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成績沒出來,安遠侯陸勉急得要命,先是陸昆病了,病得還有些嚴重,要是及時好不了,趕不上下個月的殿試,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那幾日,陸勉天天命人拿著他的帖子往太醫院跑,連著請了兩三位太醫上門給陸昆看診。
結果每位太醫都說,陸昆這不是什麼大症候,就是考前太緊張太拼命了,考試的條件又比較艱苦,有點著涼,考完就爆發出來了。不過不礙事,陸昆年輕,身體底子好,喝上兩服藥就好了。
話雖如此,陸勉還是緊張,每天要往夏桂院跑兩三次,每次去了就是囉囉嗦嗦叮囑一大堆,聽得喬氏都煩了,就沒見過誰家公公這麼嫌棄兒媳婦沒把兒子照顧好的,這不該是婆婆的事嗎。
陸昆雖然病著,精神卻還不錯,他笑著安慰喬氏道:「父親的話你聽過就算,不必放在心上,他也不是針對你的。」陸勉那是沒話找話,不罵兒媳婦,他還能罵生病的兒子不成。
「四爺放心,我明白的,我就是……心裡有點彆扭。」喬氏說話時的表情非常無奈。
喬家是商戶人家,跑船起家的,富甲天下,可就是底蘊太差,名聲不是很好。
一直到喬氏的祖父當家,不知費了多少力氣,喬家終於在戶部掛上了號,成了皇商。
此後,喬家努力走上了轉型之路。盛寧王朝沒有商人子弟不許科考的規矩,只是喬家子弟自由慣了,突然叫他們都去讀書也不現實,只能從娃娃抓起,倒是家中的女兒們,可以嫁給讀書人。
少年進士最是難得,不要說世家貴族的千金小姐,就是顧家的公主郡主也喜歡,像喬家這樣的人家,肯定是搶不到的。少年舉人相對多些,可從舉人到進士,那條路宛若天塹,有很多人一輩子也跨不過去。喬氏有好幾個姑姑都是嫁了當時據說很有前途的清貧人家出來的年輕舉子,可一直到喬氏出嫁,她的姑父們還是舉人,前途遙不可期。
喬氏和陸昆訂婚時,陸昆連舉人都不是,他只是個秀才,完全不符合喬家的投資條件。喬家看中陸昆的,可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潛力,而是他侯府少爺的身份,哪怕他只是安遠侯的外室子。
安遠侯選中喬氏,原因就更簡單了,和陸家差不多的人家,誰會把嫡女嫁給陸昆,說不定連庶女都捨不得,像曹氏那樣徒有虛名的世家女,陸勉又看不上,他覺得還是喬家這樣的人家更實惠。
說白了,喬家圖名,陸勉重利,兩家一拍即合,喬氏和陸昆的婚事就這麼說定了。
喬氏嫁來陸家的時候,嫁妝看著不顯眼,只有七十二抬,其實裡面的東西多得嚇人,壓箱銀子更是多達五萬兩,可她還是很緊張,怕陸昆不好相處,更怕婆婆是個刁難人的。
畢竟,陸昆只是安遠侯的外室所出,雖然從小就抱回了侯府撫養,可說起來還是不那麼好聽的。喬家當然知道陸昆的身世尷尬,可要不是這樣的話,也輪不到他們家的閨女嫁過去。
喬氏自己也有庶出的兄長,她見過母親對庶嫂漠視的態度,心裡怎麼可能不擔憂。妾生子是正大光明生的,主母見了尚且不舒服,外室子名不正言不順,不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就是好的。
若是喬氏自己可以選擇,她寧可像她的姑姑們那樣,拿著豐厚的嫁妝嫁個窮些的舉人,哪怕對方科舉上出不來,她吃穿不求人,在夫家也能過得很自在,倒是進了陸家,前途一片茫然。
可惜喬氏沒有選擇的資格,不僅她沒有,她娘喬太太也沒有,她爹好容易搭上安遠侯,怎麼可能捨得放手。嫁個女兒過去算什麼,對方是外室子又算什麼,以後喬家和安遠侯府就是親家了。
嫁到陸家以後,喬氏驚訝地發現實際情況比她想像的好多了。陸昆不是她以為的紈絝子弟,他縣試的時候就是案首,在她過門不久,更是中了舉人。
夫君年少有為,待她更是溫柔有禮,喬氏滿意地不能再滿意;婆婆吳夫人雖然有點難纏,但她不打不罵,最多就是說話刻薄些,咬咬牙也就忍了,沒什麼過不去的。
