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知魚已經麻木了,她只能拖著重傷的身體看著那兩個「東西」在體育館的中央下,互相的廝殺毆打。
為什麼要說「東西」,因為實在是過於慘烈,魏莪朮與那個異常彼此的毆打毫無任何的章法,彼此都被破壞的不像是人形。
「嘔——」
那個淋著白血的黑色異常一拳打在了魏莪朮的肚子,他能聽到自己脾胃碎裂的聲音,就連靠後的脊椎骨都出現了裂痕,這讓他下半肢體瞬間一涼,感受不到了那部分的感受回饋。
繼而一拳,直中了魏的面部,他被打的向後飛去,只能用手支撐著上半身,發出了嘔吐的聲音,嘔出的一大口鮮血里無數白森森的牙齒碎片。
剛剛那一拳已經同時破壞了他的脊柱,下半肢體截癱,牙齒和面骨寸寸碎裂,脾臟大出血。
「嘔!」
魏莪朮繼續嘔出了一口,這次則是深綠色的膽汁,他的膽囊也破裂了,劇烈的疼痛讓胃的酸液也順著食道呼吸道劇烈的嘔吐,燒灼著他的身體。
實在是太過慘烈了,於知魚已經不知道自己哭了幾回,眼角已經有著乾裂的刺痛,她實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偏偏自己此刻重傷的連動動手指都不可能,就連張開嘴唇幫助他都做不到。
「不要.....不要再這樣了.....太痛苦了......」
她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別擔心!」
魏莪朮就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大聲的吼了出來。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他的牙齒竟然已經癒合長出,碎裂的脊椎和脾臟也重新復原,他用那黑紅色包裹的右臂撐著滿是他鮮血的地面,硬生生的站了起來。
「告訴我!現在的時間!!」
魏莪朮狠狠的回敬了那個異常一拳,對方遍體鱗傷的身體滴答出白色的血液,噴灑在了他的身體上。
「四點五十..」
於知魚盡力的用最大的聲音說出了現在的時間,但聲音也還是細弱蚊鳴。
在他眼中的魏莪朮,已經不是渾身是血的狀態,她看到的是他的靈魂,此刻那靈魂已經支離破碎,仿佛寸寸碎裂的瓷器,並且上面的裂紋還在不斷增多,邊緣處開始了燃燒。
魏莪朮本就是魂溢症,這是一種先天魂壓遠超常人,進而溢出的症狀,因此才會被特別的關注。
此刻,他作為基礎容器的靈魂與肉體都在巨大的外力下不斷地破碎修復,靈魂早就如同決堤的河水一般不可抑制的流淌,繼而燃燒了起來化作肌肉的力量與恢復能力。
簡而言之,他在自殺。
靈魂從碎裂的容器中傾瀉而出,熊熊燃燒的是他所有的未來。
「沒關係....」
在於知魚眼中的魏莪朮整個人都在碎裂,而靈魂燃燒的火焰洶湧的包圍了他,他握緊了被綬帶纏著的右手,給她留下了一個堅毅的側臉。
他的速度更快了,甚至開始能夠躲避那個純黑人形發自本能的極快攻擊。
「更快,更快,更快!我還能更快!」
魏莪朮這樣想著,他的眼睛逐漸能夠跟上那個黑影的動作,他的身軀逐漸能夠躲避它的襲擊。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的黑色瞳孔正在跟隨著對方的動作趨勢而迅速的轉動,那速度極快,超乎常人的極限。
「左側,鞭腿,然後是刺拳?」
錯的離譜,魏莪朮的耳垂被拳風狠狠的整個削了下來,帶著噴涌而出的鮮血啪嗒一聲掉在地面上,繼而一擊完全沒有蓄力的踢擊光速的轟中了他的腹部。
明明沒有蓄力動作的踢擊力量卻大的難以置信,把魏莪朮整個人斜向上硬生生的踢到雙腳離地,繼而又是一腳蹬在他的脖頸,讓他飛了出去。
那個人形不像是人類的武術高手,它的進攻毫無章法,但它可以毫無預兆的從任何非人的角度襲擊,並且力量大的匪夷所思。
這讓擅長分析的魏莪朮不能通過某些預兆來判斷它的下一步動作,也是為什麼之前始終只能硬生生的吃滿它的攻擊。
「對於人類適用的經驗如今反而成了束縛嗎?」
倒在廢墟里的魏莪朮斷裂的肋骨脾臟迅速的復原,那份劇烈的疼痛下他竟然還有思考的餘力。
「那只能夠憑藉單純的反應速度了,還要壓制住自己下意識地反應本能。」
快,更快,更快,更快。
「呼......呼.....」
他的動作更快了,他的動作更加的簡練,更加的高效,他的反應更加的快速,肉體的力量更加的強大。
汗液微微滲出,迅速的散去體表的熱量,嘴角的呼吸急速的吐出,最大可能地交換著氧氣參與身體的變化。
魏莪朮腳底的步伐逐漸快速而細碎,一瞬間產生了七八種不同的距離變化,這讓他能夠在狂風暴雨的攻勢之中穿花蝴蝶一般連續躲過。
魏莪朮微微的擺頭,躲過了呼嘯著掠過的空氣,用腰部發力的擺拳毫不留情的打在了那個人形的腹部。
「嘎!」
這一拳之後是連續的毆打,還有腿部的攻擊,那個異常在正面的攻勢里被壓制了下來。
「碰!」
快速,快速到了極致,最後卻化作了極靜,巨大的聲響傳來,魏莪朮的右手竟然牢牢地抓住了它的拳頭。
不僅僅是看破,躲避,已經能夠攔截。
絕對的優勢,魏莪朮卻感到自己的眼睛裡留下了某種發燙的液體。
靈魂燃燒到了極致,此刻已經是熄滅的後半場。
「果然,這樣的狀態不正常......」
魏莪朮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有些寂寞的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這其實是我的畢業典禮,人生唯一一次的高中畢業典禮。」
