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愛上那個女人?
黑玄覺得這根本不會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
在那樣涼薄的生命中,有幸能夠遇見一個心思純淨,溫婉的女人,恐怕已經用盡了他和白玄兩人畢生的幸運。
因為他們請打的能力,回到部落,劫後餘生的兄弟二人,成為攻擊和掠奪的中流砥柱。
他們帶領著被大巫天機人所毀滅的部落殘黨,開始了新的征程。
從鄰近的小族和部落開始,一點點,逐步擴張著自己的勢力。
獵豹一族,被全滅,也許還有餘黨,但已經不成氣候,沒有能力復仇,也沒有實力報復。
做這些兇殘到毫無人性的事情時,黑玄曾經想過,被殺死的獸人,他們的孩子,戰死的勇士,他們的家人,他們要怎麼繼續,繼續回到當初安享天倫的日子。
但是後來,黑玄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但凡是生於這個弱肉強食的獸域,本身就已經失去了幸福的權利和機會。
幸福是統治者們開心時,給予奴役著的獸人們短暫的鏡花水月。
是泡沫,一觸摸,就化成千片萬瓣,消失不見。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就不再對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們,感到惋惜和內疚了。
阿水,是拯救她,脫離那個恐怖的殺戮漩渦的女神。
她的腦袋裡,裝滿了奇奇怪怪的知識,被帶回部落以後,她治好了白玄的瘋癲。
是真的治好了,沒有用詭異的巫術,也沒有向他要珍貴的藥草,緊緊憑著幾根尖銳的東西,就喚回了白玄迷失已經的神智。
阿水告訴他,她是巫醫,是另一個世界裡,救死扶傷的人。
她的國度,是人類世界。
一個在獸域屢次出現,又莫名消失的地方。
獸域幾百年前的天空中,出現過一副令人驚異的畫面。
無數的行人和不明所以的東西在行進,他們有著和獸人一樣的面孔,一樣的身材,但是,不同長相差異巨大的人們卻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他們所有人都使用著相同的領地,所有入目所及之處都異常繁華,喧鬧,熙熙攘攘。
那是阿水生活的世界,是她的家鄉。
白玄甦醒後曾經試圖尋找過那片故鄉的來路,原因是為了哄阿水開心,自從她來到獸域,黑玄就再也沒有見到她開懷的笑過,如同她第一次看見自己時,臉上燦爛的笑容。
可惜,沒有任何結果。
阿水救了白玄,也讓黑玄,從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
因為年幼的弟弟,回來了。
那是他真正的弟弟,不是之前那具行屍走肉般的傀儡。
他會哭會笑,在看見阿水靠近他的時候,還會露出嫉妒的表情。
猴族人都知道,阿水喜歡黑玄。
這已經不是秘密,而阿水似乎也沒有試圖去平息這些流言蜚語的意思。
對此,黑玄一直反應淡淡。
直到,阿水為他,搭建了那座燈籠塔。
阿水是人類,她不會變身,不能爬樹,走路快了,還會跌倒,然後摔得滿身塵土。
她更沒有如同他們雙胞胎一樣,操控自然的能力。
所以阿水曾近半真半假的跟他抱怨過,說難怪當初獸人們想要殺掉他們,因為他們的能力實在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讓人嫉妒。
後來,黑玄努力回想了一番。
哦,對了,後來聽見這番話的自己,用嚴厲而冰冷的語氣斥責了她,他記得阿水,嚶嚶的哭著跑了出去。
阿水什麼都好,就是腦子有點不好使,不知道在他們面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其實你可以當這是單純,可惜當時的黑玄認為這是愚蠢。
可是即使他經常這樣對待阿水,阿水也依舊是愛著他的。
她每次都會在被自己吼過以後哭著跑出去,嘴裡喃喃的嘟囔著,「再也不要理他了」「真是個自大狂!」「混蛋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之類的話。
然後在過了不一會兒,又紅著一雙眼睛,像小兔子那樣默默的蹭到他跟前,裝作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每次阿水做出那樣楚楚可憐的表情,黑玄都禁不住在心裡偷笑。
只是他這個人面色一直都很嚴肅,阿水那個傻姑娘不知道罷了。
好了,現在把話題重新回到主線上來。
他對阿水的態度,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那座燈塔。
全猴族,不,是全獸域最美麗的燈塔。
出自阿水的手。
她用的,就是在猴族部落附近的叢林中,最普遍,最平凡的燈籠草。
燈籠草只在下午開花,花朵是淡淡的紫色,會發光,是一種很漂亮的小生物。
在見到阿水的燈籠塔之前,黑玄從來不知道,那種平凡無奇的生物,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美麗。
阿水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收集了部落里最美麗的三百多燈籠草,在一個明媚的午後,帶著不情不願的自己,來到部落的後山。
那裡,是很危險的地方,兇猛的生物比比皆是,當然,這只是針對像阿水那樣沒有任何攻擊和防禦能力的幼獸而言。
「我警告你,如果有什麼危險,我是保護不了你的。」
「我知道啊,有危險的話,我保護黑玄你好了。」
「……」
「黑玄,你走快一點,如果晚了就看不到了!」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帶上白玄,我回去把他也叫過來。」
「不要!你不可以叫他!」
「為什麼?」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反正不許叫別人過來,這,這可是我為你準備的東西啊……」
阿水最後一句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話尾,他根本就聽不出來她在說什麼。
不過,黑玄是一個很沒有好奇心的人,所以,他沒有在意阿水的話。
那天的傍晚,他看見了,一生中最美的風景。
是一個女孩子,專程為了黑玄他,建造的風景。
那是一個巨大的燈籠塔,由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燈籠草構成。
那些燈籠草在最美的時辰被女孩兒摘下,藏在遍布著危險的後山冰湖邊。
保持著最美的樣子,日積月累,一直到今天,變成了面前,這個在幽靜的湖邊,散發著微光的燈塔。
那淡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湖面。一股清幽的香味縈繞在這個叢林,美麗的光芒的魅惑的花香,讓黑玄第一次覺得,能遇到面前這個名叫阿水的來歷不明的女人,是真的,用盡了他一生的幸運。
是的,那是他的幸運,不是他們。
在阿水大聲的站在湖邊呼喊他的名字,大聲的傾訴自己的愛意時,黑玄將那個美麗的女人,溫柔的抱在了懷裡。
夜幕降臨,那個冰冷的湖邊,那個清涼的吻,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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