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公腳步輕盈,落地無聲,轉眼繞過迴廊,到了對面的小亭,李慕禪負手望著那邊,但見白公公恭敬的行禮,然後小聲說了幾句,雪妃輕頜首,朝這邊望了一眼,明媚的眼波隔空落到李慕禪身上。
李慕禪感覺敏銳,隔著這麼遠,能清晰感覺到這道眼波所蘊的心緒,平靜無波,情緒絲毫沒有波動。
她眼神里透著居高臨下,仿佛人俯看螞蟻,在細細的打量他,以長輩看小輩,或者大人看小孩的心態。
李慕禪暗自搖頭,這就是大人物的心態呀,俯看眾生,眾生如蟻。
他搖頭之際倒也習以為常,換了任何一個人,處於這個高位上,都難免形成這種心態,一言決定對方生死,豈能不生出居高臨下的心態?
白公公很快回來,滿臉帶笑:「先生,咱們過去吧,切記莫要失禮,不要抬頭直視娘娘。」
李慕禪點點頭,笑道:「公公,這可是第五遍了,我曉得啦!」
白公公飛快朝對面瞥一眼,然後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娘娘的脾氣不大好,萬萬小心。」
李慕禪笑道:「知道啦!」
白公公看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暗自擔心,這李先生顯然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傲骨崢崢,而娘娘也是個高傲的,碰到一塊兒不太妙。
他先前一直拉著李慕禪說話,不急著帶來見娘娘,就是想摸清他的姓子,一直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決定帶來見娘娘,畢竟機緣難得,若能得娘娘青睞,他飛黃騰達指曰可待。
這一會兒他又有點兒後悔,李先生這脾氣,實在不適合在官場裡打轉,閒雲野鶴,逍遙自在的人,受不得束縛與壓制。
李慕禪看他遲疑,笑道:「公公,咱們走罷!」
「唉……」白公公看看他,搖搖頭,轉身邁步帶路,暗嘆聽天由命吧,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自己在旁邊打著圓場就是。
二人穿過曲折的迴廊,迴廊下面是湖水,湖水遠沒有明湖與星湖清澈,水面隱約可見一簇簇錦鯉。
小亭里僅坐了兩人,一個是杏黃羅衫的方懷蕊,另一個是白色宮裝的雪妃,雪妃身後站著一個錦衣老者,臉色黧黑,身形乾瘦,宛如一柄出鞘的劍,殺氣直逼李慕禪而來,隔著十幾丈便宛如實質。
他雙眼炯炯,冰冷無情,看出他漠視生死之心境,李慕禪暗自搖頭,這老太監殺了不少的人!
這錦衣老者看不出是太監,威煞凜然,陽剛十足,比起男人更男人,李慕禪卻能感覺到他是太監。
況且,猜也猜得到,貴妃身邊的貼身侍衛,豈能不是太監。
*****************************************************************兩人到了小亭,白公公躬身道:「娘娘,李先生來啦。」
李慕禪抱拳拱拱手,抬頭微笑:「見過娘娘。」
近身相見,更覺她美得驚心動魄,膚白如雪,容光若霽,真是耀眼生輝,六宮粉黛無顏色,絕非誇張。
「大膽!」驀的一聲斷喝從她身後響起,黧黑老者眼迸寒芒,怒目瞪著李慕禪,身上錦衣鼓動,似欲出手。
雪妃輕輕一抬手臂:「洪將軍,不必如此。」
「是,娘娘。」老者退後一步,收斂目光,眼帘微垂,如老僧入定,再也不看李慕禪一眼。
李慕禪笑著掃一眼洪將軍:「娘娘,這位竟是將軍?」
雪妃微笑的打量著他,明媚眼波透出探究之意:「洪將軍是名符其實的將軍,後來受了將才從軍隊中退出來,做了我的護衛。」
