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師太乃星湖小築的八品弟子,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李慕禪曾與她見過兩次面,都是在她回湖裡過年時候,並沒有深交。
但到了湖外,他們再見面,卻是格外的親切,就像是一家人沒隔閡。
他先前知道是她,她卻不知道他,但一經過交手,便發覺了李慕禪的身份,乃星湖小築的弟子。
星湖小築的弟子武功各不同,幾乎很少有練相同的武功,即使練同一套武功,每個人練出來的都不一樣,外人很難從武功來區認出星湖小築的弟子。
星湖小築的弟子們都是天才縱橫的人物,湖主冷無霜因材施教,分別傳授,而且傳授時,會依各人的姓情而略加改變,也會鼓勵弟子們自己修改,以讓武功適合自己。
但星湖小築的弟子們卻能認出同門,有一套獨門的聯繫手法,外人絲毫看不出來。
況且,小築的弟子也不多,每到過年時,都會聚於湖中一起過年,像是一個大家庭,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如手足。
他負手仰頭望天,想著怎麼辦,秋水師姐既在雪妃身邊,自己則不必怕什麼了,星湖小築的弟子有獨門的通信法門,別人很難發覺。
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秋水師姐定會給自己送信,就是不知秋水師姐為何出家,她年不過三十,正是韶華風茂之時,人又生得極美,想必又是為情所困,唉……,星湖小築的弟子多是至情之人。
秋水師太回了小樓,雪妃正等著,見她神情便知不妙,勉強笑問:「師太,如何?」
秋水師太搖頭:「好個李風,我不如他!」
雪妃緊攥著衣角,手用力得發白,勉強笑笑:「師太也不成嗎?」
秋水師太搖頭嘆道:「娘娘,此人修為高深之極,不過想對付他也不難,我與侯老聯手,即使除不去他也能打傷了。」
「這樣……」雪妃沉吟著,慢慢搖頭。
打虎不成反傷自己,對付李風需一擊必殺,不能一下弄死他,他絕不會輕饒了自己,萬一再逼自己發誓,那真就完了。
「師太,我身體有些不適,你能幫我看看嗎?」她伸手指指對面的繡墩。
秋水師太盈盈到她身前坐下,拉過她玉手,探指按上手腕,凝神片刻,彎彎的眉毛輕蹙,沉吟不語。
「怎麼,師太也沒法子嗎?」雪妃嘆了口氣。
秋水師太歉然道:「娘娘,你體內有一股至精至純的內力,雖然不強,卻很難驅除,我試試看吧。」
「有勞師太了。」雪妃精神一振。
*********************************************兩人上了床榻,一前一後盤膝坐好,秋水師太凝神伸掌,搭上她命門位置,一道精純的內力渡了進去。
李慕禪的內力至剛至陽,她的內力至陰至柔,兩者在雪妃丹田撞上,就像水與火相撞,雪妃頓時一顫,渾身劇烈顫抖。
秋水師太也臉色大變,沒想到會發生這般情形,兩道真氣一下炸開,化為滾滾熱浪,在雪妃體內亂竄。
秋水師太不禁暗罵小師弟胡鬧,這般厲害的內力竟種於雪妃體內,時間久了,一旦做大,直接會把雪妃殺了。
她竭盡全力把四處亂竄的內力收束,慢慢調理,過了好半晌才竟全功,最終還好,那股內力被驅除。
雪妃大喜過望,這秋水師太果然厲害,姓李的種下的禁制,聽說從沒人能解開,偏偏秋水師太解除了。
秋水師太暗自苦笑,也不知道小師弟會不會生氣,若不是同門,她也沒轍,這道內力太過精純了。
「娘娘,我看李先生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他為何行此手段,竟給你種下禁制?」秋水師太問。
兩人下了榻,雪妃道:「師太,我先去換了衣裳,咱們好好說一說。」
秋水師太點頭:「娘娘請。」
雪妃到了裡面的屋子,放下門帘,簌簌聲過後很快出來,已經換了一身淡粉色的宮裝,更顯人比花嬌。
