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戰前(下)
雖然本身存在著許多缺陷,比起這個時代的其他官僚機構來,淮揚大總管府的效率還是高出了很大一截,會議開完的當天上午,足夠裝備一整個團的新式火槍和一百支升級版神機銃,連同相應的彈藥,就劃撥到了第五軍手中,當天下午兩點,第五軍都指揮使吳良謀的身影,也急匆匆地出現在了大總管府的書房之內。
「你上次總結出來的四疊橫陣,我覺得很不錯,所以這次新式迅雷銃和神機銃一造出來,我就立刻想到了第五軍,這裡邊,都是我能想到的進一步戰術完善方向,未必正確,你拿去參考。」雙方分賓主落座之後,先說了幾句場面話,朱重九隨即拿起一疊事先準備好的資料,笑著遞給神情略微有些緊張的吳良謀,「這一仗,我不要求你攻城掠地,以實驗新火器的威力,並且完善新戰術為主,蘄州南面臨江,西側靠水,背後還有兩座高山,守起來難度應該不會太大,但需要提防的是友軍中的內奸,倪文俊畢竟是天完朝廷的左相,樹大根深,他跟徐壽輝之間的衝突,責任也不完全在他頭上,所以蘄州城內,難免有人會同情他,或者對徐壽輝已經絕望,準備交出城池換取自家的活路。」
「是,都督教誨,末將一定牢記於心。」吳良謀起身敬禮,雙手接過資料。
「坐吧,沒有外人,不必這麼拘束。」朱重九舉手給吳良謀還了個禮,笑著補充,「因為不準備讓你去攻城略地,戰後咱們淮安軍也不準備在蘄州那邊駐紮,所以這次你去,只能帶第五軍團的一部分精銳戰兵,數量你自己來定,但是要跟水師那邊協商,首先,要滿足守住蘄州,打退敵軍的戰略目標,其次,因為路途遙遠,中間還隔著朱重八和彭瑩玉的地盤,所以要仔細考慮糧草輜重的補給問題,免得出現什麼以外,或者天氣原因,水師那邊一時無法給你輸送物資,你自己就立刻斷了頓,第三,就是要考慮傷亡問題,因為這一仗不是在家門口,也不是為了咱們自己而戰,如果傷亡太大,弟兄們的士氣肯定會受到影響,身為主帥,你必須通盤考慮,不得一味地貪功。」
「末將明白。」吳良謀想了想,用力點頭,「末將準備採取輪戰之術,先帶兩個旅過去,然後每隔半個月,從水上再運一個旅替換下其中一個,這樣,蘄州城內,隨時都會有兩個旅的戰兵防守,而替換下來的那個旅,則可以回到揚州繼續休整,同時總結作戰經驗。」
「辦法不錯。」朱重九嘉許地點頭,「新式迅雷銃和新式神機銃的樣子,估計你已經看到了,最大改動就是把火繩引火改成了燧石擊發,速度提高了許多,但啞火率也跟著成倍的增加,特別是對於訓練不足的新手,臨陣時啞火情況恐怕要超過三成,另外,燧輪和扳機的壽命,百工坊只能保證在四百次擊發以上,如此一來,火槍的日常保養和維護就需要專門培訓,你和煥吾、德山三個心思細密,我希望打完了這仗,你們能給我提出一套相對完整訓練的方案出來。」
「末將知道,末將一定不負都督所望。」吳良謀想了想,再度用力點頭。
「其他零碎事情,也都寫在紙上了,你拿回去慢慢看,我今天不跟你多囉嗦。」朱重九笑了笑,起身吩咐,「下去練兵吧,估計徐壽輝的信使,不會來得這麼快,你應該還有幾天時間做戰前準備。」
「是。」吳良謀立刻起身行禮,轉頭大步流星往外走,一腳跨過了門坎兒,卻又慢慢倒著退了回來,「主公,末將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裝,你倒是繼續裝啊,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去,。」朱重九瞪了他一眼,笑著撇嘴,「滾回來,有屁就趕緊放,別跟個應聲蟲似的,好像我是個不講道理的暴君一般。」
「主公,末將,末將知錯,請主公寬宥。」吳良謀緊繃著的肩膀,立刻鬆弛了下來,轉過身,滿臉訕笑,「末將是心裡有愧,所以才不敢造次,絕對沒有對主公絲毫不滿的地方。」
「有不滿意的地方,也儘管說,我好像沒禁止過你們說話。」朱重九又瞪了他一眼,笑著吩咐,「真要是存心收拾你的話,我早下令奪你的兵權了,不會一直等到現在。」
「主公相待之恩,末將絕不敢忘。」吳良謀趕緊笑著給朱重九拍了一個大馬屁,然後訕訕地說道,「韓老六那廝,的確辜負了主公的信任,他自己也後悔莫及」
「怎麼,你覺得他很冤枉麼。」朱重九將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冷。
「不冤,不冤,他罪有應得。」吳良謀站直身體,用力擺手,「末將以為,主公已經很念舊情了,如果交給末將處理此事,少不得送他全家去挖煤。」
「你吳佑圖能下得了那個狠心才怪。」朱重九笑了笑,不屑地搖頭,「沒等動手,他先哭兩嗓子,估計一切就都揭過去了,弄不好,你還得反過來給他賠禮道歉。」