就是喬氏最擔心的陸昆會不會因為出身被人看不起的問題,其實也不算什麼。
這個世道對男人比女人寬鬆多了,陸昆要是女兒身,頂著外室女的身份,就是有安遠侯護著,將來也沒什麼好歸宿。可他是男人,還很會讀書,前途一片光明,誰會閒得沒事看不起他。
最讓喬氏感到崩潰的,是她的公公安遠侯,他的挑剔程度遠超常人想像。
喬氏在家時,從沒見過像陸勉這樣寵兒子的父親,旁人養閨女都沒他養兒子那麼精細。無論陸昆哪裡不好,他都覺得是她不對,是她沒把夫君伺候好了,動不動就找嬤嬤過來指點她。
好在陸勉挑剔歸挑剔,對陸昆那是好得沒話說,私下貼補起銀子來從不手軟。這回陸昆病了,他更是打開了小金庫,送來不少喬氏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說是慰問兒子的。
等到陸昆病好了,陸勉又四處幫他打探成績去了,他雖說辭官了好些年,但有安遠侯的身份在,還是有自己的人脈的,真要打聽什麼,小道消息靈通得很,都不比迴避的陸勵慢多少。
陸勉的消息的確不慢,就是結果不盡如人意,陸昆榜上無名,陸昊倒是位列前茅。
陸勉生怕自己看錯了,仔仔細細看了三遍,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一臉的不情不願。
很顯然,陸昆落榜帶給陸勉的打擊是陸昊考了第七名都不能彌補的,他甚至還要擔心,陸昆會不會因此受到刺激。因為從小到大,陸昆讀書比陸昊上心多了,偏偏結果卻不是天道酬勤。
陸勉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偏心的父親,他就是喜歡陸昆超過其他兒女,要是陸昊陸昆一起中了,他也會為陸昊感到高興的,就像四年前,他們兄弟一起中了舉人。可是陸昊中了,陸昆卻落榜了,陸勉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的,他努力調整了下心情,小心翼翼地去安慰失望的兒子了。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陸勉偏愛陸昆是因為他早逝的生母。在侯府下人上不得台面的傳言中,那位紅顏早逝無緣進入侯府的女子是陸勉的白月光硃砂痣,絕對地屬於真愛。
只有陸勉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陸昆的生母叫什麼名長什麼樣,他早就不記得了。之所以喜歡陸昆,純粹是因為這個兒子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成就感。
有人也許會問,陸昊的成績比陸昆更好,陸昆只是縣試案首,陸昊直接就是小三元了,陸勉為何沒有成就感。原因很簡單,陸昊是老太太養大的,從小讀書是陸勵指點的,跟陸勉沒什麼關係。陸昆就不同了,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兒子,學業也是他請人教導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付出越多,愛得越深。
陸勉對陸昆就是這樣,他開始也許還是炫耀為主,然而到了後來,就是看陸昆哪哪都好了,不愧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
陸昊的成長過程里,陸勉的參與度太低了,自然沒有養成的滿足感。
在陸昆考得好的前提下,陸昊考好了,陸勉也會高興,都是他的兒子,最起碼說明他種子不錯。可是陸昆考砸了,陸昊考成什麼樣兒,陸勉就沒心情關注了。
要是陸珊知道安遠侯的想法,她肯定會說,這不就是本命和牆頭的關係麼。
以前她追星際聯賽的時候,只要本命發揮尚可,她看所有牆頭都順眼,每個都有興趣給他們加油。可要是本命被淘汰了,再看牆頭的比賽,也就意興索然了,根本提不起勁。
