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店面、小道已經逐漸有聖誕節的氣氛。要麼是玻璃上貼著各種各樣的貼畫。
聖誕老人。
聖誕樹。
有的直接把一棵樹放在店門口,樹上掛著各種各樣禮物的造型。
等夜幕降臨時,樹上的小彩燈紛紛亮起,看著氛圍感很足。也讓人覺得眼前一暖,於是心裡也就跟著覺得暖暖的。
兒子和幾個小夥伴去便利店買零食時看見了,那幾個小傢伙一直讓家長也買聖誕樹回家,因為那樣可以得到聖誕樹上掛著的那些禮物。
兒子似乎也有所想,只是站在我面前,一直抓著我的手緊盯著店門口的聖誕樹,閉口不言。
估計是不知怎麼開口說?
但他實際也不是個不敢表達自己需求的小孩,他是個有主意,有自我方向的孩子。
怎麼現在不說了?
於是我主動問他:「寶貝怎麼了?」
「沒事,媽媽。我們好了嗎?爸爸什麼時候過來呀?」
剛剛王偉打電話過來說可能會晚上幾分鐘,路上有車相撞,有點堵。
這邊還沒關門,我們就沒出去吹風。
「爸爸很快就過來了,你是不是心裡有什麼事兒?」
他不說。
「嗯,讓媽媽來猜猜,你是不是看他們買了聖誕樹?也想要?」
他眼睛一亮,裡面划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想到會被我猜出來。
但也只是一瞬間。
很快眼裡的光就落寞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見狀,在他面前蹲下,他這個反應讓我擔心極了。
「寶貝,你有什麼話都可以和媽媽說,媽媽也願意聽。你告訴媽媽你心裡在想什麼,媽媽給你出主意好不好?」
他點點頭。
然後又搖搖頭。
似乎在猶豫,在掙扎。
「媽媽,我還是不說了吧。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兒,一會兒晚上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我聞聲,心裡更是放心不下了。於是又把孩子拉回。
「媽媽,爸爸已經到了,在等我們,我們快過去吧!」
「不急這一會兒。寶貝,媽媽再問你,你是不是心裡有什麼事兒?如果你可以帶著情緒睡一晚上起來就好了,那還真的沒什麼大問題。
可如果好不了呢?
你說出來了媽媽還能想辦法,能快點把事情解決掉。可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又知道你心裡有事兒,媽媽不會睡得好的。媽媽會一直一直在想你心裡的事兒是什麼?
你想讓媽媽猜?還是自己告訴媽媽?」
這話讓他有些動容。小傢伙眉頭一動。
先是就著我蹲在他身邊的姿勢和我抱著。
然後我聽到他在耳邊徐徐說:「可是……那是外國人的節日,而且爸爸以前是軍人。媽媽,但我又覺得那個樹和禮物都好漂亮。那我現在要怎麼辦?我不想讓爸爸不開心。」
我聽得心中一頓。
原來是因為這個事兒……
「你怎麼知道那是外國人的節日?」我問他。
「因為,我在網上刷到過。」
「你還知道什麼?」
「我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國家在和外國打仗的時候,那些戰士就是……
在聖誕節時和他們殊死搏鬥的。他們這麼冷,連吃的東西都沒有,可是外國人有很多吃的,還吃得上午餐肉,還在高高興興過聖誕節。
而我們的戰士只能,戰死、凍死在冰雪中。
所以還是算了吧,媽媽,我們過春節。等春節的時候,你也幫我買一棵樹好不好?」
這小傢伙知道得還挺多。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我把他拉開,整理了一下他的著裝,手從他的小臉上滑過,拉緊他衣領,問。
「爸爸帶我去看電影,電影上面說的。」
「嗯,如果你真的很想,你也可以和爸爸說。說不定爸爸也支持你呢?」
他搖頭。
「沒事兒,如果爸爸不支持你,你也知道他的態度了。但是如果他支持呢?咱們先去問問嘛,又不是什麼事兒都不能商量,對不對?」
