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之旅 我最欣賞的文章——夏末秋初上

    夏末秋初(上)

    (形象)

    我首先要說明的是: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這句話本身就有矛盾,既然是故事,又何謂真實呢?但終究是真實,至少對於故事而言。

    真實這東西,幾乎是不存在的。長期以來,我一直是非常典型的懷疑論者。不過活得還算自在,因為我並非懷疑一切,而只是認為一切均可以被懷疑。「懷疑一切」和「認為一切均可以被懷疑」從表面上來是一碼事,但其中若干細微的差別,非外人能夠一一體會。

    我在這裡強調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難免有些自討沒趣的意味在裡面,但我還是要說明(叫做聲明也可以),而且不只說一次。因為相信與否是別人的事,可至少我有言在先,指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以免事後有人給我製造麻煩。

    我是經常要寫些故事的(寫不寫是一回事,有沒有人看又是另一回事),這些故事大多亂七八糟、顛三倒四,令不幸的讀者更加不幸,且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虛構。試問現實生活中,如何能有龍與地下城之類的玩意兒呢?起碼我就從未見過,但是我的那些故事是離不開龍與地下城的。

    就在我因努力捏造牽強的出人意料的情節徘徊在神經衰弱的危險邊緣時,有位網友發電子郵件建議我寫些真實的東西,她自以為善意地對我指出:說假話和騙人根本就是一回事。

    她還建議我去讀讀尼采所著的《悲劇的誕生》,以免犯類似的錯誤。

    其實那本書我早在中學時代就仔細閱讀過了,讀完後在陽台上將該書連同寫給一個女孩的信燒了個精光。殘餘的煙味長時間繚繞不散,導致擔心發生火災的鄰居衝下來用力敲我的大門,當時若我再遲幾秒鐘開門的話,他指不定會將門一腳踹開。

    最早知道有尼采這號人物,是從魯迅的文章里。後來才發現魯迅原本並不討厭尼采,甚至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兒佩服他,至於為何非要在文章里罵他不可,我想是風格使然。

    這和不滿於現狀的小青年偏要寫出通篇都是龍與地下城的文章,是一個道理。

    出現此種情況的根本緣由,卻要追溯至我的童年。準確地說,是小學的一年級,當時我為了博得小夥伴們的敬佩,冒然從一堵圍牆上走過,結果幾乎摔死。幸得醫生使用特殊的刀剪將我的腹部剖開,割去一個重要的造血器官,我方能苟活至今。

    住院的那段生活我不無懷念,這也沒有什麼奇怪。什麼都有人照顧,可以從早到晚地讀著小說的生活,誰又能夠不懷念呢?因此一對人說起那時,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沾沾自喜起來。然而就算是那般算不上奢望的生活也終於成為了奢望,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就多少對毫無人性可言的成長感到有些不大瞭然。

    雖然醫生一再保證我的頭部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壞,但我卻不怎麼相信,因為若頭部沒有任何損壞,就不該在十餘年後寫出上述的文字來。

    這個故事發生的時間是在我大學三年級的暑假就要結束期間,準確地說是在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七日的深夜十一點左右。由此便可得知故事的真實,若非真實,如何能有這般準確的時間?

    我剛從一個夜間洋溢著資本主義腐朽氣息的沿海都市回到學校所在地不久。一般說來,我會提前幾天到校,而這一習慣的養成,無非是在不懂事的年紀里補考多次的緣故。

    食堂自然是未開門的,廉價的飯館也因絕大多數主顧未負著沉重的背包行色匆匆地趕來而掛出「休業」的牌子。對於這樣的安排我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所謂習慣,就是指面對某種境遇能夠泰然處之的能力。

    好在有一家麵館仍舊冒著烈日敞開大門賣著還算能夠下咽的麵條,我便靠每天八兩牛肉麵維持著生命系統的運作。

    嚴格地說,我已經算是大四的學生了,正處在未老先衰,打算明年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去把賣身契簽了的彷徨境地。同寢室有個仍舊不得不補考的傢伙,複習以外的時間就花在報刊雜誌中尋找關於住房的廣告,不論是平房、樓房、洋房還是某某花園,某某某小區,凡是這一類廣告,他都一一剪下,精心壓平後藏在枕頭下面。

    對於別人的愛好我向來是不加干涉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並不只是適用於國與國關係。可我想不通的是,何苦非要在美女*的關鍵部位上剪個大洞。雖說要怪也只能怪美女背面那兩層樓帶游泳池的別墅,且即使剪去了,也沒有傷及我分毫,我仍可堅持自己的原則,但偶爾一想及此事便總覺不妥。至於到底有何不妥,恐怕只有弗洛伊德的那些徒子徒孫才弄得明白。

    寫這個故事並非什麼愉快的經歷,原因是暗戀過的女孩老是來打攪我。我就不明白,現在又不是睡不著的深夜或被惡夢驚醒後再也無法入睡的凌晨,怎會讓她的臉隨意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呢?

    看來人生在世,不明白的事真是太多了。由此又得出一個結論,需要讀的書也是同樣的多。可話又說回來,誰又要我去明白什麼呢?我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麼?