只不過……
追星的時候有所偏頗很正常,因為誰也不會那麼博愛,但是父母對子女的感情也能偏到這個程度,那就顯得有點荒謬了。
陸勉絮絮叨叨安慰了陸昆許久,喬氏藉口照顧孩子,沒有過去請安。她是真的怕了這位公公了,千錯萬錯就是不是自己的錯,她怕陸昆被他帶到溝里去,有事就往他人身上推諉。
好容易等到陸勉走了,喬氏去了書房,發現陸昆對考試結果看得比陸勉開多了。他說從貢院出來,他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還讓喬氏不要聽信流言,該給秋棠院道賀的,千萬不要忘了。
「四爺,你真不在意?其實,你不用勉強自己的。」喬氏對陸昆的話表示懷疑,要是真的想開了,他為什麼不自己去向陸昊道賀,還得她轉一個彎,顧蘿那裡再轉一個彎,也不嫌麻煩。
「技不如人,輸給三哥我是心服口服的。」陸昆說到這裡頓了頓,挑眉道:「這和我現在不想看到他,有什麼衝突嗎?」他把陸昊當了好幾年的假想敵,就算認輸了,也不是馬上就能放開的。
「四爺這話聽了,我心裡算是踏實了。」之前陸昆的話太假了,聽得喬氏心裡直敲小鼓。如今聽到他說實話了,喬氏反而鬆了口氣,她就怕陸昆鑽進死胡同了,繞死在裡面鑽不出來。
「娘子放心,鳳冠霞帔早晚會給你的,我不會忘了早前說過的話。」陸昆其實是有些後悔的,三年前他該下場,便是像陸昊那樣名落孫山也好,有過經驗才不會緊張,他浪費了三年的時間。
比起陸勉,吳夫人對陸昊的怨念更深一些,因為他不僅壓過了她的准女婿姜柏。更重要的是,提到陸昊,很多人就會想起陸晟,他們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要知道,在陸昊和陸昆沒有硝煙的比試中,兩人其實是互有勝負的。陸昆比陸昊小兩歲,可他中秀才比陸昊早三年,中舉人雖然是在同一年,可也是陸昆的名次更靠前些。
正因為過往的成績對比擺在那裡,今年會試之前,安遠侯府才會看好陸昆的人更多。要不是憑著會試的結果打了翻身戰,陸昊至今還被陸昆壓著,哪來今日的風光無限。
如果說陸昊和陸昆的關係屬於你追我趕,算是良性競爭,那麼陸昊對陸晟,就是絕對的碾壓了。
陸昊已經是貢士了,殿試下來就是進士,還有可能是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再不濟也是二甲進士。陸晟呢,從小號稱愛讀書的他,至今連個秀才都不是,說出去很不好聽。
自從皇榜貼出來,上門到安遠侯府道賀的人絡繹不絕,主要恭喜陸昊,附帶恭喜姜柏。這些人想到前段時間陸珊非同尋常的周歲宴,個個舌燦如花,只恨不得把陸昊夸到天上去。
吳夫人勉強支應了半日,嚷嚷著心口痛,罷工回去休息了。顧蘿聞訊嗤笑一聲,自己跑去招呼客人了。吳夫人聽不得別人誇獎陸昊,她卻是聽不夠的,多多益善。
陸昕最近心情很好,兄長和未婚夫雙雙上榜,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是吳夫人,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她聽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那是她親哥哎,她為什麼不能替他感到高興。
聽說吳夫人身體不適,陸昕放下手上做了一半的繡活,匆匆趕去安福堂探望。
「母親哪裡不舒服了?怎麼不請大夫?你們這些伺候的人都是怎麼回事?」誰知進門一看,吳夫人好端端地坐著,臉色看上去和常人無異,陸昕頓時就納悶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夫人朝著陸昕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還讓陸昕坐下說話。
陸昕眨眨眼,不解道:「我聽說家裡來了許多客人,又聽說……」