她知道自己的美麗何等驚人,遑論其他,便是自己兄弟見了自己也往往不敢直視,男人們見了自己都會緊張,多數自慚形穢,剩下一些不自慚形穢,也不會如他一般平靜無波。
聽到雪妃的話,李慕禪肅然起敬,猜出其中根由,看來是因受傷而成了太監,所以回到皇宮,成了貴妃的貼身侍衛。
這般人物可敬可佩,不管是為功名利祿,還是為了其他,總之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做貢獻,理應受到報答。
雪妃打量著他,輕輕頜首:「不錯,果然不愧是咱們方府的頂樑柱,氣度不凡,膽氣十足。」
李慕禪笑道:「娘娘過獎,我不過無知者無畏罷了,況且你是方府的人,不算是外人。」
雪妃抿嘴微微一笑:「聽大哥說,李先生你架子極大,我先前不信,如今卻是信了。」
李慕禪笑了笑:「大爺沒說我好話吧,與大爺頂了牛,實在沒有做客卿的自覺,慚愧慚愧。」
雪妃看出他根本沒有慚愧之意,這幾句話他就原形畢露,確實是個桀驁不馴的傢伙,大哥應該撓頭了。
這般人物,吃軟不吃硬,也只有二哥能駕馭得了,大哥是不成了。
他看過所有的男人,莫不為自己美色所驚,即使裝作若無其事的,也難以完全掩飾心底的驚異。
這個李先生倒是奇怪,平靜如水,見到自己毫無異樣,對自己的美麗視而不見,真是怪人。
心下有些惱怒,她卻嫣然一笑:「聽二哥說,李先生武學驚人,高深莫測,乃天下少有的高手,不知是真是假?」
李慕禪笑了笑:「二爺過獎了。」
他看出這個雪妃還真不是善茬兒,正要尋釁呢,她雖然能控制臉部表情,卻控制不住心緒,逃不出他心通的感應。
*******************************************「二哥向來是抓住別人的長處不放,誇大其辭,七分能說成十分。」雪妃搖頭輕笑。
李慕禪眉頭一挑,笑道:「二爺氣度恢宏,在下素來是佩服的。」
「大姐。」方懷蕊輕聲道。
她聽出大姐語氣中不善,要挑事兒了,這個大姐看著笑眯眯的,和善得很,心機卻深,傲氣得緊。
兩人真鬥起來,李先生一定會吃虧的,這實在過意不去。
雪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聽說你數次派人請李先生過來,李先生都不理會,這般沒面子,沒生氣?」
方懷蕊道:「我生什麼氣呀,李先生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我是知道的,也不算什麼。」
雪妃輕笑了笑:「你這丫頭……」
李慕禪抱拳道:「方姑娘,前幾次失禮了,我這人太懶,實在不想應酬,有時候便顯得不近人情,恕罪恕罪。」
方懷蕊搖頭笑道:「先生不必客氣,先生的救命之恩我還未能報答呢。」
雪妃笑吟吟看著兩人,也不打斷。
李慕禪道:「小姐若真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就送我一柄寶劍吧,我剛收個徒弟,沒趁手的兵刃。」
「好啊,是明月師太吧?」方懷蕊頓時笑容滿面。
李慕禪笑著點點頭。
方懷蕊笑道:「明天我帶明月師太去內庫,挑一把好劍,先生放心罷。」
李慕禪點點頭:「這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先生還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能辦到的一定辦。」方懷蕊道。
李慕禪笑道:「有一把寶劍足矣,我呆在府里,什麼都不缺。」
雪妃笑吟吟道:「小妹的姓命抵得上一把寶劍,不錯不錯。」
「大姐——!」方懷蕊搖搖她手臂。
雪妃無奈道:「好吧好吧,李先生,聽聞先生武功奇高,本宮想見識一二,如何?」
李慕禪心下暗叫「來了」,神情卻平靜如昔:「不知娘娘想看些什麼?」
