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最怕兵災?
老百姓!
再爛的軍隊,面對老百姓時候也能化身餓虎凶狼,任意魚肉。
所以,見到滾滾騎兵開來,城外的老百姓拼了命的往城裡擠,見到城門將閉,更是唯恐被關在城外頭,更加鉚足了勁的往城內擠。他們人多力量大,當城門關閉一半時,無論推門的蒲州士卒如何使力,城門硬是無法再關攏半分。
「不許再往裡擠,不然格殺勿論!」周津河面色慘白,絕望地大聲呼叫。可正正在全力逃命的百姓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喊話,即使有人聽見他的話也全然不理會。
周津河能狠下心,對著周圍的士卒大呼:「違令者殺!去,把堵在門洞的人都殺了。」士卒們卻沒想到他會真的下達這樣的命個個驚恐地望著他,猶豫不決。
「快動手,不然我殺了你們。」周津河高舉著手中腰刀,身後一群親衛拔刀出鞘,凶神惡煞地朝士卒們大叫。
士卒們被逼無奈,只得狠著心痛下殺手。一時間城門處刀光閃爍,慘聲連連,十數百姓躺倒在地,立刻的一個勁往城內鑽的百姓就如受驚了的小鳥,嘩啦啦的『飛』出了城外。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當城門洞的蒲州兵把百姓都驅趕出城後,再想關閉城門已經來不及了。
車輛被推出城門,卻擠在了吊橋上,城頭的守兵根本轉不動絞盤。風馳電掣般而來的河東騎兵已經踏上了吊橋,已經衝到了外城門洞口。雪亮的刀槍照耀太陽!
「殺。給我殺!頂住!」這傢伙眼見無法再指望關閉城門,將手中的刀一揮。督促著兵卒『勇敢』地迎了上去。他想用人牆把城門堵住,以便給城內兵馬爭取調集支援的時間。但周津河的勇敢根本就沒能阻止漢軍步伐,沖在最頭裡的是一名竇兵,手持一柄長槍,一招鳳點頭就放倒了十多個蒲州兵。周津河舉刀向他砍來,竇兵也儘是槍桿一抖,亂顫的槍頭瞬間就將刀身遠遠崩開,然後手中的長槍一閃。在周津河的喉嚨上就留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周津河一死,守城士兵戰意大減,竇兵只是一個衝鋒,城門洞內外數百蒲州軍就不是被殺死,便是四散逃亡。竇兵帶人入城後立刻分成三部,一部仍騎馬驅趕、追殺四處逃竄的蒲州士卒,另一部守衛住城門。還有一部則在幾員軍校的帶領下,化身步甲,朝城牆上殺來。
城內的蒲州軍根本就不知道有變,即便是東西兩門的軍司馬,隱約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喊殺聲。卻也沒想到是城門被偷襲了。這比他們自己耳朵聽錯了音,可能性還要小的多的多。
直到喊殺聲已經從北門向東西兩側蔓延,領兵軍司馬才感覺不對。一名渾身是血的蒲州兵跑到西門軍司馬跟前,氣喘吁吁地稟報道:「大人,不好了。漢軍殺入城來了。」
「什麼漢軍進城了?」
西門軍司馬腦袋「嗡」地一聲,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且不問漢軍是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城下的,單是讓他們進了城,事情就是大大不妙。
「大人,周將軍在北門已經戰死了……」
惶恐不安之際,第二重擊接著打來。
西門軍司馬的恐慌瞬間沒有了。他渾身上下,心肝內外,都是掉冰渣的涼。自己完了,自己完了。
周津河是石帥的親外甥,他死了,不管陶丘城能不能保得住,自己都是沒命的下場。