「最後卻變成了這樣,到現在我也要死了。」
這個成年不過一年的少年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
「但是沒所謂,我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仿佛雷電,又像是野獸,做出了人生最後一次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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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烈的結局,知曉自己必死的魏莪朮毫無顧忌的使用著自己的身體,絲毫不顧它是否破碎又復原。
自我恢復的速度慢了下來,他能感覺的到。
室內的燈光已經只剩下一盞高射燈,肉體無比強化的魏莪朮能聽到最細微的聲音,廢墟後的呼吸聲是那個名為於知魚的奇妙少女的,在大門處密密麻麻的呼吸和心跳是尚且倖存但昏迷的同學老師們的。
「哈........哈.........」
他此刻正瘋狂的過呼吸,無法控制的過呼吸讓他的心跳過快,手腳麻木,這是太過劇烈的使用自己的身軀,造成的微不足道的後果之一。
黑色的人形被毆打到身體的黑色寸寸碎裂,幾根粗大的鋼筋被蠻力擰成了麻花狀,分別貫穿了它的四肢和胸口,把它狠狠的釘在地面上。
就算是這樣,就算是胸口被鋼鐵洞穿,它也沒有絲毫停止活動的意思,但此刻確實是被束縛在了地面上。
「魏莪朮.....?」
那個黑色的人形眼睛處的黑色掉落了,其後的眼眸不再是純白,而是仿佛倒映群星的眼睛。
它喊出了魏莪朮的名字,而背對著它的魏莪朮正忙著拖拽某個巨大的東西,對於它什麼時候開口,為什麼能夠說出自己的名字都毫不意外。
前者在被自己打出不斷地裂痕後,就已經有些不正常了,此刻再不正常他也沒什麼所謂。
「魏莪朮」
它像是孩子一樣重複了一邊魏的名字,聲音清脆而空靈。
沒有回覆,只有寂靜,魏莪朮正在哼哧哼哧的推拽,那個東西赫然正是一個籃球架。
儘管有著滾輪作為輔助,但是綠鐵皮的老式架子還是生澀沉重,它被魏莪朮勉強的推拽到了附近。
渾身出現無數血跡的魏莪朮安靜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那個存在,自己與它的身體此刻都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布滿了裂痕,稍微一動血肉就會撕裂開來。
純黑的它留下了純白的淚水,胸口破碎的洞泉水一般殷殷的滲出刺目的白色,無窮盡的色彩在其中匯聚。
當神明瀕死的時候,它終於鏈接了根源和整個世界,完成了第一次啼哭,卻無力握住本應擁有的權柄。
那雙倒映群星的眼睛霎那看到了全部的過去,未來,根源記錄的所有痕跡,時間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但某一瞬間它觸碰到了未來的終止,窺探未來的它因為未來徹底混沌而變成了盲人,它的眼睛被陰霾填滿,繼而失去了光芒,無窮盡的時間盡頭,始終都是那個結果。
無量無窮的【事實】通向同一個【結果】,唯一且悲哀的【結果】。
「啊.......啊啊.......我看不到了......一切都看不到了........」
它的手臂根本無視了魏莪朮洞穿肢體的鋼筋,硬生生的拔出,它用手撫摸著自己的眼睛,臉頰,伸出手試探,像是失明的人一般,又像是即將溺死的遇難者,空中墜落的白鷗,它哀嘆著。
魏莪朮沒再浪費時間,他舉起了巨大的籃球架,巨大的鋼鐵底座被硬生生的舉起,魏莪朮手臂的血肉爆裂開來,又急速的癒合,不斷地撕扯著他的身軀與靈魂,燃盡所有換來超出人類的力量。
足足有一噸的鋼鐵框架被他舉起,渾身的毛細血管都在破碎,很快便成了血人,骨骼吱呀吱呀的裂開縫隙而又重組。
「魏莪朮,你會以最悲哀的方式死去。」
「這算什麼?臨死前的詛咒嗎?」
魏莪朮不屑的笑了笑。
「不,只是事實,不僅僅是你,人類乃至萬事萬物也會以最悲哀的方式凝滯。」
他說的非常的哀傷,悲憫。
「原來是這樣。」
它沒再繼續說,只是安靜的流淌著彩色而純白的液體。
它,不,他
不......應該說是祂
死了。
魏莪朮手裡支撐著的巨大籃球架轟然的砸落,最尖銳的角部對準了它的頭顱,巨力加持下的成噸鋼鐵仿佛砸碎脆弱的冰面那樣摧毀著落下途經的一切,頭顱,黑色,地板,混凝土,一切。
巨大的轟鳴之後,一切歸於沉寂。
失血過多而昏迷的於知魚懷中那沾染血跡的銀色懷表,不斷顫抖的指針停下了,發出了微小的「噠」的一聲。
「噠,噠,噠,噠.......」
秒針隨著傳動系齒輪傳動的嚙合而規律穩定的走著格子,擒縱機構正常的運行著。
「噠,噠,噠,噠.......」
日期是四月二十八日,時間是下午四點五十七分。
時間恢復了。
燃盡了自己一切的一切,肉體與靈魂都徹底燃盡的少年,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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