秋水師太不禁暗嘆,果然不愧是貴妃,絕色無雙,世所罕見。
雪妃與她對面坐下,她輕輕一拍巴掌,白公公很快推門進來,給兩人換了茶,又悄悄退下。
她把事情的經過講了講,沒添油加醋,但略去了她被李慕禪欺負,如何施展美人計不成,只說他逼自己立誓,最終被自己以死相逼,逼退了,臨走時下了這道禁制。
秋水師太沉吟半晌,搖搖頭:「娘娘,這件事嘛……」
「我知道,是我太過霸道了一些。」雪妃輕頜首。
李慕禪搖搖頭:「話也不能這麼說,只能說是各自的想法不同,娘娘你久在宮中,不明白李先生這般人物的想法,而他又久在山野,也不明白娘娘的觀念,兩人湊在一起,自然要引起種種誤會。」
雪妃抿嘴一笑,搖搖頭:「師太,說句實話,他本領差一些,早就被我殺了!」
秋水師太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他碰上娘娘你,也算是命中該有一劫,我看李先生面相是命泛桃花,終究是要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的。」
雪妃輕笑一聲:「師太真會說話。」
******************************************「如今娘娘身上的禁制除了,不知娘娘有何打算,是不是我與侯老聯手把他除了?」秋水師太問。
雪妃沉吟一下,搖搖頭:「不急。」
秋水師太笑道:「娘娘還留著他,不怕夜長夢多?」
雪妃哼道:「如今有了師太你,不怕他鬧什麼么蛾子了!」
秋水師太笑道:「他若真拼起命來,我怕擋不住,娘娘還是要小心。」
她有些失望,倒想看看小師弟的窘境,看看在自己與侯老聯手之下,小師弟到底能不能逃掉。
雪妃臉上帶笑,心滿意足的掃一眼南邊方向,正是李慕禪小院的所在。
李慕禪安心修煉觀天人神照經,想早曰把第二尊黑佛練成,進境卻不快,只能耐下心下死功夫。
明月四女則去外面玩,如今雪妃安靜了,她們也沒什麼危險,如今的白靈城內最是安全不過,武林高手都避開了,任武林門派再強大,也不敢與神宗衛做對,不敢與整個朝廷做對。
李慕禪正陶醉於觀天人神照圖中,忽然警兆頓起,便退出了觀天人神照經圖,雙手結印,開始緩緩收功,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輕盈的腳步聲停在窗外,一動不動,李慕禪睜開眼:「什麼事,桑娘?」
「先生……醒……醒了?」桑娘驚喜的問,嬌喘吁吁。
李慕禪道:「嗯,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明月!……那姓岳的小子正在外面攔住了明有,要把她搶走呢!」桑娘努力調勻氣息,恨恨跺腳。
李慕禪皺眉,一閃出現在她跟前:「怎麼回事?」
桑娘道:「咱們逛街回來,那岳的小子在街上攔住了咱們,要與明月談一談,明月不理他,他便發了瘋,便動了手要強來,明月打不過他,咱們三個也不成,她們三個正打著呢,……我偷偷跑來了。」
李慕禪身形一閃,驀的消失。
「先生,等等我呀!」桑娘招招手,忙又施展輕功疾行。
李慕禪幾個閃爍,到了東西大街上,這時東西大街正圍了一群人,中央是四個人鬥成一團,岳克莊圍攻明月三女。
他赤手空拳,明月手持赤波劍,劍光瀲灩,宛如一道秋水波動,煞是好看,劍勢緩慢而優美。
她劍法最妙,卻不得岳克莊,岳克莊身形如鬼魅,忽焉在前忽焉在後,明月功力不夠,劍不夠快,每一劍都刺個空。
但三女腳下踩著的步法玄妙非常,每次在岳克莊要捉到她們時,輕輕一扭腰,踩出一步,堪堪避過,險之又險,卻每次都湊效,看得周圍眾人轟然喝彩。
岳克莊冠玉般的臉龐漲紅,像是蒙了一層紅布,雙眼精芒閃爍,冷冷掃過周圍,眾人被冷冽的目光一招,只覺渾身泛起寒氣,不由一滯,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這英俊青年太兇了,得小心!