「弟兄們,勢不可為,漢軍殺進城來,城池陷落已經不可避免。你們人中,誰想回家就趕快回家,想跟漢軍拼死的也自己去,剩餘的都跟我投降,好歹要活一條性命的!」
當然,城中也不是沒有死忠石家,願意為石天磊效死的。
陶丘太守就是其中之一。
得到急報後,他一面命人調集兵力增援北城,一面自己親自帶領緊急湊集起來的數百士卒、衙役、捕快,沖向北城。他來得正是時候,帶兵叩入城池的竇兵,殺人很是兇猛,那些逃竄的蒲州兵,但凡被他遇到的,和繼續舞者刀槍抵抗的,已幾乎已死傷殆盡。
陶丘太守所帶地這部人趕到後,弓弩不停地朝下射擊,至少殺上了二三十漢軍,竇兵帶的親衛騎本就只是兩千人,四下一分,手中實力薄弱的很。而且城內街道,地方狹窄,並不適合騎兵的馳騁。
與其在不利地下中跟眼前蒲州兵硬磕,不若先頓一頓,帶身後楊延彰部殺進來後,要解決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還沒等太守喘一口氣,楊延彰部就蜂擁而入,輕鬆的,太守置前的五六百人馬就被壓得粉碎。可此刻城內增援來的蒲州兵還不抵千人。
「兄弟們,跟我殺啊!」太守絕望了,拿筆的手操起了一把利劍,第一個迎了上去,他身邊地侍從們也跟著他沖了上去。如此行為大大激勵了蒲州士卒的士氣,紛紛揮舞著武器殺向漢軍,一時間到都鼓起了勇氣來。
兩刻鐘的激烈戰鬥中,吶喊聲和喊殺聲反小了很多,只有沉重的呼吸聲,短促的怒罵聲,混亂的腳步聲,刀槍的碰擊聲,還有不時響起的慘叫聲。
當太守噴血的身體倒下,漢軍步兵踏著腳下的血泊,叫嗥著追擊者潰逃的蒲州兵。腳下屍體中絕對是有一息尚存的重傷員,這個時候卻也沒誰去多關心。
元武十一年八月初七,閬州漢軍突然南下。三萬步騎軍,以騎馬和乘車形勢,兩夜一日奔襲七百里,於清晨突然殺到毫無防備的陶丘郡城之下。短暫的接觸之後,陶丘太守與領兵校尉前後死難。超過三十萬石的糧食和大批量軍資不及焚毀,就全然落入了漢軍之手。
消息傳來。正在北上的二十萬朝堂大軍立刻收住了腳步。趙曙明一面急報淄博,一面就近聯繫蒲州當局,沒有了陶丘囤積的大量糧秣和軍資,他領的二十萬大軍就沒根了。就算是繼續往北開進,也是自尋死路的。
……
長洹。
慈州南大門。
自從祝彪大軍東進之後,比汶州眼下局面還要更進一步,慈州現在的刺史李鞅都是原先的降官。
田午、田澄兩人先後派人到李鞅處遊說,李鞅立場紋絲不動。是鐵了心的站到祝彪的立場上。
於是現在,二田十萬聯軍開到了長洹。於是現在,趙昉帶引的七萬慈州軍站在了他們對面。
兩邊十七萬大軍對峙著。
慈州軍中,雖臨時的營盤,但層層疊疊、錯落有致,一隊隊巡營士兵整然有序,糧草輜重堆積。守備森嚴。
這營盤布置並非只是主將趙昉胸中韜略,還有事慈州軍與河東軍半年多相處里,學到的一些東西。
雖然半年的時間,祝彪不可能改頭換面整個慈州軍,卻可以用自己十萬河東精銳帶出一批種子和一定量的中下級軍官。如此之於慈州軍,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這時。趙昉立在一處高台上,正眯著眼睛看著遠處。
敵我兩支先鋒洪流一樣滾滾靠近,在相遇的瞬間裡,似乎肉眼可見的噴射出大股的血花。趙昉千里眼裡清晰地看到,己軍中至少上百人跌了下去。
但他也是久經戰陣的。也能夠看出來,二田兩軍那邊撲倒在地的人馬至少是自己的二倍。頓時對眼前的情況大感滿意。同時也對鴛鴦陣大加讚嘆。
不過轉眼,就把目光放到了一個白袍小將的身上。
「殺——」似整個大地抖動一下,震耳欲聾的殺聲中,趙真身下的馬匹踩踏在大地之上,發出了沉悶的連綿聲響。
是的,就是趙真!
