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十二甲!好可怕的力量與速度!主人是怎麼看出來的?」
軍營外,一座小丘上,三匹驊麒睥睨而立,隨從阿乙望向遠處,眼中儘是意外。
清貴少年對他的問題不置可否,口中輕輕自語:「比三年前倒是又精進不少!」說著忽然一笑,側身問隨從阿乾,「能接住它麼?」
隨從阿乾眼中閃過一絲炙熱,隨即恢復如初:「試過才知!」
少年白皙的臉龐上露出詫異之色:「那就是不確定嘍?以你目中無人的自負性格,我是不是可以推論出你多半接不住?」
阿乾右手倏地按上腰間的劍柄,抬頭傲然:「請主人允我一試!」
少年搖搖頭笑了笑:「以你葉首之尊和他一名小兵比試?勝不為榮,敗足貽羞,我看還是算了吧!」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來多歲,一無名師,二無秘卷,甚至三年來從未修煉過,怎麼可能擁有如此驚人的實力?叫人費解!」阿乙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兩人說。
少年淡眉微蹙:「也許,他的演技太好,瞞過了我們所有人呢?」
「這……不可能吧?」阿乙一臉錯愕的表情,「三年來他連箭壺城都未出過,一舉一動皆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主人說的這種情況應無可能!」
這時阿乾卻突然開口:「聽說昨日有隻妖化的驊麒闖入城中,驊麒也會妖化!」
他的這句話來的突兀,似乎有些驢唇不對馬嘴,但兩人聽了之後卻是臉色俱變,阿乙更是驚聲道:「你的意思難道他也……這……」
少年一直風輕雲淡的臉上也變得陰沉下來:「走吧!」說著當先向小丘下馳去。
「大尤你這是怎麼了?計劃失敗,沒能跳出他們的包圍圈嗎?」談不缺艱難地撐起身體,臉色慘然。
大尤一臉迷惘,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始終沒說一個字。
談不缺凝神側耳,並未聽到大量行軍的動靜,也顧不上理會大尤的異常,回頭問小菜:「曲轅接得怎麼樣了?」
「沒有工具,只能這樣了,希望能堅持到回城!」小菜不無擔憂地說。
談不缺看著戰車內外血肉模糊的慘象,咬牙忍住強烈的嘔吐欲和眼中的淚水:「帶上犧牲的兄弟,趁他們陣兵未回,大家趕緊走!」
大家齊聲應喏,草草收好死去兄弟的殘骸,小菜駕著戰車,張盾趙奇一人斬斷大尤身上的繩索,一人來扶談不缺下馬,空中卻沒有任何徵兆地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
「殺人奪車,箭壺城的兵什麼時候變成匪了?」
談不缺大吃一驚,差點從馬背上滾落下來,抬頭看到三隻驊麒上各坐著一名身披玄衣斗篷之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什麼人?」張盾和趙奇離得較近,橫刀而立,一臉緊張地盯住三人。
一直垂頭喪氣的大尤這時卻開了口:「張盾趙奇別衝動,他是……他是……」
他話未說完,坐在驊麒上左邊那人喝道:「爾等還不見過司元大人!」
大尤顯然早已知道清貴少年的身份,再次屈膝行禮:「見過司元大人!」
「司元大人?」四周頓時一片驚呼。
眼前這個俊美得有些太過嬌氣的少年,就是箭壺城眼下最炙手可熱的司元林宣?他不但是箭壺六魁,三首三司之一的司元,更是城主欽定的乘龍快婿,甚至還有可能是下一任箭壺城主,竟是如此一名少年?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不過單看他兩名隨從也能騎乘驊麒,以其他全身散發出的清貴之氣,倒也配得上他的身份。
談不缺在張、趙兩人的攙扶下勉強向少年行禮,心中雖有疑慮,但此時也顧不上了:「司元大人,對方三陣兵甲武卒很快就到,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立即離開,回城後我再向您解釋好嗎?」
司元林宣看了地上的他一眼,淡淡道:「談箭主說的是他們嗎?」
話音落,身後驟起雜亂蹄聲,談不缺急忙抬頭,一連倒吸好幾口冷氣,黑壓壓的鐵騎蜂湧而至,正是洪荒蘭派出的三陣兵士,只是不分部伍、全無隊列,最令人震驚的是所有兵士雖然端坐在馬背上,但均是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悄無聲息,靠近一看,這才發現每人心口的位置都插著一支箭。
箭矢穿透堅硬的護甲,只露出小半截箭羽,箭傷四周滲出的鮮血早已乾涸,變成了紫黑色,七十五名穆晉最精銳的兵甲就這麼全數氣絕身亡!
隨從阿乙轉身,那些疲乏散亂的戰馬突然看到威風凜凜的驊麒,頓時就像見了馬中君王一般,也不顧身上的「主人」,渾身顫慄著跪倒在地不敢起身,那些已死的兵士紛紛摔在地上。
「這……」談不缺和剩下的其他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司元林宣俏臉一沉,一旁的隨從阿乙察言觀色,連忙大聲喝道:「談不缺你好大的膽子,區區一名百箭主,竟敢襲殺奉命守疆的穆晉兵甲武卒一乘,就算賠上你們所有賤命也不夠,你是想陷箭壺城萬千性命於萬劫不復之境嗎?」
談不缺一呆,隨即反應過來,心頭閃過一個極度不祥的預兆,我靠,七十五名兵士分明不關他的事,對方是要拿他和其他人做替罪羊!箭壺匽族人多年來被宗主穆晉國欺壓得苦不堪言,這些上位者只顧自己既得的權位利益,驕侈腐化、不思進取不說,出了事就只會毫不猶豫地拿他們這些底層民眾當作犧牲品!