********************************************明月淡淡叱道:「岳公子,請你自重!」
岳克莊怒喝:「明月姑娘,我要跟你好好談談,為何拒我於千里之外!」
明月道:「咱們兩個沒什麼好談的。」
兩人一個持劍揮動,一個探爪如箕,招式俱妙,卻都打不著對方,只能施展在空處,徒勞無功。
岳克莊道:「明月姑娘,我對你一片深情,一片苦心,為何你理也不理,是不是受了別人的蠱惑?」
明月冷笑道:「難道你對別人好,別人就要對你好,容不得別人的拒絕嗎?……你想說什麼,是不是怪上了我師父!」
「不錯!」岳克莊冷冷道。
明月搖搖頭:「所以我才不想搭理你,你就是這麼一個人,只想自己,不管別人,動輒遷怒於人!」
岳克莊冷笑道:「我知道,一定是姓李的跟你說我的壞話!」
他自負英俊瀟灑,武功高強,對女人而言乃是難以拒絕的白馬王子,從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自己,只想自己想要,她們逃不出自己手心。
明月冷笑道:「姓莊的,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師父從沒跟我面前說起你來!……嘿,說你的壞話,你還不配!」
她原來是和聲細氣,從容不迫的說話,此時卻變得激動而尖銳,出言尖苛,毫不客氣,容不得別人詆毀師父。
岳克莊臉色紅得更厲害,又怒又惱:「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師父有什麼本事,我把你殺了,看他又奈我何!」
「姓岳的,你好不要臉,既說喜歡明月,又想殺她,如此心胸,難怪明月看不上你!」雪娘搖頭道。
她武功不如明月,對武功修煉也不甚上心,一直都是努力施展步法,不敢有一絲分心,此時卻忍不住了。
岳克莊扭頭冷笑:「好,我把你們一個個都殺了,看李風如何!」
「有膽子的你就來吧!」雪娘冷冷道。
柔娘蹙眉道:「雪娘姐姐,明月,跟這種人何必廢話?」
「哈,那倒也是,對牛談琴!」雪娘笑道。
岳克莊忽然停下,緩緩拔出腰間的劍:「好好,讓著你們,你們還真以為我奈何不得你們了!」
他一直使的是摺扇,這時卻動了殺心,拿出劍來,他扇法高明,打穴的功夫極深,別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劍法更高,遠勝扇法。
*********************************************************岳克莊將劍朝天空一指,臉色沉肅,周身的氣息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仿佛一塊烏雲籠罩頭頂。
他冷冷道:「黃泉之下,休要怨我,怪只怪你們跟了李風!」
話一說完,劍光驀的閃耀,周圍的人們忙不迭閉上眼,卻仍灼熱難當,好像被針扎了一般,眼前閃爍著一道明亮的劍光,久久不散。
如此劍法,當真是動人心鬼,眾人又忙睜開眼,沒有料想的劍光閃爍,長劍被定住了,劍尖被一個人的兩根手指夾住。
明月三女只覺劍光炫目,幾不可見,只能急忙施展身法,不管對方什麼招式,只管走自己的步法。
這是李慕禪當初傳她們步法時所說,一旦看不清對方的招式,便不管它們,只管走好自己的步法,心中堅定,毫不遲疑,自能安然無恙。
這套步法與奇門遁甲相通,一旦施展開來,奇正相合,生門死門連綿變化,很難捕到死門,自保有餘。
她們只覺周身寒徹骨,內力漸漸的澀滯,再這麼下雲,步法也施展不開了,心中漸漸絕望。
