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如此濃重的陰氣,楊樹林實在想不出除了隆科多的陰魂,還有什麼厲鬼凶靈能達到這麼恐怖的程度,心裡不由得更沉重了幾分。
他拔了根蠟燭,緩步繞過供桌,來到靈牌架子側面。
誰知還沒等他接近木架,手裡的蠟燭連閃都沒閃一下,就那麼突然滅了,周圍頓時陷入了黑暗中,他猛然停腳,繃緊了身體,緊張的向木架方向看去。
雖然身處黑暗中,但鬼眼之下,近距離的東西依舊隱約可見,那不知已經用了多少年的粗大木架靜靜的佇立在牆角,正面鋪著襯布,其上密布霜花,側面露出的一些木棱上散發著絲絲黑氣,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動靜。
他稍稍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太過緊張,不小心晃滅的吧。
他點亮了蠟燭,緩緩掀開襯布,架子下的空間一目了然,除了厚厚的積塵之外空無一物,地面和牆壁也都正常,並不像埋藏了東西的樣子。
扭身他又查看了供桌左右,爬上木架琢磨了一下天棚,同樣也沒發現任何異狀。
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陰氣明明已經籠罩了這一片,若有厲鬼出沒,難免留下蛛絲馬跡,可鬼眼之下,周圍竟顯得如此乾淨,這真是活見鬼了,陰氣到底來自哪裡?
他的目光徐徐掃過供桌,桌上的三生頭顱血跡已經凍結,泛著霜花,在燭光下顯得越發猙獰了幾分,好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而燭台上的蠟燭絕大部分已經熄滅,剩下稀稀落落的幾根雖然還在燒著,卻也燒得有些垂頭喪氣,就像他們的本命燈一樣,隨時都可能徹底熄滅。
架子、地面上散落著無數靈牌,堆疊在一起,不斷的散發著陣陣黑氣,看著就讓人心慌。
看到這些靈牌,楊樹林臉上浮起一絲冷笑,跟他玩藏貓貓?他到要看看它能藏到哪兒去!
他將蠟燭插了回去,呵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將供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緊接著用軍刺在偌大的桌面上刻畫出了一道巨型咒紋。
畫完他檢查了一遍,又將架子上下的靈牌統統堆到了咒紋中央,轉身再次拿起了蠟燭。
後方的佟嬴嬌見他把蠟燭油往靈牌堆上滴,不由慌了,趕忙搶上前攔他:「你要幹啥?」
楊樹林古怪的笑了笑:「不幹啥,姐不覺得這兒有點冷麼,點上一堆火,肯定能暖和點。」
「不!你不能這麼整,這是靈牌!」
「燒的就是靈牌!」
「你瘋了?這對先人大不敬!」
楊樹林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你敬它們,它們怎麼不保佑你?它們要是真有靈性,豈能看著你的那些族人慘死在這裡?」
佟嬴嬌再次語塞,他說的沒錯,既然它們對族人的慘狀「視若無睹」,那族人又何必再對它們頂禮膜拜?拋開心裡對它們的敬重,它們不過是一塊塊木頭牌子,燒了又有何妨?
楊樹林不再理會她,抽出了背後的黃泉刀,一手持刀,一手將蠟燭插進了靈牌堆里。
隨即,他拉著佟嬴嬌往後退了兩步,眯著眼緊盯著靈牌堆。
他這麼幹自然不是真想取暖,而是想分辨一下,靈牌是不是陰氣的真正來源。
靈牌雖非陰邪之物,但常年受人香火供奉,飽含悲傷哀痛之念,很容易成為邪祟的棲居之所,而且附近除了它們,已經找不出其他可疑的東西,如果厲鬼真藏身在某一塊靈牌之中,肯定會被逼出來!
當然,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刻在桌面上的咒紋正是縛靈咒。
只要邪祟現身,就算它再猛惡,也會有一段時間被縛靈咒所困,這就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一天十二個時辰之中,午時前後正是邪祟陰氣最衰微的時候,此時動手,楊樹林雖不敢說穩操勝券,但至少有七八成的贏面。
然而實際情況有些出人意料,就在二人的矚目下,插進靈牌堆里的蠟燭很快就滅了。
楊樹林沒再點火,而是一把石鹽撒了過去,噼啪聲中,激起了一層黑氣。
隨後再往裡插蠟燭,果然引燃了靈牌,只不過,燒起來的火焰猶如煤氣灶上的急火一般,青藍色的火苗四面噴吐出來,嗤嗤有聲,還伴著一股子皮肉燒焦的焦臭味,熏得二人不得不掩鼻後退。
佟嬴嬌見狀心驚不已,緊張的抓著楊樹林的胳膊,半個身子都藏到了他身後。
而楊樹林也眯起了眼,手中的黃泉刀微微揚了起來。
那詭異的火焰越燒越旺,大部分靈牌都已經燒著了,火苗噴射的聲音大得猶如鬼嘯,光是聽聲就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突然,火中響起一聲尖銳的嘶鳴,一蓬異樣的鬼火在火堆中竄起!