    於是不明白之事,憑空又多了一件。


    原本以為自己從小學到中學暗戀過不少女孩,直到高中二年級才終於發現以前那些都不算暗戀,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地地道道的暗戀。但以往那些,又算什麼呢?我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坦率地說,我現在連暗戀到底是個什麼名堂也完全不想知道,不知道是最好。

    高中很快就畢業了,我莫名其妙地被保送到了現在的學校,女孩則去了某地的醫學院。我現在突然好奇,像她那樣的人,為何會選擇去什麼醫學院學什麼兒科?可惜答案是永遠無法知道了。就好像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學什麼電腦一樣,是沒有什麼解釋可言的。

    現在想來,我和那女孩雖未發生過什麼,卻到底還算是朋友,大一的時候她還給我寄來一張聖誕卡,同她送給我所有的聖誕卡一樣,帶有至今令我無法釋懷的特殊香味。隨聖誕卡寄來的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她和一具完整無缺的人類骨骼站在一起,那骷髏的嘴裡,煞有其事地銜著半截點燃的香菸。香菸自然是別人塞進去的,說不定就是為她照相之人。

    我就鬧不明白,為何她站在骷髏身邊,會笑得如此開心。我常常在想,若她身邊所站之人是我又如何,但又想到我既非骷髏,又不可能吸菸,恐怕是沒有機會了,也果然如此。

    現在我已大抵將背景交代清楚,當然只是對我而言的清楚,至於讀者到底清不清楚,我是不得而知。我想還是清楚的,否則就不如停止閱讀,到陽台上去做俯臥撐,那比看什麼真實的故事可有趣多了。

    那天晚上,我和當時唯一的室友,就是前面提到的仁兄,大吵了一架。原因不說也罷,無非是關於房產廣告或美女*之類的根本拿不上桌面的小事。其間我們相互表露出對對方前所未有的了解,他沒有放過我北宋末年的先祖父,我自然也不會忘記關心一下他那莫須有的糖尿病。

    「覺得有意思麼?這樣?」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不覺得有意思,不過明天之前,不想再看見你。」

    他說出這等連帶三個「不」字的狠話來的時候,正是入夜後的9點24分。

    然後,他指著寢室的不用鑰匙都能打開的門補充道:「那裡有一扇門你看見沒有?」

    我非常清楚對於不得不補考的沒落大學生,還是儘量不要招惹為妙。

    走在四通八達的街上,微風吹來,除清爽外再無其它詞彙能夠形容,只是這周圍的燈光,對於遊蕩的21歲男子來說,未免過於晃眼。在我眼中,伴隨著人群的流失,晃眼的燈光漸漸匯集成一種感覺,那就是分崩離析。

    我就在這分崩離析的晃眼燈光中一直散步到10點半,方才明白所謂散步,原來也可針對時間而言。既可以說「一直散步到錄像廳門口」,也可以說「一直散步到10點半」。這一認知性的發現使我一時興起,幾乎打算索性就去錄像廳里睡上一覺。

    錄像廳門口的招牌上寫著「日本經典恐怖片:《午夜凶鈴》」如此的字樣,下面還有四字的註解「通宵播放」。

    我站在錄像亭門口,和眼神詭異的賣票人員對視了一分鐘,終究還是決定不進去的好。「經典」這詞固然對我有幾分吸引力,但「恐怖」配合「通宵播放」這樣的字眼,是比片子本身更能令人心驚肉跳的存在。

    於是我繼續前行,並在10點40分走進了一家電子遊戲室,也就是俗稱「街機廳」的地方。

    走進這個地方之前,我對時間還是有著相當的把握,這從我前面的敘述中可明顯看出。歸咎原因,是由於我走動期間不時看表,看表的原因就很難說了,也許是為了迴避面目猙獰之人的視線,也許是聽多了不堪忍受的課程落下的病根。至於心懷惡意之人硬要攻擊說我是為了順勢鑑賞一下女孩的長腿,那可就有些冤枉我了,因為「順勢」或「瞟一眼」之類的鑑賞方式我向來是不屑的,要鑑賞我必然配合頭部的轉動,光明正大地進行。那種偷窺式的鑑賞一來讓人感覺賊眉鼠眼,甚是不雅;二來也很難使得被鑑賞的對象產生成就感。

    想來也頗為神奇,超短裙這種東西,說到底不過是一塊平平無奇的布料,何以一穿到長腿女孩的身上,就立即成為「光彩招人」之物了呢?

    可看來看去再怎樣也不過是兩條長腿而已,即使白裡透紅,也未必與眾不同。於是,在想明白這一點後,我這唯一的街頭消遣,也被剝奪了。由此可見,清醒這種東西,是永遠都不可能讓人產生愉悅的感覺的。我的幻想故事裡的女主角們,大多性格古怪且美艷驚人,往往還具有將男主角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能力。至於是否能和男主角發展出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戀情,我倒沒有細想,因為故事還未發展到「後來」這種地步的時候,我就已經頭昏腦脹,不堪重負,草草收尾了事。

    也許正因為於此,我是越來越不喜歡看關於男人和女人相遇的文字,但男人和女人的相遇卻是規律,就拿我自己為例,也是如此。我每天註定要與無數女子擦肩而過,而我又正好是個男人。所謂必然性,便是指的這麼一回事。

    當我走進那家電子遊戲室的時候,本文的女主角正坐在的一台遊戲機前,操縱著一個獨眼的使用雙刀的中年男人挨個砍殺著酒鬼、怪物、美女、俊男、流氓、變態以及其它。

    我不知道如此空曠的遊戲室里唯有買遊戲機幣的老闆、她和我三人而已,這算不算是一種邂逅,但總而言之我就這樣和故事的女主角相遇了,配角自然就是被艱辛的生活折磨得在一堆銅幣前張著大嘴似睡非睡的老闆。

    其實怎麼遇見的並不重要,關鍵是遇見了這一結果,因此寫不寫相遇的過程都無關緊要,但事後我細細回想,竟發現我和她之間除了相遇之外再無其它可言。

    這既是我之悲哀,也是作為「真實的故事」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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