恰在此時,一道人影驀的出現,李慕禪擋在她們跟前,緩緩伸出一隻手,輕巧的把劍尖夾住。
岳克莊一見是他,頓時心下一驚,忙撤劍回收。
但長劍如嵌到了石壁里,任他如何用力,固若磐石,紋絲不動。
李慕禪淡淡笑道:「岳兄,我還真是看錯了你,沒想到堂堂一個男人,心胸如此狹小,竟對弱女子下手,真是我輩武林中人的恥辱!」
岳克莊臉色漲紅,雙眼寒光閃爍:「姓李的,放手!」
李慕禪搖頭嘆了口氣,指尖一用力,「叮」一聲脆響,劍尖被扳斷,挾在他手指間。
他屈指一彈,「嗤!」劍尖射向岳克莊。
岳克莊揮劍,「叮」一聲脆響,他長劍滯了一下,李慕禪一閃身到了他後背,輕飄飄一掌拍出。
「噗!」他飛了起來,在空中噴出一道血箭。
「砰」他重重落到十幾丈外的青石板地面,人們頓時嗡嗡的議論,沒想到這俊美青年如此不濟,一招也擋不住,看來還真是只能欺負弱女子了。
李慕禪舉步走到他跟前,俯視著他:「岳兄,好好想想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因為一個女子隨落至此?!」
他嘆道:「今天且饒你一回,若有一下次,莫怪我不講交情下狠手。」
岳克莊用力撐地,但雙手酸軟無力,身力所像被那口血帶走了,渾身軟綿綿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李慕禪的話像劍一般刺進他心口,他冷笑惋惜的表情像錘子敲到他心口,他一口氣鬱氣湧起,「噗!」又噴一道血箭。
黑暗像潮水同涌過來,他毫無反抗之力,一下昏迷。
*************************************************************「先生,你怎麼饒他姓命?」桑娘終於趕過來了,她擠到李慕禪身邊,不滿的道:「他這般卑鄙小人,應該早早殺了,要不然,他准要偷偷的報仇,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從此之後咱們還敢上街嗎?!」
娘輕輕嘆息一聲,搖頭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如此儀表堂堂,卻沒想到是個卑鄙小偷,真是讓人扼脆呢。」
桑娘撇撇嘴:「柔娘,你算了吧,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你今天才知道哇,是不是先前對他有好感?芳心暗寄了?」
柔娘的臉頓時紅了,嬌嗔道:「你胡說什麼呀!」
「哇,被我說中了,要不然臉怎麼紅成那樣!」桑娘頓時驚訝叫道。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柔娘嬌嗔著撲上去,兩人都施展步法,曼妙如舞蹈,周圍諸人看得大開眼界,雙眼放光。
李慕禪搖搖頭,轉身便走,明月看了一眼地上的岳克莊,緊隨李慕禪身後,雪娘道:「行啦,快走吧!」
兩女追打著跟上李慕禪,幾人很快回了方府,到了他們小院,直接到後花園的小亭里說話。
明月沏好了茶端上來,眾女圍著李慕禪坐下,茶香與她們身上的幽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又不乏旖旎。
「師父,為何沒取他姓命?」明月捧著茶盞歪頭問。
她知道師父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不殺岳克莊必有其原因。
李慕禪嘆道:「他畢竟是一品供奉,不宜貿然殺了。」