楊樹林毫不遲疑,竄上去,揮刀猛劈!
火焰在刀鋒下崩潰四散,發出刺耳的鬼哭之聲!
火頭上,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浮現出來,痛苦的掙扎,嚎叫!
楊樹林正想揮刀再劈的檔口,女人的身影已經隨著火焰四散無蹤。
楊樹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那是個年輕女人的怨靈,充其量也就能迷惑一下心志不堅的人,別說逼別人獻祭,恐怕連給人託夢它都辦不到!
正疑惑時,卻聽佟嬴嬌詫異的道:「我認識她,她是族裡的晚輩。」
楊樹林聞言恍然,看來只是某個不幸成為祭品的女人的怨靈。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火堆中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個年輕男女的怨靈相繼從火焰中冒了出來,就像是被烈焰焚身的人一樣,身形扭曲飄忽,在火堆里不停的掙扎哀嚎,嚎叫聲響成一片,在祠堂中不斷迴蕩。
隨著怨靈不斷浮現,整個火堆都被哀嚎的鬼影占據,粗略一數足有二三十個,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上寫滿了臨死前的痛苦和絕望,看得人打骨頭縫裡直冒寒氣!
楊樹林正猶豫是否該送它們一程,它們卻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消散在火頭上,只餘下哀嚎聲在祠堂中迴蕩不休。
直到火焰轉為正常的明黃色,二人才回過神來,楊樹林嘆息道:「這些祭品的魂魄被禁錮在靈牌里,已經錯過了投胎的機會,與其留在這裡受奴役,還不如給它們一個痛快的解脫。」
佟贏嬌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消散的怨靈都曾經是她的族人,眼見他們魂飛魄散,她心裡怎能沒有觸動。
楊樹林雖然也有些灰心喪氣,但還是拍了拍她,安慰道:「別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脫身。趁著火還沒滅,咱們找找四邊有沒有別的出路。」
他實在是不死心,找不到邪祟藏身處也就罷了,他就不信這偌大的祠堂里找不出一個逃出去的空隙。
佟贏嬌點頭答應,二人借著火光在祠堂里轉了兩圈,可讓人沮喪的是,祠堂門牆牢固,連棚頂都被人用鐵條夾木樑封死,顯然是故意加固過的,猶如牢獄,根本無路可逃。
二人無奈的回到火堆前,供桌已經被燒塌了架,火光漸漸微弱。
楊樹林找來兩個蒲團,二人坐了下來。
「看來咱們只能會一會隆科多大人了,佟姐,你猜它能不能對你網開一面?」
佟贏嬌哪還有說笑的心情,狠狠剜了他一眼:「到底是什麼東西作祟還說不準!」
「甭管是啥吧,這回咱倆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不過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上它一起!」
「就知道逞能,現在連它藏在哪兒都找不到,就算你有勁兒也沒處使去!」
楊樹林撓了撓頭,自嘲的笑了:「也怪我笨,左右它早晚會找上咱們,咱們坐這兒等它出來不就得了,何苦費那個力氣找它。」
佟贏嬌本來心情沮喪,見他仍舊談笑自如,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不禁有些奇怪:「明知道凶多吉少了,你居然還有心情說笑,早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沒心沒肺。」
楊樹林也不爭辯,笑著將腰包里的東西翻出來一一擺在了面前,看著那晶瑩如玉的鬼牙,他笑得燦爛至極:「不是我沒心沒肺,我就是覺得好笑,你說,咱倆一個陰陽先生,一個薩滿法師,趁手的傢伙什還都帶了個齊全,咱們有啥好怕的?」
佟贏嬌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這話倒也沒錯。」
卻聽他又笑道:「本來嘛,要說害怕,也該是那邪祟害怕咱們才對,咱們這樣的強強聯手無敵組合,要是還被個邪祟給滅了,那豈不是成了笑話?」
佟贏嬌也忍不住笑了:「就你能耐,說吧,你準備咋辦?」
楊樹林見她終於有了笑模樣,心下稍安,要是佟贏嬌一直垂頭喪氣的,那這一仗他們不用打就已經輸了,越是身處困境,就越得振作士氣。
「咱們就來個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姐,你先給咱卜上一卦,看看今個咱們的生機何在。」
佟贏嬌不光會人占,也會周易,楊樹林見她這次來帶了幾個硬幣,是以有此一說。
佟贏嬌從兜里翻出了三枚一塊錢鋼鏰,拿出筆紙:「行,我來卜,你給我記。」
她拿了塊濕巾仔細擦淨了手,盤腿坐直了身體,將鋼鏰扣在手心,閉眼凝神,開始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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