這滿是禁錮的年代,能有這樣一個熱情如火的小丫鬟,也何嘗不是一件快事。
相比起來,跟在後面蓮步輕移的林大小姐就矜持得多,雖然,多日不見,林姑娘的臉上也滿是期盼,可無論如何,在這大廳廣眾之下,她是作不出萍兒那樣的動作。
或許……等回了提督府自己的房間……可沒想到,輕輕放開懷中的萍兒,載洵迎著林大小姐,也張開了雙臂,「小小,想我了嗎?」「哼,色鬼!」敢這麼說的,當然不是滿面羞紅的林沁怡,彩雲翻著白眼,小嘴撅得都可以掛住油壺了。
「呵,彩雲?你也想我了嗎?屁股還痛嗎?」「你……」彩云為之一頓,紅暈瞬間布滿了兩頰,甚至脖頸也火熱一片,似乎……連兩瓣圓臀也微微的抖了一下。
這不廢話嗎?鐵良那滿是老襁的大巴掌扇了下去,若不是多少還有憐香惜玉之意,漫說嫩滑的臀瓣,即便是鐵疙瘩也能扇得變型了。
更主要的是……這是什麼年代,女孩子家的屁股是隨便說隨便扇的嗎?「你……唔唔……小姐,我不活了我……」「不要,彩雲,別亂想,貝勒爺是跟你開玩笑的。
」林大小姐顧得不埋怨載洵,連忙攔腰抱住沖向水邊的彩雲,就連最喜歡與其吵鬧的萍兒都有些看不過去了,「貝勒爺,你怎麼老是欺負彩雲呀,你要是想……就……」「噢?你的意思是不可以欺負她,那就可以欺負你了唄!」「呃……不是啦,我是說……你去欺負小小姐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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