他似乎被我說動了,終於點頭。
我和他一塊兒回到車上。
王偉問:「你們剛剛怎麼了?」
他的車早已在邊上停下,我們卻沒趕來找他。只是他能肉眼可見我們蹲在那兒,也就沒催。
「兒子有話和你說。」
我把安全帶繫上。
王偉聞聲,回頭找兒子的臉。
「怎麼了?要和我說什麼?」
他兩隻手指的食指繞在一起,似乎還有所考量,我在旁邊推波助瀾了一番。
「沒事兒,剛剛不是說了嗎?有什麼事兒都可以商量。你雖然是小孩,但也有和我們商量的權利。
不信你問爸爸,對吧,爸爸?」
我用小孩的那個角度問他。
他只是微微一頓,似乎對我這個稱呼……有些微妙的愉悅。但那些愉悅都被他藏著,藏在眼裡。
我被他看得有點臉發燙,於是扭頭轉開視線,先躲著他。
「說吧,媽媽說的對,雖然你是小孩,但是可以和我們商量。」
「爸爸,你覺得那個樹好看嗎?」
王偉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一眼。
「從爸爸的角度,我覺得並不好看。你想要?」
「……嗯。」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燈很漂亮。覺得很暖和。而且有好多禮物。」
王偉卻一語道穿:「上面掛著的不是禮物,只是看起來像禮物的東西。實際上或許就是一個小泡沫外面包了一層紙。你要是想要的話要考慮清楚,不然到時候拆開得到的是泡沫或是其他東西,免得心裡不舒服。」
「沒有,我不想拿下來。就掛在上面多好看?」
「嗯。那,等一會兒看看超市有沒有?」
「爸爸,你是同意我買了嗎?」兒子一下子興奮起來,整個人往前傾,頭伸到我和他的中間來。
卻是扭向他那邊的。
「為什麼不同意你買?」
「……爸爸不是跟我說,我們不過洋節嗎?我們看那個電影,上面的那些戰士好可憐。如果我去買這個,他們看見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
「可爸爸也是軍人。」
「就是因為爸爸是軍人,所以不會。」王偉把他抱過來,暫時處於停車狀態,聲音低沉而富有耐心:「軍人不僅僅只有排斥,你是我們的後代,也是他們的後代。
我們要的是不背叛,而不是不生活。你喜歡,是因為覺得他能給你帶來溫暖,是因為那個燈光,或者是因為它本身的美。
這個日子我們不過洋節,但我們可以給我們的戰士過節。萬一這段溫暖的光能照亮他們回家的路呢?
如果他們看到自己的後代生活在這麼好的時代里,用著好的東西,吃得好睡得好,他們只會開心。
因為他們出去的初衷就是要讓後代過得好。」
「這樣嗎?」
「嗯。」
「那我明白了,爸爸,等以後我長大了也要當軍人。我要讓我的後代過得更好!」
「好。先坐回去,我們去超市看看!」
「好的,爸爸!」
然後孩子一直想不通的事兒,現在已經迎刃而解了。
我還在想……這小傢伙該不會忘了我在中間使的勁兒吧?
結果王偉剛把車子往前一開,小傢伙就從後面隔著車子座位抱著我的脖子。
連連跟我道謝。
「謝謝媽媽,媽媽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和爸爸商量。
媽媽我愛你。
我愛你媽媽。」
我聽得心裡甜得像是被打翻了一罐蜂蜜一樣,臉上也是笑容深深,眼睛早就已經眯成一條線,根本睜不開。
我反手抓著他的手。
「好了好了,媽媽也愛你,媽媽和爸爸都愛你。
坐回去好不好?爸爸在開車,別摔了。」
「嗯!」
小傢伙乖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這天,車子沒有開向我們平常經常去的那個超市,而是去了商場。
印象城。
車子停在-1。
我們乘電梯上去。
然而和我們之前過來的情景完全不同。整棟樓中央部位已經布置成聖誕節該有的模樣。
聖誕樹。
彩燈。
全都是放大版。
中間還有大小長短不一的幾個彩色球。
懸於正中央。從1樓看,它們在樓頂。
從2樓看,似乎快要隔空和它們並肩。
再到4樓。
有的球已經在下方去了,燈火通亮,眼前一片燦爛。
「哇噻!!!媽媽媽媽,媽媽你快看!
還有爸爸!