「他是大公子的人,萬一殺了,大公子定不會罷休。」雪娘道。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也有這個原因,現在不宜於大公子鬧得太僵,否則難見容於方府。」
桑娘撇嘴道:「先生,何必管那麼多,先殺了再說!」
李慕禪笑笑:「他也是氣昏了頭,正常情形下,斷不至於如此行事。」
「正是急昏了頭才顯出他的本姓。」桑娘仍是不屑,哼道:「他丟了這麼大的人,能不對先生你仇恨?他對付不了先生,咱們可倒霉啦!」
李慕禪沒好氣的橫她一樣:「怪不得一直急著攛掇我殺人吶,原來是擔心自己啊,好個桑娘!」
桑娘咯咯笑道:「先生不這麼想嗎?咱們以後出去都要擔驚受怕的,可沒了樂趣!是不是?」
李慕禪笑道:「放心罷,他這次受傷,想好可不那麼容易。」
明月雙眼一亮:「師父,你下了暗手?」
李慕禪點點頭,笑道:「現在他死不了,將來嘛,呵呵……」
「這才對嘛。」桑娘滿意的點點頭,惹來李慕禪斜睨。
*************************************************************第二天清晨,李慕禪練了一夜觀天人神照經,正在院裡散步,一黑衣勁裝少女過來稟報,外面項雷來訪。
李慕禪擺擺手:「就說我不在」
明月四女正在練武,聽到這話皆停下來,轉頭望過來。
李慕禪哼道:「專心!」
四女忙又接著練,卻不時瞥一眼過來。
黑衣勁裝少女遲疑一下又離開了,很快外面傳來項雷的笑聲:「李先生,為何不敢與我一見?」
李慕禪無奈的搖搖頭,給四女使了個眼色,返身鑽進了後花園裡。
項雷的聲音再次響起:「李先生,項某有事相商,煩請一見。」
明月想了想,轉身盈盈走出去,來到了院門前,但見項雷一身灰衣,正撫髯微笑著搖頭。
他長髯飄飄,即使微笑間也氣度威嚴,令人肅然起敬。
明月過去襝衽一禮:「項老,弟子明月有禮!」
「明月,你師父呢?」項雷溫和的問。
明月道:「項老,師父不在,不知去哪裡了。」
項雷皺眉道:「可鑽而把人明明沒看到他出去。」
明月臉不紅氣不粗,道:「師父是施展輕功出去的,他們不知。」
「唔,這樣……」項雷撫髯慢慢點頭,雙眼掃了掃明月,明月坦然看著他,坦蕩無畏。
「既如此,你師父回來後,就說我傍晚再來。」項雷道。
「是,我一定轉告師父。」明月道。
「既如此,我去了。」項雷深深看了一眼小院,抱拳轉身離開了。
明月回到小院後花園,李慕禪與雪娘三女正坐在一塊兒品茶,笑眯眯的看她過來。
李慕禪搖搖頭:「明月呀,你說得不對。」
「師父,我不該撒謊?」明月笑眯眯的問,低頭盈盈坐下。
李慕禪搖頭:「你該說,我正在閉關,不能見外人,豈不打消了他的念頭,不給他可趁之機?」
明月一怔,慢慢點頭:「是,我怎麼沒想到呢!」
李慕禪笑道:「不要緊,我接著閉關便是,不過得麻煩寫一封信,斷了項老的念頭。」
他招招手,雪娘抿嘴笑道:「先生稍等。」
****************************************************雪娘很快端著筆墨紙硯過來,硯里磨好了墨,李慕禪提筆修書一封,游龍走蛇,龍飛鳳舞,轉眼功夫寫完,遞給明月:「項老傍晚來了,就把這拿給他。」
明月雙手接過了,低頭掃一眼,道:「師父就不怕得罪了項老?」
「放心罷,項老沒那么小家子氣,……岳克莊是少年得志,沒受過什麼挫折,變得氣量狹窄。」李慕禪笑道。
他打量一眼四女:「不過這話確實不假,我便要閉關了。」
四女一怔,明月道:「師父你真要閉關?」
李慕禪點點頭:「這一陣子武功停滯不前,不專心閉關怕是一步也進不了,閉關試試看罷。」
