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聞言,看了眼棋盤才要說話。
夏鳳翔卻是側頭朝著老人笑了下:「正好無事,不過他不會下棋,我來試試。」
老人身邊幾位讓開,有婦人與一名同樣頭戴斗笠的少女幫忙將棋盤之上黑白子分開。
蘇長安看了眼夏鳳翔,沉默了下。
媳婦兒會下棋他知道,但是能行嗎,畢竟平常跟自己這個臭棋簍子下棋,媳婦兒都下不贏。
還是說興趣使然確實無聊了?
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走到身邊陪著,輸了也不算丟臉,尤其看這位老先生很會下棋。
但這空擋蘇長安看了眼那頭戴斗笠,其實就跟他一樣都是冪籬的少女那邊。
不過才抬眼看去時,風吹拂而過,少女冪籬絲紗略微飄起,雖然馬上就被那婦人幫忙遮掩。
但蘇長安還是看到了少女的臉。
咋說呢.
還挺好看。
讓見慣了鏡子裡自己模樣的蘇長安都能覺得這姑娘好看,這好看程度如何,無需多言。
夏鳳翔坐下後看了眼棋子,「誰先.」
老人抓起一把白子,笑道:「老夫既然虛長一些,小姐猜先吧。」
燕如玉在一邊開口:「我家夫人已經成婚。」
聞言,老人輕輕作揖笑道:「是小老兒唐突了,夫人請。」
夏鳳翔倒是不在意這個,捻出一顆黑子。
而老人身邊小姑娘好奇看著夏鳳翔的同時,看著就站在夏鳳翔身邊戴著斗笠看不清容貌的蘇長安。
而老人身邊護衛們則是紛紛站到一側,剛剛收拾棋盤的婦人與頭戴冪籬少女則是坐在長凳上探頭看棋盤。
夏鳳翔放下一子,老人手中白子七子。
夏鳳翔先行。
看黑子落下,老人已經改變坐姿,側身而坐,一手扶袖,另一手捻子落棋盤。
夏鳳翔倒是隨意,該如何就如何,不過氣度之上有些許改變。
小姑娘瞧著黑色與白色的棋子落下,湊到那婦人身邊:「娘,看著也不厲害啊。爺爺咋找她們下,還不跟我下。」
婦人瞪了眼小姑娘,讓他別亂說話,隨後低聲說:「就你那個臭棋簍子,你爺爺跟你不惜的下。」
小姑娘明顯不高興了,嘛呢嘛呢,有這樣說你閨女的嘛!
一邊冪籬少女輕輕一笑,掐了下小姑娘臉蛋。
小姑娘更不開心了。
但才要說話,小姑娘看到下棋的兩人,那個漂亮姐姐換了下坐姿,也如爺爺一樣側身而坐,一手捻子。
而爺爺這裡,竟然捋鬍鬚,擺明是開始思考起來了,這才下了幾個子兒就開始思考起來了啊。
小姑娘棋力很差,但卻很了解爺爺,爺爺下棋只有在開始思考的時候才會捋鬍鬚。
上次這樣才下幾個字兒,還是在他們過流州的時候,爺爺跟那位老爺爺下棋時候呢。
這樣想著,小姑娘抬眼看向夏鳳翔,難不成是什麼高手,所以爺爺才邀請下棋?
此時,之前那名持刀護衛低聲開口:「棋手只要是自幼開始學棋的人,弱冠年紀便是當打之年,思維敏銳,有勇有謀,過了而立思維開始遲鈍,一局棋拖得越久越累。」
聽到這話,小姑娘再看向夏鳳翔,難不成這位姐姐是能成為棋學生的天才?
大夏各行有各行的會盟,以前大夏翰林院之內設有棋待詔這職位,說好聽些是官,說不好聽便是候著與天子下棋。
不過玄宗之後就取締了這官職,但卻也默認各路棋院組建會盟,更在官府入冊,而在這會盟之中學習下棋的便是棋學生。
到先帝時,國內安樂得以復現昔日盛世景象,下棋這些吃飽了飯後才做的事情也再度進入人們視野之內。
尤其先帝曾經隱藏身份,更是做了一個月棋學生,而且就這一個月內,愣是找不到對手,最後身份暴露,先帝這才離開。
這樣想著,小姑娘回頭才要說話。
婦人卻是捂住了小姑娘的嘴,然後示意了下。
小姑娘回頭,看到爺爺正看著自己,當即閉了嘴,因為一下子想起觀棋不語的事兒了。
老人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夏鳳翔後低頭思量,哪怕自己的棋力很大,而且也算有些名氣,但與陌生人下棋,就怕新怕怪,而且還真遇到了.
