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內衙大堂。
雖說方才那場戰鬥的痕跡,都已經清理收拾乾淨了。
但槍手、弓手卻未曾撤去,隱在兩側以柱子為屏障,似有意似無意的瞄準了項文山、馬興毅二人。
因有徐懷志、孔楽鵬的例子在先,項、馬二人也不敢提出什麼異議,只得正襟危坐,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而正中的書案後面,王守業正閉著眼睛仰枕在搭腦上,任由紅玉將裹了藥膏的紗布,輕輕纏在自己頭上。
相比於北鎮撫司那次,這回陡然爆發出的子彈時間,顯然給眼睛造成了更大的損害。
直到現在,王守業的眼睛還有些刺痛,用的稍久些,甚至會變得逐漸模糊起來。
好在經滄州城內的大夫會診檢查之後,確定這只是暫時狀況,只要外敷內用些清熱去火的藥,三五日應該就能恢復如初了。
否則的話,王守業怕早就沒心情,繼續追查案子了。
等到紅玉敷好了藥,王守業這才抬起頭來,一面有些不適應的聳著鼻樑,一面揚聲問道:「蒲知州現下如何了?」
早已經靜候多時的呂泰,聞言忙起身稟報道:「眼下還在昏迷之中,不過聽大夫說,到晚上就應該能醒過來。」
頓了頓,又補充道:「蒲知州確係婦人無疑,且剛剛來了天葵——那褲子上的血跡,就是因此而來。」
天葵?
莫非孔楽鵬就是因經血的刺激,所以才會突然狂性大發的?
否則也難以解釋,他為何在半途突然棄紅玉於不顧,轉身撲向了蒲友仁。
想到這裡,王守業又開口問道:「蒲知州可曾做過什麼預防措施?譬如說月事布之類的。」
「這……」
呂泰聞言一愣,吞吞吐吐的答不出來——非是王守業問起,他哪裡會關注這等東西?
「去問清楚!」
「是。」
待呂泰匆匆出門之後,紅玉便當仁不讓的,頂替了書記員的工作。
雖然看不到,但王守業還是把頭偏向了項文山、馬興毅二人,淡然道:「項同知、馬通判,事到如今,兩位應該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吧?」
「這……」
項文山面露遲疑。
馬興毅卻是毫不猶豫的道:「上差儘管發問,卑職一定知無不言!」
說完,還挑釁的撇了項文山一眼。
「那就好。」
王守業點了點頭,開門見山的問:「蒲知州、孔楽鵬、徐懷志、沈立這四人之間,平日可有什麼勾連?」
「這個麼……」
馬興毅皺眉琢磨了半晌,這才斟酌著道:「孔楽鵬與徐懷志是翁婿,平日裡自然沒少打交道,沈立則是徐懷志的故吏,兩人之間也算有些交情。」
「但孔楽鵬與沈立之間,貌似並無什麼勾連,反而有些嫌隙的樣子——因為都說那沈立是知州大人的親信,平日裡頗不服孔楽鵬的管教。」
「至於知州大人和孔吏目之間麼——知州大人對其一直很是不屑,平日裡更無什麼私交。」
「對其不屑?」
王守業聽到這裡,插嘴追問道:「可知道其中原因?」
「這個……」
馬興毅下意識的看了看項文山,見其弓著身子眼觀鼻鼻觀心的,顯然不可能替自己回答這個問題。
再想想蒲友仁眼下被查出是婦人之身,再怎麼也不可能繼續為官,便乾脆把心一橫道:「知州大人素有龍陽之好,對女子敬而遠之,或許正是因此,才對孔楽鵬這等貪花好色之徒很是牴觸。」
龍陽之好?
貪花好色之徒?
王守業隱隱抓到了些關竅,於是忙又問道:「蒲知州和人搞……呃,與人斷袖分桃時,誰主誰次?可是喜歡以婦人自居?」
馬興毅沒想到還有這種問題,當下有些愣怔,不過等反應過來之後,還是如是答道:「城內倒是有些傳聞,說知州大人慣愛雌伏。」
「孔楽鵬又是怎麼個貪花好色法?」
「這在滄州城內盡人皆知,他上任不到三年,就納了五房小妾,還娶了徐懷志的女兒做續弦。」
說到這裡,馬興毅猛地想起一事來,忙道:「對了,他有個小妾半月前無端病故,聽說那小妾的家人上門,連屍首都未曾得見……」
「來人!」
王守業聽到這話,揚頭一聲吆喝,外面當值的內衛立刻閃身入內,先是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大堂里的狀況,確認沒什麼異常之後,這才躬身聽候吩咐。
「去告訴葛百戶,查抄孔家時,著重調查一下半月前身故的小妾,看其中可有蹊蹺之處——另外,弄清楚孔楽鵬近來的飲食情況。」
待那內衛領命離開之後,王守業正待繼續追問,呂泰就匆匆回來稟報,說那蒲知州並未做任何準備。
如此看來,他應該是最近才變成女人的,否則也不會在這等關鍵問題上,疏忽大意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示意呂泰回到記錄用的書案後面,替下了臨時執筆的紅玉,王守業再次追問道:「那徐懷志平時是不是特別怕死?」
「這……」
馬興毅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卑職與其甚少打交道,實在不清楚他是否……」
「回稟上差。」
這時項文山終於開口了,就聽他躬身稟報道:「徐懷志近年來身體屢有不適,為此四處求醫問藥,卻始終不見大好,故而常常慨嘆人生苦短。」
果然是這樣!
喜歡在男人身下雌伏的知州,真的變成了婦人。
色中餓鬼,真的變成了色中『餓』鬼。
怕死的徐懷志,成了不死活屍。
上下其手的沈立,身上長出了無數隻手。
如果王守業沒有推斷錯的話,這種情況應該屬於:欲望或者執念,被扭曲具現化的結果。
那麼導致具現化,並能將他們彼此之間,串聯起來的人或事物,究竟是什麼呢?
還是得繼續查!
兜兜轉轉一圈子,貌似又回到了起點。
不過這次的要查的,是一整條關係鏈,難度自然也會相應的降低不少。
「徐懷志可曾開口?」
「仍在喊冤。」
呂泰稟報道:「之前按照大人的吩咐,小心檢查了他傷口,果然有自動癒合的趨勢,所以請李公子又重新砸斷了。」
這可真是死鴨子嘴硬。
王守業微微頷首,又叮囑道:「檢查的勤一些,說不定反覆受傷之後,他的自愈能力也會隨之增強——對了,收集些民間傳聞中能克制殭屍的物件,看能不能逼徐懷志吐露實情。」
「卑職明白。」
「再有,鋪排下人手,從蒲知州身邊開始查起,追查他與孔楽鵬、徐懷志、沈立之間的具體關係——尤其是在沈立發病前後,四人之間是否有過聯繫。」
「卑職這就去辦!」
眼下沒了劉坤,擔子就只能壓在呂泰肩上。
好在他雖是秀才出身,卻在刑部為吏多年,對這刑訊審問的差事,最時熟慣不過了。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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