「客人有你三嫂招呼呢,人太多了,吵得我不舒服,就先回來了。」吳夫人當然知道陸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他眼裡除了老太太和顧蘿,哪裡有她這個親娘,真是不提也罷。
陸昕聽說人這麼多,忙道:「母親,我去給三嫂打下手吧。」她只是聽丫鬟說了,也曉得家裡現在有多熱鬧,若是吳夫人理不得事,她打算去幫幫顧蘿,省得她忙不過來。
吳夫人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道:「你三嫂被人捧著,正是得意的時候,你去做什麼?」
陸昕騰地站起身,跺了跺腳,急道:「母親,你怎麼能這麼說?」吳夫人對陸昊的不滿,陸昕隱約知道一些,起因是老太太從小把陸昊抱去撫養,讓吳夫人覺得這個兒子不貼心。
可陸昕不明白的是,兒子要那麼貼心做什麼,孝順不就好了。她的五哥陸晟倒是和母親很貼心,連她這個當閨女的有時候也會自愧不如,可是再貼心的兒子,不能幹他也鬧心。
要陸昕自己說,她以後的兒子若是有陸昊這樣能幹,她做夢都要笑醒,要是像陸晟那樣……
陸昕趕緊搖了搖頭,拒絕這種可怕的設想。
見陸昕真心實意在為顧蘿著想,吳夫人的臉色不由沉了幾分,厲聲道:「昕兒,坐下,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都要出嫁的大姑娘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嫁了人可怎麼辦?」
陸昕不甘不願地坐回了原位,表情仍是不以為然。出嫁怎麼了,她就是嫁了陸昊也是她三哥,又不是從此就沒有關係了。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又有誰家的姑娘是出嫁後就和娘家毫無瓜葛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如何,只靠丈夫的疼愛是靠不住的。至於兒子,等兒子長大也是需要時間的,因此父兄是否能幹是非常關鍵的。
遠的不說,就說安遠侯府,陸昕不是看不出來,老太太對嬸母的重視遠勝她的母親。
為什麼?因為黃家是「祖孫七進士,父子兩閣老」,黃家的女兒嫁出去,誰家不是高高捧著。黃家的兩位閣老分別是黃夫人的父親和兄長,老太太能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嗎?
吳夫人的出身比起黃夫人差遠了,她是莒國公府二房的庶女,各種機緣巧合,才成了陸勉的繼室。莒國公府的爵位已經傳到第五代,現任莒國公是吳夫人的長房堂兄。
莒國公和安遠侯差不多,都是空有爵位沒有實職。陸家勝在爵位是世襲罔替的,一代不成還能期待下一代,而且陸家對子弟的學業要求比較嚴,每代都有陸勵、陸昊這樣的人出現。
吳家就不成了,連著兩代沒人入仕,只要吳夫人的堂兄去世,全家人馬上回到平民身份。
陸昕不至於看不起自己的親娘,可她絕不希望,自己出嫁後面臨吳夫人這樣的窘境。
陸昊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兄長,又是兄弟幾個裡頭前途最被看好的,他和顧蘿平時對她還很好。陸昕怎麼想也想不通,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兄嫂,吳夫人為什麼不喜歡看到她和他們親近。
面對女兒茫然的目光,吳夫人有苦難訴,最後選擇了保持沉默。
天知道當年陸昊剛生下來的時候,她是怎樣的欣喜若狂,說是生命從此有了色彩都不誇張。
吳夫人出身不高,給陸勉當繼室都有高攀的嫌疑,進門後又不得婆婆喜愛,丈夫對她也是平平,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可不是看得比命根子都要重,那就是她未來的依靠。