眼前這位姑娘,起先十幾手看著就是不過背了些先手定式的臭棋簍子,還比不過自己孫女兒。
但是眼下三十多手,卻是突然變招,有些麻煩。
下了一輩子的棋,老人沒啥特別的眼力,但是瞧人會不會下棋這方面,卻是煉了出來。
所以看到這位夫人的時候,就想著無聊下一局,卻是沒想到這般有意思。
「磅礴大氣.」老人看著棋盤感慨了一下,再抬眼看向夏鳳翔,「夫人這棋,下的罕見。」
下棋久了的人,便可從棋路上看出一些氣勢,善詭譎之道,或是勇猛之人,再或者就是當下老人所說的磅礴大氣。
夏鳳翔笑了下說道:「多謝老先生稱讚,但還是比不得老先生。」
說話的時候,夏鳳翔已經棄子認輸。
隨後瞟了眼身後蘇長安,雖然看不清蘇長安表情,但想都能想到這人肯定很吃驚!
哼哼!
就你藏著東西每次露出來嚇我一跳?!
我也有!
夏鳳翔表明淡定從容,心裡樂開花。
不過蘇長安這兒,卻是嚇了一跳,尤其是棋盤上,雖說蘇長安會挺多東西,但也不能說什麼都會,就像是樂器啊這些事真的只有理論知識,實際操作一竅不通,圍棋也是其中之一。
只會些粗糙入門的氣眼啊圍打啊之類的東西,但就這,每次在宮裡跟媳婦兒下棋,媳婦兒就是下不過自己,還要蘇長安讓子來著。
結果是你一直讓著我?
蘇長安看向夏鳳翔,能看出夏鳳翔現在瑟的不行。
回頭收拾你!
就像是感覺到了,夏鳳翔回頭看了眼蘇長安,狹眉一橫,猶如在說,你罵我呢!
蘇長安撇嘴,覺得有些事兒真沒法講,就比如自己有時候想個啥的,媳婦兒鐵定一下子就瞧出來!
挺煩的,心裡罵兩句都不行!
老人不知這小兩口如何,低頭看著棋盤搖頭:「這裡若非是我提早留了一手察覺到了,恐怕早就輸了,還有這裡,這裡,這幾處地方,夫人埋下的伏筆太多,讓老夫頭疼不已啊。」
老人確實是真心感慨,這位瞧著也是要遠遊的夫人,下棋太多伏筆,也就是因為先行,才讓老人留了心眼刻意留心,否則稍有不慎,老人必輸無疑,尤其是後邊,那些個老人未發現的伏筆顯露,更讓老人思量許久才得以解開,也是如此,老人才趕快結束,再拖下去,自己怕是必輸了。
老人看著夏鳳翔:「敢問尊諱?」
夏鳳翔說:「夫家姓蘇。」
「蘇?」老人詫異了下馬上追問:「可是京城太師的蘇?」
這話一出,包括剛剛那小姑娘,所有人表情詫異,這要是蘇太師家的那可不得了。
夏鳳翔搖頭笑道:「不是,只是同姓不同根,夫家是燕地人,小地方的,來京城做生意。」
眾人看著夏鳳翔,思量了一下後,蘇太師那兒好像確實也沒有這樣一位夫人,畢竟大夫人都知道懷孕,二夫人與蘇家二爺在禹州,三夫人更不會這般年輕了,至於四夫人那可是女中豪傑了。
最重要的是這般年輕,那也不可能是這四位夫人中的一位了,而蘇家小一輩男子也就是蘇家四少爺了,更不可能了,雖然他們只是路過京城,在京城也就待了兩日,但也知曉那位四少爺還未有婚事。
這般思量後,眾人也是鬆了口氣,畢竟這遇到大人物,還這般輕待,那是要賠罪才行的。
但同時.