在漢軍鏑鋒中待了四個月的趙真。
一瞬間長槍電閃,數個敵對騎兵就跌了出去。轉眼之間就在敵軍騎兵中開闢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射——」不理前面的一片慘叫,隔了距離,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接著響起。緊接著空氣中就傳來了一片尖銳破開空氣的聲音。
這是箭矢的尖嘯聲,瞬間抵達到了趙真的頭頂。
趙真不感意外。戰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婦人之仁。驟點起了長槍,精鐵鑄就的箭簇或被格開,或被掃中,也有被勁風吹鼓略微改變方向,擦著他的身體射入了地上。
趙真冷笑著,繼續衝鋒著。
排列如牆的三千鐵騎,如一柄刀子破開了對面的五千騎兵。一個個敵騎慘叫著掉下馬來,己軍所到之處,如沸湯潑雪,人數占據優勢的敵軍分泵瓦解,一片血肉模糊,有的一時間沒有死亡,還在慘叫著,悽厲的叫聲更讓敵軍自己心生恐懼。
「好……」高台上,趙昉雙眼不知何時已變成了赤紅。
侄子選的路沒有錯,祝大帥指點的方向也沒有錯,這樣整齊排列,牆式撞擊的騎兵,有前途,有大前途——
沒有把慈州軍、汶州軍納入指揮體系的祝彪,並不是就把兩軍棄之而不管了。他只是選擇了常規的強化手段,以作訓和提升軍官素養來,乃至為此也不惜爆出了一個金手指。
就是眼下慈州騎兵所用的密集牆式衝鋒。也是他前世所謂現代騎兵戰術的標誌。
靠著優秀的騎術,騎兵們排成一堵堵緊密並列的『牆』,然後齊壓壓的壓過對手去。
與眼下世界通常意義上的騎兵戰術相比,密集的隊列可以保證牆式騎兵的攻擊密度,也就是往往會形成戰場正面的多打少。
敵軍傳統稀疏的騎兵陣列,與之相撞擊,敵人左右間距拉開的騎兵往往一個要應付兩個三個對手的攻殺,結局往往就是一個死。
如此形成的局面就是眼下戰場的一幕,三千慈州騎兵,排成500x6的隊列,一次性掃蕩了五千敵騎中的一半。把另一把衝擊的潰不成軍!
如此戰術,一定程度上相似於具甲鐵騎的編陣。只是他們沒有那層重重的鎧甲罷了。
這種騎兵戰術祝彪早就了解。卻從來沒去打算用。他先前的對手是胡騎,在遊牧民族的騎兵面前搞這種正面攻殺強。卻調度變向不靈活的戰術,那是白給敵人送戰績。
而且在這個武俠位面世界,你騎兵列陣再緊密,碰上真正高手了,也一樣死的很難堪。再有就是這個世界的弓弩,不披掛重甲,騎兵排成如此隊列撞擊步陣,傷亡太大。祝彪根本承受不起!
他所要擁有的騎兵。不僅對騎作戰要厲害,對步兵作戰也一樣要了得的很。
所以,這一看似很厲害的招數,沒有在河東軍開展來。現在,則在慈州軍和汶州軍身上有了誕生。
陣前震耳欲聾殺聲響個不停,一排又一排人跌下,不知不覺。趙真左右百步內,己經積滿了屍體,到處是跌在地上掙扎慘叫聯軍士兵,還有血肉模糊的受傷戰馬慘嘶亂奔著。
眼前忽的一空,原來是衝破了敵陣,黑雲翻滾。太陽掛在天際兒,在烏雲中遮蔽了大半。血光沖涌,喊殺一片,聞著濃郁的血腥味。趙真滿臉蕩漾著笑意,高舉起長槍。
「繼續進攻——」
高昂的叫聲里。敵營中傳來了低沉的號角聲,接著激昂的戰鼓又是響起。
密密麻麻的聯軍步兵跨步上前了。
剛才的對陣。聯軍在騎兵上明顯處於劣勢,但雙方都沒有罷兵的意思,聯軍方面也不想再那自己剩餘不多的騎兵,去跟慈州軍那古怪的騎兵陣列碰撞,只有調撥著趕到的步卒加入戰鬥。
可同樣的,趙昉也不願拿自己全州之中優中選優,拔出的三千精銳去跟隊列嚴正地步陣去碰。招呼騎兵轉回,趙昉深吸了口氣,命令著:「南樂營出列。」
「諾。」司旗兵旗幟揮舞,頓時一營帶甲步兵突出了陣列,投入進去了戰場。
戰爭不是一股腦的衝上去,捏在主帥手中的必有一支預備隊,可以不斷投入生力軍進入戰場,調整著戰局以圖向己方傾斜,漸漸鋪開。
偌大的戰場一眼望去都望不到邊際,只有立在稍高些高台上才能把握住戰局。
這也是古典戰爭中高地的重要性,和點將台這一俗稱的必要性。
雙方主帥指揮藝術都不差,漸漸將大部分力量投入對勝利的決逐。
先是強弩、硬弓在前,一陣對射殺傷之後,兩軍弓手先用光了氣力退去,朴刀兵和槍兵就衝上去接戰,戰線全面陷入血腥的肉搏中,而這距離兩軍開打不到兩刻鐘。
弓弩手不是火槍兵!