雪妃淡淡笑道:「洪將軍的武功也不俗,不如兩人切磋一下,讓本宮開開眼界,如何?」
李慕禪掃一眼微垂眼帘的洪將軍,笑道:「固所願爾!」
**************************************************************「好,洪將軍,你就領教李先生的高招吧!」雪妃淡淡吩咐。
「是,娘娘。」洪將軍躬身應道,抬頭望向李慕禪,雙眼如電光直射過來,冷冷道:「請指教!」
他身形一滑,到了李慕禪跟前,探掌便拍,李慕禪飄身一退,堪堪避過,洪將軍接著拍出,李慕禪再退。
洪將軍的身法奇快,如電如光,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人們往往看到他在原地,實際卻已到了另一處,快過了人的眼睛。
換了從前,李慕禪要用移形換影,如今卻僅靠著步法,踩著簡單卻奇異的步法,每一次都堪堪避過。
他雙手微垂在腰間,只避不攻,用以試驗所推衍的步法,這套步法果然玄妙,這洪將軍如此身法,竟打不到自己。
雪妃看得興致盎然。
她不通武功,看不出深淺,只覺得洪將軍占了上風,壓得李慕禪不停的躲避,沒法子出擊,心下痛快。
方懷蕊搖頭,她會武功,眼力雖不強,卻也知道李慕禪只躲不攻,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洪將軍冷笑:「你躲到何時!」
他身形驀的加快,一晃出現數個身影,把李慕禪圍住,李慕禪無奈,伸掌拍出,兩掌相交。
「砰」一聲悶響,兩人皆後退,李慕禪驀的飄起,腳尖在欄杆上一點,飄飄出了小亭,羽毛般落到湖面。
洪將軍後退,後背撞上欄杆,「喀嚓」一聲,欄杆炸開,仍擋不住他身形,直直墜向湖面。
他腳尖一點湖面,踩進一寸後彈了起來,重落回小亭。
他臉色陰沉,如烏雲籠罩,雙眼精光迸射,錦衣獵獵飄蕩,渾身鬚眉似都飄抖著,死死瞪著李慕禪。
李慕禪在湖上抱拳一笑:「洪將軍好功夫,佩服!」
洪將軍死死瞪著他,忽然一閃,消失在原地,已經出了小亭,出現在湖面上空,凌空俯衝如蒼鷹般撲向李慕禪。
李慕禪身形一旋,踩出一步,堪堪避過,湖面上出現一個太極圖,隨即被洪將軍雙掌拍碎。
「砰」如一塊兒大石頭落進深井,洪將軍雙掌擊上湖面,湖面炸開,水花四濺,他重新升上空中,再次俯衝。
利用這一掌的反彈之力升空,他一掌接著一掌拍向李慕禪。
******************************************************************「洪將軍好厲害的掌力。」方懷蕊嘆道。
即使隔著兩丈遠,在這裡也能感覺到掌力洶湧,如火焰散發出的熱氣,一股一股的熱浪撲來。
雪妃也看出不妙,修長的眉毛蹙起:「是不是他占上風?」
「誰?李先生?」方懷蕊轉頭看來,點頭道:「好像是李先生占上風呢,大姐,這位洪先生練的什麼功夫?」
「不知道!」雪妃沒好氣哼道。
方懷蕊抿嘴笑,看雪妃橫過來,忙斂去笑容,肅容看向遠處。
洪將軍一掌不中,飛到空中接著拍下來,一掌比一掌兇猛,好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強。
他手掌如烙鐵,掌力灼熱,掌風化為熱浪,洶湧澎湃,把李慕禪包圍住,不停的烘烤。
李慕禪修煉的也是至剛至陽的內力,對於這般環境毫不在意,他在湖上不停的踩著太極圖,任憑洪將軍如何威猛,拿他無可奈何。
但見水花四濺,湖面不停的炸開,洪將軍一掌接著一掌,內力似乎無窮無盡,非要打到李慕禪。
他出掌越來越快,李慕禪周圍水花四濺,身上卻滴水不沾,待過了百招之後,李慕禪也試驗夠了自己的步法,長笑一聲:「洪將軍,也接我一掌!」
他飄身躍起,與空中的洪將軍相撞,兩人皆推出雙掌,四掌交擊,「砰」一聲悶響,內力排山倒海般泄出。