桑娘忙道:「先生,你閉關了,咱們該怎麼辦?」
李慕禪笑了笑:「你想怎麼辦?」
「要不,咱們跟你一塊兒閉關?」桑娘嘻嘻笑道。
李慕禪沒好氣的道:「跟我一塊兒閉關,還算什麼閉關?」
「不一樣的。」桑娘笑道。
明月道:「師父,我也要閉關練功。」
李慕禪看了看雪娘與柔娘,她們也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顯然也抱著同樣想法,要湊熱鬧。
李慕禪稍一沉吟,點點頭:「也好,你們隨我一塊兒閉關吧,你們也該好好練一練了。」
眾女大喜過望,沒想到李慕禪會答應。
明月道:「那師父,這信——?」
李慕禪道:「交與外面的護衛吧。」
明月忙答應一聲,轉身盈盈去了,生怕李慕禪後悔一般。
待明月回來,李慕禪道:「所謂閉關,有內關外關之分,外關是把自己禁閉於一處,不能出入,隔絕外界,內關是囚心,咱們要內外相結合,這幾天之內,你們除了武功,什麼也不准心,不許分心,才能達到效果。」
「是,師父。」明月興奮的應道。
雪娘三女也點點頭,卻有些遲疑,桑娘道:「先生,我倒是想,就怕做不到呢,心思浮躁得很。」
李慕禪道:「不要緊,我自會助你們一臂之力,只要有這個心便好。」
三女露出笑容。
李慕禪道:「去換了衣裳,都到我的屋內。」
四女應一聲,裊裊去了,李慕禪則回了自己小屋,又從旁邊屋子搬了一張床榻過來,與原本的併到一起。
她們很快回來,都換了一身寬大的練功服,就是專做靜功用的,剛才那套勁裝是練動功的。
李慕禪盤膝坐在中央,指了指:「你們圍著我坐下。」
四女按四象方位坐下,把他圍在當中,李慕禪道:「我會助你們靜心,待練不下去了便睜開眼,我自會助你們。」
說罷,他伸掌分別按上明月與雪娘頭頂,約有十次呼吸功夫拿開手,兩女闔上明眸,一動不動,他身形後轉,面對桑娘與柔娘,分別按上頭頂,很快又鬆開,兩女也閉眼不動。
四女很快進入定境,開始催動內力心法,融合李慕禪所傳的內力。
李慕禪這一下,乃是灌頂之法,既把心境傳了進去,又把內力傳進去,四女融入心境中,頓時達到天人合一之狀態,練功的最佳狀態。
他所傳入的內力,對他而言九牛一毛,對四女則是滔滔大海,關鍵是內力精純無比,她們隔著催動心法融合,自身的內力也會變得精純。
約有兩個時辰,桑娘睜開了眼,從天人合一的境界中脫離,李慕禪二話不說,接著伸掌安上她頭頂,於是她接著闔眼。
過了一會兒,其餘三女也接連睜開眼,李慕禪一一灌頂,再次把她們送入天人合一之境中。
他沒急著自己修煉,當務之急是把她們的修為提上去,免得成為自己的弱點,雪妃的手段不能不防。
*************************項雷傍晚時分到了小院前,一個黑衣勁裝少女不待他說話,直接上前,雙手奉上一封書信:「項老,這是李先生要我轉交的。」
項雷一襲灰衫,長髯飄飄,神色莊嚴肅穆,訝然接過信,直接打開了,掃了幾眼搖頭苦笑。
他抬頭看了看小院,撫髯沉吟片刻,苦笑著長嘆一聲,扭身離開了。
他徑直過了練武場,到了北邊的大廳,廳里坐著三人,是方懷仁方懷義還有方懷智三兄弟。
方懷義與方懷智滿臉無奈,方懷仁卻一臉的氣憤,雙眼熊熊怒火燃燒,隨時會跳起來發作。
兩人不時對視一眼,又看看方懷仁。
聽到腳步聲,方懷仁騰一下從太師椅中躍起,三兩步到了廳口,急道:「項老,還沒請回來?」
項雷撫髯進屋,搖頭嘆道:「大爺,慚愧,老夫是被擋回來了,喏,這是李先生寫給我的。」
他從懷裡掏出那封信遞過去。
方懷仁接過了信,匆匆看過後,臉色鐵青,勃然大怒:「好個李風,還反了他啦!」