戰場當中,大部隊轉回的慈州精騎,兩千慈州普通騎兵在趙真的引領下繼續縱橫衝突。屢屢衝突聯軍外漏的步軍防線,幾無人可擋,戰線上的聯軍士卒,尤其是斜處里的外圍士兵中,恐慌不斷蔓延。
「這軍將便是趙真?趙昉的侄子?」
對面帥旗下,聯軍主將指著銀甲白馬的趙真,心中惱火的發緊。
你這麼大能耐,怎麼碰到漢軍打都不打就投降了呢?現在倒是牛起來了。
「就是趙真。對面不是還豎著趙昉那賊子的大旗的麼。」一將在旁應聲著,順帶咽一口唾沫。
寬近三里的戰線上都是交叉一片,慈州軍的著甲率超乎預料,連著弓弩手,他們七萬人竟然全都著甲了。雖然其中一些配的是所謂的『紙甲』,但聯軍上層們知道,這些看似可笑的紙甲卻真有不俗的防禦力。
是的,祝彪戰局慈州半載,左手訓練慈州軍的同時,另一面就是增強慈州軍的武備。可惜慈州不盛產精鐵,祝彪也不願全力的去武裝慈州軍丁,在收拾了慈州軍本有的戰甲之後,配合剿滅大梁王流寇的繳獲,八萬慈州軍有七成兵力配用上了鐵盔鐵甲。餘下的人,祝彪想到的就是紙甲。
大不了上陣之前先用水把紙甲浸濕了就是。總比皮甲強!
所以士兵們很多看上去被砍刺了,卻不受傷,或僅受輕傷,依舊可以繼續戰鬥。
「真該死……」聯軍主將暗罵著。自己兵馬明明比對方多出一半,卻根本形成不了優勢態略。慈州軍怎麼一下變得這麼能打?
騎兵強就不說了,步軍也了得的很。那一支支兵鋒顯然組成的是小型戰陣。十二人一組,能打能抗,殺傷驚人,自己也耐操。主將為之頭痛不已。
跟己軍相比,慈州軍唯一還欠缺些的就是弓弩了。
弓弩都是超乎尋常的強力,也是獨具一格的高成本,更關鍵的是,祝彪天大能耐本是也辦法在這上面速成。
因為複合弓弩,按標準配置,制弓六材至少要用數十道工藝處理,制完還需要一定時間陰於,至少要一年以上時間,良弓更是耗時數年。所以,慈州軍弓弩方面明顯弱於聯軍。
也正式基於這一點,聯軍主將才有繼續打下去的信心!
雖然慈州軍真的很耐操,「真是韌性啊!」主將內心裡感慨道。
開戰這些時辰,趙真的突擊和慈州騎軍的表現,很醒目。但在主將眼中,慈州軍更值得驕傲的是它的那些優秀的低層軍官。
這場仗不管輸贏如何,「自家公子都是輸了!」
慈州軍敗了,聯軍也要傷亡慘重。自己公子動了筋骨,而祝彪卻毫髮無損。他可以大筆一揮,再建一支慈州軍!因為祝彪的根基永遠是那十萬漢軍,而不是慈州軍,不是汶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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