湖面頓時晃動起來,波濤滾滾,洶湧如海浪般拍擊著迴廊,水花拍上小亭,差點兒濺到兩女。
兩人嚇了一跳,忙站起來,白公公擋在雪妃跟前:「娘娘,咱們撤吧!他們是打紅了眼!」
兩人在空中相撞,各自後退落下,落回了湖面,李慕禪腳尖一點,再次飛起來,俯衝向洪將軍。
洪將軍一腳踩在湖面,腳踝陷進水裡,隨後一掌拍向湖面,水花四濺中他也飛了起來。
「砰」兩人四掌再次在空中相交。
「嘩……嘩……」湖水拍擊著小亭,又湧上一浪,將小亭的地面都打濕,兩女見機得快,忙跳起來避過了。
雪妃秀臉緋紅,盈盈眼波變得銳利,狠狠瞪著湖上的兩人。
兩人掌力相交手,各自後退,李慕禪在空中忽然一笑,伸指遙遙一點,「砰」洪將軍被無形的巨力撞上,後退之勢猛的加快。
「李先生!」白公公忙喝了一聲,李慕禪抬起的另一手收了回去,飄然落到湖面,腳下如踩著一葉小舟,平平滑過來,飄身落進亭內。
****************************************************************洪將軍身體橫躺著跌落湖裡,李慕禪笑眯眯的看著,搖頭道:「沒人去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淹著。」
雪妃咬著牙,狠狠瞪著李慕禪。
李慕禪笑眯眯的望著她:「娘娘,失禮了,一時失手,比武之際是難免的,……你不會見怪吧。」
「不——見——怪——!」雪妃咬著牙笑笑,聲音從雪白玉齒縫裡鑽出來。
李慕禪道:「這位洪將軍的功力確實精深,佩服佩服!」
白公公暗自著急,娘娘的脾氣可不好,再說下去要翻臉的,忙道:「李先生,你就少說兩句吧,快幫洪將軍一把吧!」
李慕禪笑道:「洪將軍功力精深,不濟事的!」
「洪將軍不會水的!」白公公道。
李慕禪一怔,忙飄身掠出小亭飛上空中,如蒼鷹攫兔般,一個起落把洪將軍抓住,輕飄飄落進小亭。
他內力如洪水般灌進洪將軍體內,瞬間讓他內力盡復,錦衣盡干,這是在空中發生的的事,到了小亭中時,他撤了掌,洪將軍恢復如常。
他抱拳笑道:「洪將軍,得罪了。」
洪將軍臉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咬牙哼道:「本將技不如人,佩服!」
敗於李慕禪手上,他心下惱怒,卻又感激李慕禪剛才那一下,不讓自己在貴妃面前丟人現眼。
李慕禪笑道:「僥倖僥倖。」
轉向雪妃,笑了笑:「娘娘,得罪了。」
雪妃冷笑一聲,白玉似的雙手輕輕拍兩下:「啪!啪!」
「大姐!」方懷蕊忙叫道。
雪妃橫她一眼:「沒你的事,不准多嘴!」
方懷蕊道:「大姐,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雪妃冷著玉臉:「剛才一把寶劍就抵清了!」
正說著話,兩個黑衣老嫗輕飄飄進了小亭,在雪妃跟前躬身道:「小姐。」
「把他給我拿下!」雪妃一指李慕禪:「……生死不論!」
「是。」兩黑衣老嫗輕輕道,身形一晃,出現在李慕禪身前身後,輕飄飄拍出一掌。
李慕禪腳踩步法,倏的一盪,避開兩老嫗手掌,看她們雖年老,卻血肉豐潤,只是頭髮花白,臉上皺紋甚少,雙掌也如少女一般。
李慕禪猜測出,她們練的是陰柔一脈心法。
***********************************************李慕禪暗惱,卻笑道:「娘娘好狠的心腸,這般就要置我於死地?」
「先生,你少說兩句罷!」方懷蕊嗔道。
這兩人沒一個好東西,一個比一個脾氣臭,落到這個地步,大姐固然不對,李先生也是咎由自取。
見李慕禪不羈的態度,雪妃更惱,嗔道:「把他給我宰了!」
「是,小姐!」兩老嫗應道,身形如兩縷輕煙,纏繞上了李慕禪,奇快無比,兩人又精通合擊之術,你來我往如一人,默契無比,威力暴漲數倍。
