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 第三十九章 長留湖畔

    男狐

    柳笙站在殿外,明亮的月光從其頭頂灑下,與他一身黑袍相互映襯,顯得分外妖冶,再加上他背後隱隱泛著寒光的長弓,殿內眾人每一個敢上前,只有白華直接閃身來到他面前,笑道,「你可是想我才回來的?」

    將眼前之人上下打量一番,柳笙一字一句道,「王上呢?」

    被眼前之人冷冷的語氣逼退,白華抱著肩膀站到一旁,撇撇嘴道,「就知道找王上,我讓你帶的東西呢?」話音剛落,白華便看到有一明晃晃的東西朝他飛來。伸手將東西接住,白華看著手中削鐵如泥的匕首,喜不自勝道,「王上在後山。」

    迅速來到後山,柳笙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站在山巔之人的背影,想到近來發生的事,他心中就像蒙上了一層油紙,悶得無法呼吸。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原本還未回身的人,已經瞬息而至站到了他面前,紅色的長袍上繁花錦簇,顯得那人更加明艷無匹。

    恭敬的行了一禮,柳笙道,「王上交代屬下的事已經查明,玄生妖王確實是玄莽後裔,至於此番雲滄山之事,倒是有些蹊蹺。」

    花卿對此事早有預料,只是一直未放在心上,況且當初他奪取妖皇之位,也不過是為了那人,滅了玄莽一族,也只是因為他們險些傷了那人的性命。可是現在,妖界大亂,狐丘山眾妖兵傷亡慘重,這讓他不得不將此事重視起來。做不做妖皇他不在乎,但不能對不起一直跟著自己的眾位部下,那人早已不在,他不必再守著這狐丘山,可是完事都要有始有終才是。

    &事本王知道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狐丘山的各大事務便都交由你來打理。」

    柳笙聞言,猛然一怔,其一雙漆黑的眸子中閃著些震驚,「王上,確定是明天?」

    花卿用手點了下額頭,狹長的鳳眸眯了眯道,「怎麼,明天有什麼事?」

    眼見對面之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柳笙心中的疑惑更大,才不過半年的時間,他不知道這半年來發生了什麼,竟然會讓王上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記。面上閃過一絲猶豫,柳笙終於還是開口道,「明日乃是三月初三,一離大人的忌日。」

    男子乾淨的嗓音,旋繞在花卿耳畔,也敲擊在他心上。是啊,明日是一離的祭日。自從一離化為灰飛消失之後,他從未忘記過他的忌日,即便明日乃是蟠桃大會,無比的熱鬧,他也從未記得去天宮鬧上一鬧,就是因為明日也是他的祭日。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花卿不能理解,他竟然將這個日子忘得一乾二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無知的凡人,想的都是他是不是還活著。

    眼看著王上的表情頃刻間顛覆,柳笙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王上,是屬下說錯了嗎?」

    花卿擺擺手,身形一閃便化作長蛟,消失在了天空之中,只剩下柳笙一臉糾結的站在原地。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柳笙知道王上一定是去祭拜那位大人了,可是,明日之後都由他來打理狐丘山這件事,到底是如何?王上明日是出去還是不出去了?就這樣一聲不吭的都掉真的好嗎?他剛剛到底說錯了什麼!

    在思考無果之後,柳笙很快恢復了原本的淡定樣子,王上行事從來都是如此,這麼多年他還不能適應實在是能力不行,還需多加歷練。行走在蒼天古樹之間,柳笙想起了一事,那事與白華有關,但他不知王上是否知道。若是王上知道,那就不用他來捅破,若是王上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畢竟他與白華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想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

    腦子裡再度天人交戰,柳笙臉色一陣陰沉,一陣更陰沉,最終還是默默的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此處乃是狐丘山的禁地,就位於後山不遠處,雖然景色頗好,卻被花卿用法力封印起來,無論是誰都不能踏足此處。站在泛著碧波的長留湖邊,花卿閉上眼睛還能想起當年的情景,儘管已經有些模糊,但卻是他的心日夜都會飛來的地方。狹長的眸子隨著夜風的翻湧悄然睜開,花卿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過他了,是十天還是半月,他不想去細想。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自從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用匕首隔開他的利爪,用毫不懼怕的眼神看著他起,他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他了。

    &離……」


    花卿默默念著那人的名字,眼中卻能夠回憶起當日,一離站在長留湖畔,溫柔的看著他的情景,他聽見他說,「花,我想我也許有喜歡的人了。」

    那時花卿心中一顫,同樣看著他道,「是嗎,我們阿離終於知道什麼是愛了。」

    那時候,一離每次回到狐丘山,都會對花卿講凡間的事情,仿佛無論是凡間的花草,還是城池,都能輕易引起他的興趣,然後,花卿聽到他說,「恩,我想我喜歡上了一個凡人。」

    一離的話飄散在湖面上,花卿記得他的眼神是嚮往的,也是乾淨的。當初是他教會一離去愛,可是沒想到最後,一離愛的人不是他。也正因為如此,花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消失在雷劫之下。在一離徹底消失的那刻,花卿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就是那句話,仿佛一記重擊,將他的心拍成了碎片,最終將他變成了現在這番模樣