「末將,末將,」吳良謀腦門上開始出汗,滿臉通紅,臨來之前,他的確是受了韓老六的託付,來試探一下自家主公的態度,沒想到目的還未達成,自己的底細卻先被揭了個清清楚楚。
「算了,有情有義不算壞事,但把握好了度就好,畢竟咱們是準備立國,而不是占山為王,大稱分金。」見吳良謀窘迫成了如此模樣,朱重九擺擺手,笑著安慰,「你是個好將軍,日後也必然是個帥才,但你還做不了一個文官,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
「末將一定牢記都督教誨。」吳良謀額頭上汗水變得更多,舉手再度給朱重九行禮。
朱重九笑了笑,舉手還禮,「去吧,替我帶話給韓老六,他既然喜歡送人情,即就把因傷退役的老兵都給我照顧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還不知道把握的話,那就怪不得我刻薄寡恩了,畢竟我現在是整個淮揚的大總管,一言一行,都要影響到咱們所有人今後的前程。」
「是。」吳良謀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再度轉身離開。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酌情考慮!」朱重九卻從背後叫住了他,然後轉身取了筆,飛快地在自家掌心寫了一個名字,「記住這個人,如果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下手除掉,不需要考慮任何人的態度,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請示。」
「是。」吳良謀心裡猛地打了個冷戰,仔細看了兩眼,然後大聲承諾,「末將絕不會辜負主公信任。」
「去吧。」朱重九笑著揮手,慢慢走了幾步,將吳良謀送出書房門外。
後者則將資料放進一個皮口袋中,跨在肩頭匆匆而行,三兩步出了大總管行轅,飛身跳上馬背,在親兵的護衛下一路風馳電掣,直到回了軍營當中,才輕輕對著天空吐了口氣,然後拉緊戰馬的韁繩,半晌沉吟不語。
「怎麼了,沒求下來情,都督至今還不肯原諒六子,。」副都指揮使劉魁正等得心急,聽到中軍帳外的馬蹄聲,趕緊起身迎了出來。
「主公根本沒有怪過他,何談原諒不原諒。」吳良謀笑了笑,嘴角隱隱帶上了一點兒苦澀。
沒過多責怪,所以自然無從原諒,在自家主公眼裡,韓老六早就成了一個普通文官,該受處罰時就按照規矩處罰,該立功受獎時就按照規矩升遷,當年的並肩而戰情義,早已消耗殆盡。
「不會吧,主公既然還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就說明沒有放棄他,你是不是領會錯主公的意思了,。」劉魁根本沒聽懂吳良謀的意思,裂開嘴巴,低聲質問。
「用心做事吧,都督對咱們第五軍抱的期許很重,你我今後只管好好帶兵打仗就行了,別多管閒事,畢竟保著都督坐上江山,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而想坐穩江山,凡事就就不能沒個規矩。」吳良謀看了他一眼,大聲叮囑。
「那那」劉魁還是不懂,急得抓耳撓腮。
行軍長史逯德山卻笑著拉了他一把,低聲說道:「不是跟你說了麼,別瞎操心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福緣,咱們是武將,就該干武將的事情,其他事情自然有文官來權衡,至於韓老六,以他那護短的脾氣,去負責安置傷兵,未必全是壞事。」
「的確如此。」心中默念著一個人名字,吳良謀疲憊地點頭。
如果是兩年前的都督,絕不會給自己下這個暗示,那時候的都督身上缺乏帝王之氣,卻如朝陽般光明。
都督變了,早已不是當年黃河畔拎著把殺豬刀跟敵人拼命的朱八十一,而自己和大總管府內的很多人,卻還沒意識到這種變化,至於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吳良謀也說不清楚,也許對於淮安軍整體而言,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對於具體到其中某一個人,卻不盡其然。
正如都督自己所言,他現在是整個淮揚的大總管。
而都督將來,則必將是開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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