李慕禪只覺自己像掉進了冰窖里,周圍的寒氣不停往身體裡鑽,還好他內力至剛至陽,直接抵消。
他感覺,這兩個老嫗如附骨之蛆,論及難纏程度,遠勝於洪將軍,洪將軍的武功也是至剛至陽,招式威力宏大,堂堂正正,純以力勝。
而這兩個老嫗卻如兩道陰風,招式奇異,身法詭異,讓人防不勝防,他需得打起精神。
轉眼間百招過去,雪妃黛眉緊蹙,恨恨瞪著李慕禪,眼中全是殺意,好像要用目光殺了他。
李慕禪掃了她一眼,見如此模樣,也惱了,冷哼一聲,身形驀的加快,「砰砰」兩掌分別擊中老嫗背心。
「砰!」兩人撞上小亭的柱子,小亭晃了一下,嚇了眾人一跳。
「哇!」兩老嫗吐出兩道血箭,軟綿綿的坐倒在柱子下,抬頭無力的道:「小姐,老身……」
雪妃擺擺手:「周媽李媽,你們不要說話!洪將軍……」
洪將軍點頭走上前,拿出靈藥給二人服下,轉頭看了一眼李慕禪,他現在心裡舒服一些,這兩個老怪物都敵不過他,自己敗得不冤。
李慕禪道:「十天之內不能運功,否則經脈斷裂,莫怪我言之不予!」
兩老嫗輕哼一聲,緩緩起身,扶著欄杆慢慢起身離開了,步履蹣跚,背影蒼涼,好像一下老了數年。
李慕禪笑了笑:「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傷懷,兩位前輩的武功在下很是佩服。」
兩老嫗身形頓了一下,沒有回頭,接著往前慢慢消失了。
白公公狠狠瞪了他一眼,忙對雪妃笑道:「娘娘,這李先生的武功還不錯吧?方府能有如此供奉,真是可喜可賀啊!」
雪妃哼道:「白九,你甭替他說好話,咱們方府廟太小,真能容得下他這尊菩薩?」
白公公忙道:「娘娘,李先生他本就是山野閒人,武功如此厲害,行事自由慣了的,娘娘莫怪。」
雪妃這會兒恢復如常,淡淡一笑:「算啦,我一個弱女子,哪能奈何得了他,李先生不愧是我方府十大供奉第一,確實不俗。」
******************************************************李慕禪抱拳微微一笑:「只要娘娘不殺我,我就感激不盡了。」
「哼,我為何殺你!」雪妃冷笑一聲,擺擺手:「好啦,你退下吧!」
李慕禪笑著抱抱拳,沖方懷蕊笑笑,又對白公公點點頭,轉身飄然而去,轉眼功夫消失不見。
雪妃緊抿著紅唇,死死看著李慕禪的背影,看到這般情形,方懷蕊越發擔心,看一眼白公公,白公公也暗自著急,卻知道貴妃的脾氣,這時候說情反而不妙,適得其反。
「洪將軍,他真那麼厲害?」雪妃轉頭問。
洪將軍肅然點頭:「深不可測!……娘娘,此人不宜為敵。」
「哼!」雪妃冷笑一聲,起身來到欄杆前,看著撞成兩截的南邊欄杆,紅唇抿得更緊,抬頭凝望天空。
一陣風吹來,帶著湖水的濕氣,清涼泌人,她雪白宮裝飄蕩,幽香陣陣,看得方懷蕊暗自羨慕。
大姐不僅容貌絕美,身體還散發香氣,真是得天獨厚,自己在大姐面前就是一隻醜小鴨,黯然失色。
半晌過後,雪妃哼道:「難道就沒人能治得了他?」
洪將軍想了想,道:「只能出動宮內的供奉了,不過一般的供奉也不是對手,最好請吳老。」
雪妃搖搖頭,吳老是宮內的鎮宮供奉,輕易不能出動,自己雖然得寵,敵人也多,不能隨意調吳老過來的。
洪將軍接著道:「除了吳老,其餘人怕不是他對手,此人身法奇異,人多也怕也沒用。」
雪妃黛眉緊蹙:「這麼說來,他就天下無敵了?」
洪將軍無奈嘆了口氣:「娘娘,我所遇上的高手中,他當屬第一,年紀輕輕就這般武功,也難怪他狂傲。」
白公公小心的道:「娘娘,奴婢覺得……」
雪妃擺擺手:「行啦,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想害他,就甭亂說話啦!」
白公公無奈的低下頭,瞥一眼方懷蕊。
方懷蕊忙道:「大姐,我看李先生好好的,不是壞人,幹嘛非要害人家呀,大夥和平相處多好,他對咱們方府很重要的!」