所有人也是明白了,原來這位夫人不是跟這位戴著冪籬的女子成婚,看兩人舉止親密,剛剛所有人都以為兩人是一起的。
老人開口:「蘇夫人。」
夏鳳翔輕輕作揖回禮。
老人回頭看了眼行亭外的雨幕,隨後看著棋盤顯然是要復盤,夏鳳翔點了頭。
復盤的時候兩人閒聊。
老人也做了自我介紹,姓阮,禹州人,南下去了蜀地邊境蒯府城,是參加今年圍棋會盟的聚會,而且今年會盟因為天子賜下一套價值連城的棋具為彩頭,所以有些比試。
不過老人並未得勝,說到這兒的時候老人有些遺憾,但也無妨。用老人的話就是能下棋,就不錯了,更何況能見到如此棋力高深之人。
而身邊便是兩位女兒以及孫女了,這次也是一併帶著去見見世面,當下便是回禹州了。
禹州之後便是燕州,燕州接壤三州,其中京城到燕地,便要途徑禹州。
當老人說完這些的時候,復盤也差不多了。
老人並未報姓名,不過風靜棠卻是看著老人作揖後問道:「可是定公阮繇阮老先生?」
天下下棋最者便是當世棋甲。
但棋甲之下有四公,其中定公阮繇便是四人之一。
小姑娘一直沒敢說話,一來怕爺爺,再來也是娘親拉著呢,眼下聽到這些人里有人竟然知道自己爺爺,馬上跳了出來:「是我爺爺!」
小姑娘一臉驕傲。
倒是老人笑著看了眼自己孫女,隨後說道:「微弱薄名罷了,算不得什麼。」
風靜棠作揖後說道:「經常聽聞我一喜好畫作好友提起先生,說先生於弈子軒門主諸葛嘉與苘山手談十局時,先生面對諸葛嘉都安靜淡然,處之不驚,定公之名當之無愧。」
老人笑著反問:「這位先生可是在打趣我了,那就是吹出來的,十局贏了兩局,那八局輸的慘不忍睹,那是心死了所以想著隨便了才那樣的。」
夏鳳翔朝著阮繇說道:「久仰先生大名。」
阮繇趕忙擺手:「不敢不敢,夫人如此年輕便有如此棋力,假以時日,老夫怕是都走不出夫人五十手就被算到末手了,可不敢受禮。」
這話說完,阮繇回頭,卻是注意到雨勢小了許多,
不過阮繇這話說完,倒是讓風靜棠,以及阮繇兩個女兒孫女有些驚訝了。
風靜棠知曉天子身份,卻是沒想到天子如此精通下棋,而且更讓定公阮繇如此稱讚。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畢竟天子布局縝密,諾大朝堂都被天子玩弄手心,有如此棋力好像也是正常。
而阮繇兩個女兒,婦人一臉詫異,那少女戴著冪籬看不到面容,但顯然也是詫異的。
因為自己父親從沒這樣誇讚過別人啊。
夏鳳翔無所謂周圍人什麼樣,或是說從來不在乎,只在乎蘇長安,所以回頭看了眼蘇長安,眼中有瑟一閃而過,不過並未流露。
但蘇長安看得清楚,雖說也想瑟一下,可想了想不能再夏鳳翔跟前這樣,否則依照自己之前瑟勁兒,自己媳婦兒一直懷恨在心,指不定一直等著這一出呢!
於是默默轉身,看向坐在凳子上打著哈欠的申屠哭月,還有在一邊的燕如玉,申屠賒月三人。
夏鳳翔看蘇長安竟然轉身不看自己,袖子裡的手一下捏成拳頭,哼哼!
不過雖然是這樣想,但臉上神色不變,看向阮繇時更笑著問:「之前一直聽聞會盟的事情,不知這次是何人奪魁」
小姑娘搶先說道:「是個不認識的老爺爺,好厲害的!」
阮繇輕輕一拍小姑娘頭頂,隨後朝著夏鳳翔道歉:「孩子失了禮數,是我管教不好。還請見諒。」
說罷,低頭看了眼自己孫女兒。
小姑娘也是朝著夏鳳翔行禮。
夏鳳翔伸手揉了揉小姑娘頭頂。
而阮繇說道:「是位不認識的先生,棋力極強,我們幾位什麼四公,皆不是對手,但也是見識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當老人才說,那持刀漢子走上前:「老爺,雨停了。」
阮繇回頭,看到雨確實停了,回頭看向夏鳳翔:「夫人,我們就繼續趕路了。」
夏鳳翔點頭:「有緣再會。」
梅雨時節,他鄉路上,能遇弈友,便是幸事。
阮繇眾人離去,離開前老人看著夏鳳翔等人開口:「若有閒暇,夫人可與令夫同來禹州城。」
夏鳳翔再次點頭:「好。」
一行人離開前,阮繇身邊的那持刀漢子看了眼風靜棠,柳風骨等人後,騎馬追上。
不過這些人才走,夏鳳翔卻是立馬看向蘇長安:「上車!」
但走了幾步,夏鳳翔看到蘇長安沒動靜,回頭笑著說道:「我數到三!」
Ps:有第二章,我吃個飯後開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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