誰知陸昊還沒滿月,老太太發話了,她要親自撫養孫子,讓把陸昊給她抱過去。
吳夫人聞訊如遭雷劈,有種自己最珍視的寶貝被人搶走的感覺。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她身邊養著前頭沈夫人留下的陸昌和陸昭,絕不會是寂寞了,想要個孩子跟她作伴。
吳夫人猜不透老太太的想法,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陸昊一滿月就被抱去了寧壽堂。
起初,吳夫人常去看望兒子,每次請安都恨不得待在寧壽堂不走了。老太太也不反對吳夫人和陸昊接觸,她愛看多久看多久,從不攔著她。
但是吳夫人覺得不滿足,她原本可以時時刻刻見到兒子,把他抱在懷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找著各種合理不合理的理由,才能和兒子多待一會兒。
通常來說,小孩子都是跟接觸時間更長的人更親,陸昊也是如此。他從小跟著老太太長大,對祖母肯定比對母親更親熱,讓吳夫人見了心裡酸楚不已,總覺得兒子不是自己的了。
陸昊三歲那年,吳夫人生下了陸晟,母子間日後的矛盾開始初現端倪。
沒有陸晟之前,吳夫人只是覺得兒子和婆婆更親,心裡對婆婆有怨言。有了陸晟以後,她把雙份的母愛投入到了小兒子身上,並漸漸對大兒子生出了不滿來。
吳夫人對兩個兒子親疏有別,理由勉強也是說得通的。一邊是婆婆養大的乖張愛搞怪還跟自己不親熱的大兒子,一邊是親自撫養的乖巧聽話懂事的小兒子,當娘的要想不偏心也難。
隨著年紀的增長,陸昊的性子愈發桀驁,好在他的本事跟得上他的脾氣,倒也不算什麼;反觀陸晟,性子變得軟弱多疑,毫無主見,也不知是不是吳夫人從小幫他拿的主意太多了。
自己養的兒子,不成器也要自己擔著,吳夫人不怪陸晟讀書不開竅,反而嫌棄陸昊太出色。
到了陸昊說親的年紀,吳夫人忙活上了,她想給陸昊娶個聽話的媳婦回來。兒子管不住,她還能管不住兒媳婦,只要兒媳婦能抓住兒子的心,兒子終究也是要聽她話的。
吳夫人想得挺好,還提前看好了兩個不錯的姑娘,誰知陸昊的婚事,根本輪不到她插手。陸昊和顧蘿的婚事是皇帝賜的,兒媳婦來頭太硬,吳夫人明明不喜歡,對顧蘿也不好太不客氣。
隨著兄弟倆的差距越來越大,吳夫人看陸昊越發不順眼,總覺得是他欺負了陸晟。
就某些方面而言,陸勉和吳夫人也算得上是典型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至少在不喜歡陸昊的原因上,他們是有共同點的,就是他們都認為陸昊壓過了自己喜歡的兒子的風采。
相較陸勉和吳夫人偏得已經看不見的心,陸昊的兄弟姐妹們明顯要上道得多。他們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表面功夫都是做到位了的,絕對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陸昌和陸顯親自給陸昊道了賀,態度客氣地不得了,都說殿試還沒進行,就不打攪陸昊溫書了,等到金殿廷試結束,他們兄弟幾個擺一桌,不醉不罷休。
陸昆如他自己所說,心情不好,暫時不想見陸昊,可喬氏跑秋棠院跑得勤快,還幫著顧蘿招呼遠遠近近各家親戚。陸昕雖然被吳夫人訓了,仍然拖著陸曉去給顧蘿幫忙了。
只有陸晟和王氏,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仿佛若無其事似的。
陸珊每天跟著顧蘿進進出出,欣賞眾生百態,對陸勉和吳夫人的心態,也揣摩出了幾分。
他們應該是不討厭陸昊的,不然陸昊在梓陽生病的時候,他們不會著急。只不過,他們也不怎麼喜歡他,在這對奇葩夫妻的心裡,各自有更喜歡的兒子,那是陸昊比不了的。