    紫色的塵煙中,一離身後的狐尾盡數消失,他說,「替我照顧好他。」

    花卿抬步來到一株巨大的桃花樹下,只見光潔的樹幹上幾點嫩芽早已長成,粉色的花苞也悄然開起。即便他能阻止大雪侵擾這裡,卻不能阻止生命的輪迴,四季的更替。撫摸著桃花樹下冰冷的石碑,花卿道,「阿離,這是我做後一次來看你了。」

    說完,花卿便揮手將結界撤去,白色的雪花伴著寒風從遠處飄落,終於降臨了這片千年未曾踏足的舊地。而大雪紛飛之下,幾株梅樹在湖邊悄然開放,竟是多年未見的盛景。花卿將手中的玉佩執起,稍加辨識便認定了方向,或許從前的他也是不會愛的,但從今往後,他絕不想再放手。

    狐九命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一夜的大雪將洞口封了大半,陽光從縫隙中泄露進來,照射在石洞的各處,顯得分外明亮溫暖。動動尾巴將自己裹得更緊,狐九命眯眯眼睛便想再睡上一刻,但不過才剛閉上眼睛,他就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又變回原形了,而季青不在。

    瞬間炸毛的從原地站起,狐九命將周圍的袍子踢開,滿腦子裡都想著昨夜的事,難道爹爹生氣了?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不論任何後果,毫不顧忌的與季青做上一夜的!不待他懊惱沮喪完,他銀色的眸子一瞥,就看到不遠處季青正坐在一張石凳上與南子木說著什麼,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聊得投入。

    季青也是看到毛團的動靜,以往狐九命都是很貪睡的,沒想到今日起的這麼早,而且起床的動作是史無前例的利索。伸手將不遠處的毛團移動自己懷裡,季青拿起一旁還冒著熱氣的湯碗,放在狐九命嘴邊道,「早飯。」

    聞著嘴邊不時傳來的香味,狐九命立刻覺得自己的肚子餓了,儘管他不喜歡素食,但是只要是爹爹做的,什麼他都可以接受了。一口一口喝著碗裡的湯,狐九命品嘗自己爹爹手藝的同時,也不忘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

    &日風雪已停,那我就告辭了。」昨夜,南子木幾乎一夜未眠。倒不是這洞中的情況多麼惡劣,而是他不時會想起那個脾氣古怪,又霸道的妖皇,以前他不常依靠別人,倒是在狐丘山的日子,他從未離開那個人的照顧,這麼一離開,他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有一點詫異,他為何不告而別?不過,那人應該是不會有什麼感覺的吧,畢竟他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季青摸著手中毛團柔順的狐毛,一邊開口道,「並非我不讓你離去,而是此時就算我讓你走,你也走不了。」

    南子木轉身的動作一滯,雙眉微蹙道,「還望道長能將洞外的積雪除去,放我出去。若日後再相見,我南子木必當竭力報答。」

    隨手彈出一道白光,將洞口的積雪盡數除去,季青才道,「阻礙你的不是雪,是妖。」

    說話間,南子木已經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鋪面而來,那味道清冽又帶著些魅惑,每每都讓他離不開,推不掉。知道自己又落在了妖界最厲害的人物手中,南子木扯扯嘴角,「妖皇大人,你來的真快。」

    花卿也不含糊,單手托住懷中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儘管只是淺嘗輒止,花卿在放開那人時,還是長吁了一口氣。自他看到空蕩的王殿中毫無一人,而他給南子木防身用的風息珠被放在桌上時,他整個人便亂了,儘管他已經儘快趕過來了,但在未見到南子木安然無恙前,他的心便仿佛一直被掐著,哪怕一點不好的消息,都能讓它破碎。

    輕撫少年略帶震驚的面龐,花卿道,「還好你沒事。」

    而南子木聽了花卿的話,則用力抹了抹嘴唇,用灰白的眸子看著面前的紅色影子道,「你果然還是想與我雙修吧。」

    整個石洞的人,外加一隻還在喝粥的狐妖聽到此話皆是一愣,季青眼中少有的閃過一絲戲謔,他將已經喝到肚子圓圓的毛團抱在懷裡,順手將瓷碗放到一旁,忍不住道,「妖皇,看來你這輩子,都註定要單相思了。」



第三十九章 長留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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