「啟稟司元大人,我們奉掌弓大人之命捉拿叛民,是他們不問情由就要殺死我們,無奈之下我們只好自衛,而且……」他硬著頭皮分辯著,「以我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殺死所有兵士!」
司元林宣唇角含笑:「是嗎?阿乙,談箭主好像覺得自己冤屈吶,你來說說!」
隨從阿乙躬身說了聲「是」,然後回頭掃了一眼談不缺:「談箭主能夠一箭擊殺十二名優秀甲士,和一名躋身穆晉百強的車主,擁有這樣的實力,殺死七十五名兵士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些人身上的箭矢可全是談箭主和下屬弓士的!何況這裡荒無人煙,除了你們,難不成談箭主的意思是司元大人和我們兩個下人所為?」
談不缺咬牙道:「談不缺不敢!只是屬下確是奉命而來,對方莫名其妙百般刁難,甚至辱及我們箭壺城,又痛下殺手,不缺實屬無奈,還望司元大人明察,為我等主持公道!」
司元林宣沉吟片刻,臉色稍霽,一揮手:「先起來吧,談箭主,讓你的人去把軍營其他人帶來吧,不要逃走一個!」
談不缺連忙派大尤小菜他們,很快就將其他九名雜役全部綁來,個個嚇得跪在地上苦苦求饒。
司元林宣瞥了一眼,隨意道:「談箭主想怎麼處理他們?」
場間瞬間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談不缺的臉上,他心裡一驚,自己雖然當兵已有三年,甚至剛剛還殺了不止一個人,但突然要他這麼隨隨便便就決定幾條人命還是第一次。
他知道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全部處決掉,但看著他們哀憐的模樣,心中又很是不忍,他們只是負責劈柴挑水餵馬灑掃的雜役,他們也像尹通一樣,上有父母,下有妻兒,要他親口說出那樣的話,他做不到。
他迎著司元林宣嘲諷的眼神,頭腦中快速運轉一圈,道:「他們只是雜役,能不能……放過他們?」
司元林宣面無表情地看著阿乙,他堅決地搖著頭:「絕對不可以!如果他們有人向穆晉城通風報信,要不了多久,二十萬穆晉大軍兵臨箭壺城下,沒有人能負起這個責任!」
「不會的,絕對不會,我們肯定不會向上級報告的,求大人饒了我們性命……」那些雜役誠惶誠恐地不停地磕頭。
談不缺硬著頭皮繼續道:「他們是軍中最低賤的,大多是臨時徵召的,連固定軍籍都沒有,而且按穆晉軍法,車主死,全卒皆斬,他們逃跑唯恐不及,一定不會主動上報的!」
「事情實在太大,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阿乙還是堅持處死他們!
「讓他們簽下血書不行嗎?」談不缺做著最後的努力。
司元林宣終於開口:「人是你抓的,那就按你說的辦!」
阿乙臉色一變:「主人,萬萬不可!此事如果泄漏出去……」
「行了,我有分寸!」司元林宣喝止住他,接著又對談不缺道,「他們的存在對箭壺城來說影響極大,這點相信你很清楚,既然你要為他們背書,就必須承擔相應的責任,你能做到嗎?」
談不缺被他的目光所逼,頓時有些緊促起來,愕然問道:「那我要做什麼?」
司元林宣低頭沉吟片刻,然後盯住他:「我要你無條件替我做事,一條命一件事,要留幾人由你決定,如何?」
「無條件?」談不缺捉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想法,對方的級別地位遠高於己,普通之事只需一聲令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看來他要自己做的事必不尋常,比如欺師滅祖,再比如弒君犯上,自己也要照做嗎?想到這裡他頓時有些猶豫。
司元林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幾聲冷笑:「是!我只能說不會讓你做有違道義之事,我不勉強你,答不答應就看你了!阿乙,你可以準備了!」
談不缺看著九名雜役眼神中流露出的渴望,心口一熱,朗聲道:「只要司元大人放他們一條生路,不缺任憑差遣!」
司元林宣嘴角漾起一絲滿意的微笑,微一點頭,隨即無視阿乙的強烈反對,吩咐他:「留他們在箭壺城住下!」
阿乙雖然仍然不同意,但畢竟不過是個隨從,只得萬般無奈之下隨身取出白布,讓他們割破食指立下血契,收好後沉聲喝道:「記住你們立下的血契,回城去找城東非樂樓掌柜,他安排好一切,包括接回你們的父母妻兒!不經允許不得離城半步,否則後果自負,去吧!」
阿乙雖然只是一名隨從,但言談之間卻自有懾人的威嚴,九名雜役起初還有些愁苦,等聽到他說會接回一家老小,頓時磕頭謝恩。
談不缺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些忐忑,自己身份低微,他應該用不著再在途中伏下殺手滅口吧?
正想著,冷不防背後的司元林宣忽然開口:「人我已經放了,談箭主是不是也該履行諾言,為我做第一件事了?」
這麼快就要兌現了?
談不缺吃了一驚,回頭詫異地看向他:「司元大人想要我做什麼?」
「殺我!」司元林宣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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