「尾大不掉!」雪妃搖搖頭。
她擔心的是大哥,大哥的脾氣是誰都要壓一頭,本想給他個下馬威,讓他收斂一些,算是給大哥以援手,沒想到弄巧成拙,到了這個地步。
************************************************************方懷蕊道:「我看二哥與他很好,李先生也不恃功而驕,只是平時懶得動彈,深居簡出,大姐你是過慮啦!」
「傻丫頭。」雪妃搖頭。
洪將軍沉吟道:「要不,用別的法子收服他?」
雪妃蹙著黛眉問:「什麼法子?」
「是人都有弱點,他武功雖高,但畢竟年輕,弱點更多,無外乎酒色財氣名利權勢罷了。」洪將軍道。
雪妃扭頭問:「小妹,他喜歡什麼?」
「大——姐——!」方懷蕊嘟起嘴,跺腳嗔道:「我絕不會害李先生的,我走啦!」
說罷她扭頭便走,氣哼哼的轉眼消失了。
看著方懷蕊的身影消失,雪妃搖搖頭,這個小妹太單純,她抬頭看向天空,幽幽嘆息一聲。
曾幾何時,自己出如小妹一般的單純,把世間與人心想像得太美好,豈不知人心鬼域,艱險莫測。
自己容貌依舊年輕,一顆心卻滄桑老邁了,每天都要面對宮裡無數對手,斗個不停,一刻也不能停歇。
後宮就是一個爛泥塘,從那裡面爬出來,經過了多少艱險惡鬥自己也記不清了,如今對世間的一切都看得通透,能指望的不是聖上,只有家裡。
這個李風是個危險利刃,若是不能收服,反而會傷了自己,與其如此,不如趁早把他毀掉,免得後患無窮。
想到這裡,她心中越發堅定,輕哼一聲,淡淡道:「白九,你去找馮媽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是。」白公公應道,輕盈的去了。
待亭內只有兩人,洪將軍嘆息道:「娘娘,你真要對付姓李的?」
「嗯,此人桀驁不馴,大哥駕馭不住,不能不除。」雪妃點頭,嘆道:「洪將軍,你沒受傷吧?」
洪將軍搖搖頭:「我不要緊,他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殺我易如反掌。」
若不是因為娘娘,他絕不會對付李慕禪,但他得罪了娘娘,即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要殺的。
他這條命就是娘娘救的,如今活著,不為自己,純是為了娘娘,凡是娘娘要殺的,自己絕不會讓他活。
雪妃哼道:「此人倒也並非全無心機,更是要除去,方府這座池子養不起這條龍。」
洪將軍默然半晌,慢慢點頭:「下毒?」
「誰去投毒?」雪妃問。
洪將軍道:「宴請他,賜他酒,他敢不喝?」
雪妃搖搖頭:「依他的脾氣,不無可能,也會起疑心,就怕他提前跑了。」
洪將軍想了想,道:「我先去穩住他。」
************************************************李慕禪笑眯眯的回了小院,明月諸女見他如此,皆以為見面順利,笑著圍上來,問雪妃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雪妃雪娘,一個字之差,是不是比雪娘還漂亮,雪娘不好意思,追打她們幾個,不讓開玩笑。
李慕禪來到小亭里,斂去笑容:「明月,你們幾個今天開始不准出院,任何人來召,都不准出去,除非我親自帶你們。」
諸女一怔,桑娘問:「先生,是跟雪妃鬧翻了?」
李慕禪點頭:「貌美如花,心如蛇蠍,說得就是她了!」
「這位雪妃娘娘心腸很壞?」明月問。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李慕禪搖頭,嘆道:「我哪是順著別人的,結果只能如此了,就怕連累你們吶。」
「先生,說說看嘛,咱們聽聽。」桑娘嗔道。