陸昊比較招人恨的地方在於,他死死地壓住了陸昆和陸晟,所以陸勉和吳夫人不高興了。他們有著身份上的天然優勢,可以淋漓盡致地表現出自己的不悅,反正陸昊是不能違背孝道的。
想到這裡,陸珊陡然生出了幾分同命相憐的感覺,不由小小聲地嘆了口氣。
都說投胎是門技術活,上輩子的她和這輩子的陸昊顯然都是不諳其中之道的。
她還好,穿越之後改運了,陸昊的話,誰知道下輩子會是什麼樣,反正這輩子,他是別指望陸勉和吳夫人了。
陸珊越想越同情她爹,最後決定去書房安慰下他。
殿試只考一道題,而且沒有落榜的危險,陸昊準備起來比前段時間放鬆不少。
這日,陸昊正在書房百~萬\小!說,門外響起「叮鈴鈴」的聲音,不用說,是他的寶貝女兒來了。原來,陸琮和陸珊身上都有鈴鐺,今年過了年,陸琮進了家學,再不肯戴鈴鐺了,說是會被人笑話。
陸昊放下書本,笑著迎了出去,剛好看到陸珊在努力地翻門檻。
「奴婢見過三爺。」看到陸昊出來,馮媽媽有些緊張,不是她不負責,把陸珊扔在地上不管,而是小三姑娘倔強,非要自己走自己翻,誰說要幫忙她都不樂意。
陸昊擺擺手,瞭然地笑笑:「沒事兒,你們先退下吧。」說完笑眯眯地看著陸珊。
陸珊騎在門檻上,進退兩難,她抬頭看了眼陸昊,把手伸了出去:「爹……」門檻這玩意兒真是太反人類了,考慮過小短腿的感受嗎,她每次騎在上面下不來,都恨不得找兩把鋸子來。
「珊兒怎麼來了?是想爹了嗎?」陸昊說著把女兒抱進了屋。
陸珊用力點點頭,還從荷包里翻出一粒話梅糖,塞進了陸昊嘴裡:「我請爹吃糖。」
陸昊笑納了女兒的好意,還逗她道:「爹吃了糖,珊兒可就吃不到了。」
陸琮愛吃糖,陸昊顧蘿第一次為人父母沒經驗,差點讓他蛀了自己的小奶牙。到了陸珊這裡,糖果成了計劃供應物資,正常情況每天只有一粒,吃過了就沒有了,珍貴性不言而喻。
「我不吃,給爹吃。」真要陸珊說,她可以長篇大論搞出篇小論文來,可是那樣的表現,太不符合她眼下的年紀了,所以她只能裝嫩,用最簡單的話語逗陸昊開心。
陸昊聞言笑意更甚,用力在陸珊的臉上親了親:「我的乖寶貝,果然沒白疼你。」
陸珊嘻嘻地笑,看著滿屋子的書露出羨慕的目光:「爹好多書哦!」陸珊現在最想看的就是書了,她對盛寧王朝乃至這個時空的了解七鱗八爪,很不成體系,就指著有書籍能給她解惑。
不過陸琮剛進家學不久,她要等著學認字,起碼還有兩三年,真是好漫長好難熬。
「以後珊兒上學了,爹書房裡的書都給你看。」陸昊的話透露出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陸家的女孩子也是要念書的,就是不知道幾歲開始,陸玲比陸琮大一歲,也還沒有開始讀書。
陸珊拍拍手,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心裡卻在想著,她能不能趁著她爹不注意,用空間偷拿兩本書回去看,書房這麼多書,她看了就還回來,她爹肯定發現不了。
可是陸珊再一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偷書不難,但她根本沒有獨處的空間,就是把書拿回去了,也沒辦法看。因為她身邊無時無刻都是有人的,總不能在被窩裡看,把眼睛弄近視了怎麼辦。
轉眼到了殿試那日,陸昊胸有成竹地出了家門。比起會試九日的煎熬,顧蘿此時已經不緊張了。陸昊會試的名次好,只要殿試的時候腦子不抽風,二甲前列還是比較穩的,實在不用太擔心。
整個陸家此時此刻最緊張的人,要數吳夫人和陸昕無疑。姜柏會試的名次不太理想,排在了將近兩百名的位置,若是殿試的發揮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被擠到三甲,成為同進士。
雖說同進士也能當官,可有「如夫人不如夫人,同進士不同進士」的說法擺在那裡,有幾個讀書人願意自己是同進士的,頂著這個名號入仕,一輩子都會遭人笑話,還有人中了同進士棄官的。
所以陸昕拼命祈禱,姜柏一定要發揮出色,爭取擠進二甲,不然他的仕途,還沒開始就難走了。