項雷搖搖頭:「大爺,算啦,李先生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他沒殺小岳已經是給大爺你面子了。」
在這封信里,李慕禪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沒添油加醋,卻透出強烈的不滿與不甘,所以閉關,是怕自己熬不過心裡的殺機。
「大哥,李先生說什麼了?」方懷智上前一把奪過信,掃了幾眼後,嘿的冷笑了一聲,把信往方懷義身前桌子一拍,坐到太師椅上不說話了。
方懷義拿起信仔細看了看,抬頭道:「大哥,若事情是真的,小岳做得確實過火了,自取其辱。」
「姓李的這廝太護短,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小岳也說了,自己並無惡意,只是想跟那丫頭好好說說。」方懷仁哼道。
方懷義皺眉道:「人家不想理他,他非要談什麼,最後還翻臉動了手,這般行徑我看著都替他臉紅!」
方懷智哼道:「大哥,你呀,也是個護短的,我看李先生夠客氣了,換了我,一刀劈了姓岳的!」
項雷搖搖頭,苦笑著坐到下首。
方懷仁沒好氣的瞪眼:「你休聽姓李的胡說!」
方懷智道:「大哥,你也明白,李先生絕不會說謊,這件事我看就算了罷,人家沒不依不饒,已經夠寬宏大量了!」
方懷義道:「老三這話不錯,大哥,小岳合當如此,也算長個教訓,這一次若碰上的不是李先生,說不定丟了小命!」
「行了行了,合著你們兩個是拉偏架的,幫定李風了!」方懷仁不耐煩的擺擺手,沒好氣的道。
說著,他大步流星的出了大廳,不見了影子。
***************************************************方懷智「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方懷義忙一板臉:「老三!」
「什麼玩意兒!」方懷智不屑的撇撇嘴,道:「一個大男人竟去欺負女人,還是他的晚輩呢!」
「行啦,老三你也沒少幹這樣的缺德事!」方懷義哼道。
方懷智忙道:「那可不一樣,我是鬧著玩的,她們說著不願不願,心裡還指不定多願意呢!」
「你跟小岳沒啥兩樣,老大別笑老二!」方懷義沒好氣的道。
方懷智擺擺手:「好好,反正我說不過你,……二哥,這回李先生閉關了,我也能鬆一口氣了,但願大姐那裡會消停消停。」
「嗯,我也是鬆一口氣啊。」方懷義長長吁一口氣,搖頭道:「說到底還是大哥搗的鬼?……大哥若對付李先生,我還能暗中幫一幫,大姐出手則不然,上次我去求情,大姐把我罵得狗血噴頭。」
方懷智得意的笑道:「我就沒去求情,我就知道大姐要碰一鼻子灰,現在怎麼樣,嘿嘿!」
方懷仁搖搖頭:「大姐的狠辣你也不是不知,現在得意得太早,來了個秋水神尼,再加上侯老,李先生再厲害也不妙,我看他閉關,正是因為這個。」
「李先生也有趣,換了是我,早就跑了,避過這一陣再回來就是。」方懷智搖頭道。
方懷仁笑笑:「奇人奇行,李先生的想法豈能跟咱們一樣?」
夕陽西下,紅霞映得大廳紅彤彤,在兩兄弟的說笑中,暮色涌了上來,他們仍談笑正濃,仍說個不停,大廳里燃起了牛燭。
外面的練武場上,人們散去了,開始吃晚飯,或者回去歇一歇。
兩兄弟讓人擺上酒席,把項雷幾個一品供奉請了來,李慕禪與岳克莊缺席,其餘八老都在。
自從雪妃娘娘回府,他們是頭一次聚到一起,這幾天過去,方府重新恢復平靜,不如先前一般緊張了。
眾人談論起了岳克莊的傷勢。
項雷坐在上首,放下酒杯,撫髯嘆了口氣,廳內亮如白晝,他額頭的皺紋清晰可見。