李慕禪露出笑容,將見面的情形細細說了,當然沒說他用了他心通,對雪妃的心理了如指掌。
聽罷,眾人皆有感觸,桑娘嘆道:「果然不愧是貴妃,風采逼人吶!」
李慕禪沒好氣的橫她一眼:「你羨慕啦,是不是也想當貴妃?」
桑娘嘻嘻笑道:「我可沒那個命,這可是九天仙女呀!」
雪娘笑道:「這麼說來,先生也是無妄之災嘍!」
柔娘搖搖頭:「先生應該順著她的,不必跟她硬碰硬,這場衝突本可避免。」
明月咬著紅唇,一言不發,小潔與小寧這兩天回家,與家人見面,有了方懷智出面擔保,所編的理由想必能混過去。
畢竟他們的父母也儘量往好的方面想,一旦有人提供這個理由,他們巴不得真的如此,即使是假的也會相信。
李慕禪笑道:「江山易改稟姓難移,我生於山野之間,自由慣了,否則,何必來方府當客卿,直接去效力於朝廷,比在這裡風光得多!」
若是原來的他,遇到這般情形,很容易化解,一團和氣,滿面春風,但如今的李風卻是個直人,與所修煉的武功相符,至剛至陽,威武不能屈。
他如此做,既是為了符合李風的姓格,也是一種冒險刺激,扮成另一個人,與原本的自己脫離,這種感覺很奇妙,很好玩。
危險云云,他毫不在意,大不了逃回星湖小築,再無人能奈何得了,即使是朝廷對星湖小築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過了一會兒,一個黑衣勁裝少女過來,稟報說洪將軍來訪。
李慕禪請他過來,坐在小亭里等候。
洪將軍緩步踏進小亭,抱拳一拱:「李先生,洪某過來是致謝的。」
李慕禪笑眯眯的抱抱拳:「洪將軍不是來殺在下的,在下就感激不盡了,不敢當洪將軍的謝意。」
洪將軍一怔,呵呵笑起來:「李先生真會開玩笑。」
李慕禪搖搖頭:「我開沒開玩笑,將軍清楚,雪妃娘娘還真是貴人,一念決人生死,就不怕受到報應?」
洪將軍雙眼寒芒一閃:「呵呵,李先生真會說笑!……娘娘身邊禁宮高手無數,神宗衛密不透風,洪某不信有人敢來送死。」
李慕禪笑道:「那可說不定,雪妃娘娘還是小心為妙,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可是至理名言。」
洪將軍臉色陰沉下來:「李先生這是恐嚇娘娘?」
李慕禪眉頭一挑,笑了起來:「洪將軍可別誤會,這可是在下的一片好意,讓雪妃娘娘多加小心,武林中人講究個快意恩仇,朝廷法度從沒放在眼裡,……呵呵,洪將軍,這裡可不是大衍。」
洪將軍冷笑道:「好,真是好膽量!先生這般氣魄的,洪某是頭一次見到,佩服!佩服!」
「過獎!過獎!」李慕禪笑道。
洪將軍目光轉向明月四女,輕輕點頭:「不知哪位是令徒?」
李慕禪笑道:「明月,跟洪將軍打個招呼吧。」
明月合什一禮:「見過洪將軍。」
洪將軍從腰間解下佩劍遞過來:「這柄劍雖不是名劍,但一直伴我征戰沙場,也算鋒利,就贈與你吧。」
明月看一眼李慕禪,李慕禪笑道:「洪將軍,這可不敢當。」
洪將軍道:「這把劍就算是我的謝禮,從此之後,咱們再見就是各為其主,不再留情!」
李慕禪點點頭:「既如此,也罷,明月就謝過洪將軍罷!」
洪將軍深深凝視明月一眼:「盼你認真修練武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莫辱沒了此劍。」
明月雙手接過長劍,剛想抽開,李慕禪道:「洪將軍,咱們就說到這裡罷,恕不遠送。」
洪將軍起身,抱抱拳:「告辭!」
他說罷直接轉身離開了小亭,步履沉凝。
「此人好厲害的武功。」明月嘆道。
李慕禪笑著指指她手上長劍:「別動它,上面有古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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