你們看,好漂亮呀!!!那個樹好大啊!比我們小區樓下那些店外邊放的都大,大好多好多!」
我和王偉對視,臉上皆是笑。
「等一會兒回來看,走了。」
王偉把兒子從護欄旁牽回來。
「我們要去哪兒呀?」
孩子問,我也跟著他扭頭問:「去哪兒?」
「去吃飯。」
「啊?」不去超市買菜嗎??
「這邊沒有超市,還得再回去。或者去另外一個商場,沒必要。
有點餓了。」
他把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揉了一下,我看這樣子是真餓了。要不然也不至於……
剛剛那個動作和舉動還挺可愛,一點都不像他。甚至還有一點人性最原始的粗魯~~
奈何人家臉長得好。
人家身材也好。
所以什麼樣的動作都讓人不反感。於是他一隻手牽著兒子。另外一隻手被我環著。我們在4樓一一尋著,最後是由我來挑選的。
「要不就這個豆米火鍋?怎麼樣?」
「可以。」王偉說。
「媽媽挑的肯定可以!」兒子說。
王偉便和他開玩笑:「那要是爸爸挑的就不行了?」
切~~爸爸,這是我媽媽,是你老婆唉!她挑的東西都不可以嗎?」
他被兒子反將一軍。
我在旁邊捂嘴笑。
王偉一個眼神遞過來,好像是無聲的在說:笑吧,一會兒回家再跟你說!
我才不理他!
現在是在外面,回家之後的事兒回家再說!最起碼現在是痛快的!!!
於是我的笑在我掌心中無限被放大。某個人吃了個啞巴虧。
然而兒子是從天上被派下來的天使。
他居然反將王偉一軍後還給他解圍。
「不過爸爸的眼光更好。」
我聞聲一愣。
這不剛剛都還在誇我,怎麼現在反倒是變成他更好了?
「你爸爸眼光怎麼更好了?」
「因為爸爸挑了媽媽呀!怎麼了?難道爸爸的眼光不好嗎?
媽媽,你不覺得爸爸的眼光好嗎?」
我:「……」
沒想到活了這麼久,居然被一個幾歲的小孩搞得啞口無言。
好!
怎麼不好?
短暫怔愣後,我的笑又重新浮現在嘴角。正準備和王偉傳遞得意,結果沒想到這結果也是他願意聽的。
而他臉上也堆著笑。
笑得爽朗又傲嬌。
「那是自然!我的眼光都不好,誰的眼光好?」
說完還朝我這邊遞了一個眼神,挑了挑眉眼。那深邃的眸,我只看一眼就想奮不顧身不撲進去。
豆米火鍋端上桌。
這是豬蹄豆米火鍋。也不知道老闆家加了什麼特殊佐料,這豬蹄又糯又嫩,關鍵一點都不膩口。
「再來點?」
吃到尾聲,鍋里還剩幾個豬蹄兒。王偉正下湯勺撈,邊撈邊問。
兒子已經吃撐了,靠著椅子搖手擺頭:「我不要了,吃飽了。你給媽媽吧!」
我也連忙擺手:「我也不要了。」
他盯著我們兩個笑。
「真沒用,就這戰鬥力,一點都不行。」
咱兒子根本不聽他吹噓。
「才沒有。我剛剛吃了好多,爸爸,你不是說吃飽了就該放碗筷,不能一直吃嗎?
要是吃撐了,那才可憐。還得大晚上的跑醫院,找醫生叔叔。
要是輸液什麼的,這晚上都白費了。你明天還不能出去掙錢。」
嘶~~
這邏輯。
「是嗎?」我還在驚嘆兒子這邏輯不錯,結果,王偉一邊啃著豬蹄一邊問,聲音悠悠的。
兒子回答的也很堅定爽快:「是!」
「那我們就不管你了,你去前台找店裡的叔叔阿姨,跟他們說請她們給你媽媽上兩個抹茶甜點。」
我:「……」
這是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招呀……
孩子哪裡是對手?
聽到要上甜點……然後再聯想剛剛自己無比堅定的回應自己已經吃得足夠飽的場景,我都替兒子捏一把汗。
如果是我,早就已經在心裡把王偉罵了個遍了!
小傢伙的臉色轉動很快,同樣也是複雜難辨的。
但最終只能點頭認了。
「哦~~知道了。媽媽,我去給你加甜點。」然後兒子在我這兒開始做努力:「媽媽,兩個夠你吃嗎?要不要再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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