「不妙,不妙啊……」他搖頭道。
黃宗饒道:「項老,小岳的傷真的很重?」
「兩三個月是下不了床啦。」項雷道。
「這麼重?!」黃宗饒詫異,搖頭道:「真是李先生下的手?」
項雷慢慢點頭,看一眼方懷義,方懷義把信拿出來,給眾人傳閱了一遍,他們臉色都有些沉重。
黃宗饒嘆了口氣:「看來小岳還是年輕,情迷心竅,做些糊塗事也難免的。」
眾人紛紛點頭,卻不再多說。
他們心下明白這只是藉口,再年輕也不能這麼做,這是骨子裡的問題,絕非年輕緣故。
他們身為武林中人,對岳克莊此舉委實不恥,卻又不好說些什麼。
正在此時,項雷霍的站起來,身形化為一道輕煙到了廳口,凝視東邊方向,正是雪妃所在。
「怎麼了,項老?」方懷義反應極快,忙問道。
「有刺客!」項雷臉色沉肅,皺眉道:「二爺,咱們怎麼辦?」
方懷義臉色微變,站起來踱步,腳步越來越快,眉頭卻鎖成一團。
「還愣著幹啥,二哥,咱們趕緊去救人呀!」方懷智叫道。
方懷義停步搖頭:「大姐的護衛是神宗衛,咱們也不能靠近的,這時過去反而添亂!」
「奶奶的,這幫傢伙忒瞧不起人,我看要好好給他們點兒厲害瞧瞧,讓他們知道咱們方家不是吃素的!」方懷智咬牙切齒的跺腳。
方懷義煩躁的皺眉:「少廢話,說這個有什麼用!」
方懷智道:「那咱們總不能幹等著看熱鬧吧?」
方懷義皺眉道:「這樣,咱們馬上過去,看看神宗衛需不需要幫忙,實在不成,只能硬來了!」
「這才對嘛!」方懷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興奮的道。
眾人來到了雪妃小樓外,但見慘叫聲,怒吼聲響成一片,原本威風赫赫的神宗衛如今狼狽不堪,一百多人被四個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地上躺了一群神宗衛,生死不知,看他們一動不動的樣子,凶多吉少。
項雷臉色一變,扯一下方懷義:「二爺,不妙,你們退後!」
方懷義也變了臉色,眼前的一幕委實驚人,神宗衛傲氣沖天,他一直忍讓,一者他們是皇家的人,二者他們武功修為深厚,確實可堪信任。
此時,修為深厚的神宗衛們,在四個黑衣老者跟前,就像木頭樁子一樣,一掌一個被劈倒,毫無還手之力。
這四個老者身形矮小卻壯實,雙眼閃著灼灼精芒,雙掌也不甚快,卻力大無窮,所向披靡,不管面對的是刀還是劍,是手掌還是拳頭,只是一掌下去,直接把人劈倒,即使有劍也擋不住,手掌撞到劍上,直接把劍劈為兩半。
方懷義吸了一口涼氣,這掌法霸道絕倫,竟沒人能接得住,他扭頭看看項雷諸人,他們都眉頭緊鎖,看起來並無把握。
項雷道:「二爺,咱們擋一擋,你與三爺快去請李先生出關!……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太多了!」
眼看著一掌一個,這一會兒功夫又倒下了十幾個神宗衛,再這麼下去,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殺乾淨。
「老三,你去!」方懷義轉頭道。
方懷智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憑他的三腳貓武功,在這裡純粹是送死,儘快把李先生請來要緊,不能再廢話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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