陸琮從家學回來,扯著顧蘿的衣袖問道:「娘,為什麼他們都說我爹會中探花?」他說話的時候,小嘴微微撅起,明顯是有些不開心,探花有什麼好的,只不過是第三名而已,他不稀罕。
顧蘿其實也有這樣的預感,可考試成績還沒出來,她不會隨便開口,只摸著陸琮的腦袋笑道:「那是有人逗你玩呢,殿試還沒結束,你爹還沒回來,可不能出去亂說話。」
陸琮點點頭,認真道:「我就說他們是在胡說,我爹要中狀元的,怎麼會是探花。」嚇得顧蘿趕緊伸手捂住兒子的嘴,在他耳邊細細講了一通道理,也不知道陸琮聽進去多少。
陸珊聽了陸琮的話暗自發笑,因為她也覺得,陸昊中探花的可能是最大的。誰讓探花這個位置,挑的是雙重實力,既要文章寫得好,還要人年輕漂亮,差了一樣,都對不起探花的稱號。
陸昊到底年輕,雖然才學出眾,可也沒到技壓群雄的地步,這從他會試的名次就能看出來。
盛寧王朝的歷屆探花都是從殿試排名靠前的學子裡挑最年輕最好看的,陸珊對陸昊的臉比他的才學更有信心,如果她是皇帝的話,肯定要點陸昊為探花的,這樣才是名副其實。
陸琮能在家學聽到這樣的傳言,說明大多數人的想法和陸珊是差不多的。
殿試當天就能放榜,不至於讓人提心弔膽等待消息。結果正如大多數人預料的那樣,陸昊被皇帝點為了新科探花,安遠侯府也因此多了個「叔侄兩探花」的名號。
陸昕的未婚夫姜柏殿試發揮不錯,擠進了二甲的行列,避開了同進士的尷尬身份。
陸昊高中探花,姜柏位列二甲,陸家雙喜臨門,一時賓客盈門。吳夫人這回不能再推脫了,必須親自出來料理,她可以不給陸昊面子,卻不能不在乎陸昕,她和姜柏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吳夫人此時該是志得意滿的,兒子中了探花,女婿中了進士,再沒什麼人能比她更有福氣了。事實上,吳夫人的心情一點都不美好,她很不滿意陸昊搶了陸昕的風頭,偏偏這番心思還不能對外人道,只能憋在心裡。吳夫人心情不爽,總覺得陸昕委屈了,就使勁給她增添嫁妝,反正陸昭的先例擺在那裡,陸昕是越不過去的。
想起陸家的大姑奶奶陸昭,吳夫人渾身不舒服。她初到陸家時,陸昌陸昭不知受了誰的挑唆,對她充滿敵意。她費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安撫好了陸昌,但是陸昭,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
陸昭性子硬氣,從不服軟,仗著老太太的疼愛,每每哽得吳夫人說不出話。吳夫人唯一慶幸的,就是陸昭是個女兒,總是要嫁出去的,不會一輩子和她過不去。陸昭出閣時,陸昌僅在沈夫人的陪嫁中撿了幾樣作紀念,其餘的全部給了胞妹。沈夫人是定遠侯府的嫡長女,嫁妝豐厚自不用說,陸昭繼承了生母的嫁妝,再加上安遠侯府給她準備的那份,陪嫁自然豐厚無比。
陸昕出閣,因為都是嫡女,陸家的標準不會變,可吳夫人是填房,嫁妝哪裡比得上沈夫人豐厚。再說陸昌尚了燕國公主,銀子多得用不完,當然可以不在意生母的嫁妝,她卻還有個兒子陸晟要照顧,就算這些年住持中饋有所收穫,也不可能補貼女兒太多,兩相對比之下,心裡自然不平衡。
其實,陸昕的嫁妝也就是比不過陸昭,和遙京差不多人家的姑娘比起來,已經算是很多的,拉出去絕對不丟份。所以吳夫人的糾結,陸昕根本不知情,她高高興興等著做新嫁娘。
按照陸家和姜家之前的約定,春闈結束姜家就要派人過來商議婚期了,誰知姜家就是遲遲不來。吳夫人等得不耐煩,還在猶豫要不要托熟人打聽下是怎麼回事,姜家終於來人了。
誰知姜家竟然不是來商議婚事的,而是來退親的,他們的言辭很懇切,還說聘禮也不用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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