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婭沒有料到後面會發生的事,如果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玄佑過去的。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前去探尋的地方,她忘記了,深淵海真正危險的是什麼。
玄佑利落的爬上那山頂,沿著凹凸不平的裂口望去。
裡面一片漆黑,望不見底,滿滿的都是裂縫裡噴出的黑水。
水面很平靜,平靜的和這之前大規模的地面山體坍塌不相符。玄佑墨綠色的瞳孔里閃現一絲疑惑,怎麼,會這樣?野獸的直覺,帶給他一絲危險的氣息,心底又不好的預感,告訴他應該立刻離開這裡。
他扭頭看看,對面幾個人都滿懷期待的望著他,古希婭還開心的朝他揮了揮手,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什麼。
棕色的鬣狗伸出爪子,撥拉了洞口邊一塊石頭進去,那石頭有雞蛋大小,掉進黑色海水裡的時候發出「噗通」一聲。
來都來了,就試試吧,他心裡這樣想。
可盯著翻起一圈漣漪的水面看了半天,憑著他敏銳的聽力,卻楞是沒有聽見石頭落地的聲音。
玄佑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那掉落的石頭一樣,一時找不到底了。
突然,耳畔傳來驚叫的聲音,玄佑應聲回頭望去,古希婭一行人不知為什麼突然慌亂了起來,幾個人姿勢各異,那個狐族的娃娃臉巫師的臉色慘白,古希婭的眼睛也滿是恐懼,緊緊瞪著……
他後面?
玄佑迅速轉頭,本來平靜的水面上此刻竟然波瀾大作,透過蕩漾的湖面,他似乎看見有什麼龐然大物的影子掩印在湖水下!
它的體型很大,玄佑匱乏的海族知識難以向他解釋這是什麼。
但是,自己只要靜靜等著它浮出水面就可以了。
玄佑對自己的速度還是很有自信的,雖然上次和那頭白狼比賽的時候他輸了,可那是輸在了耐力上,若論瞬間爆發的速度,獸域沒有人能比過獵人,不是嗎?
他謹慎的俯下身子,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耳邊的叫聲似乎更慌張雜亂了?
他們怎麼會急呢?他們離這洞口那麼遠,不應該能看見水面的異動才是。
這時,玄佑發現不對勁了。
那影子,不像是從水裡面印出來的,因為那怪物若是在水底,影子應該越來越清晰才是,現在這影子比起剛才模糊了不少。
那麼……不是又潛下了水底,就是……
玄佑猛地抬頭,墨綠的瞳孔深處,一個巨大的,恐怖的,詭異的東西,就在懸浮他的頭頂!
就在他抬頭的一剎那,那龐然大物張開了嘴,它的嘴裡是排列整齊的,一層疊著一層,鋒利而尖銳的牙齒。
在它張開嘴的一剎那,玄佑靈敏的鼻子裡湧進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像是腐爛在潮濕的泥沼里多時的臭肉,又像是早已發霉生蛆了的動物內臟散發出的氣味。
那味道刺激到鼻子的一瞬間,玄佑反應過來,拔腿就跑,陡峭的山路讓他下山的步法受到嚴重阻礙,但他根本不敢慢下來哪怕是半分的速度。
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在他背後追逐的怪物,你不會明白他現在內心有多恐懼。
他從在鬣狗族出生起,就沒有害怕過什麼。
鬣狗族是廣袤獸域裡一個極其弱小的種族,他從懂事開始,就跟著老大四處搶劫殺人。
他們族任何一個獸人,都不具備單獨生存的能力,因為他們太弱了。
鬣狗,身材瘦小,四肢短,力量弱,五感敏銳度一般,卻偏偏是食肉動物。
在族人大面積死亡後,為了不再餓肚子,老大帶著他們做了強盜,搶劫過路的獸人,將他們的東西拿走,將他們殺死吃掉。
搶劫的衣物,他們拿回洞裡給年幼的小獸保暖,這樣他們才有可能活過嚴酷的冬天。
而殺死的獸人,一半給族中的母性,一半,給第二天出去的鬣狗。
按理說,這樣不聰明,能力差,數量又少的種族,早就該被人滅了。
可就是依靠著這所有獸人不齒的方式,苟延殘喘到現在。
也不是沒有嚴苛的時候,曾經他們被一群熊族人追殺進深山,一路上沒有任何人幫他們,因為他們是臭名昭著的強盜,殺人,殺人越貨。
於是他就看著自己的姐姐,那個族中最漂亮最美麗的女獸人,她有蛇一樣妖嬈的身材,有迷人的眼睛,卻生生餓死了自己的孩子。
幼崽餓到不行的時候,他姐姐從腿上撕下肉來餵它吃,可它還是死了。
為此族長帶了三個人跑到附近一個部落里偷吃的,被活活打死,再也沒有回來。
大哥那時候就說,等以後族人多了,族中的勢利漸漸狀大,就不做強盜了,他要帶領族人成立一個部落,安生的住下去。
可他沒等到那一天,他們都沒等到那一天。
熊族的復仇到了,因為他們曾經殺死的那隻母熊是熊族族長調皮跑出的女兒。
熊族的繁殖能力很差,這一個女兒,他們可能等了很久很久,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他們這一群賤命的野獸給撕碎吃了。
那年冬天殺了的那隻母熊,傷了他們四個兄弟,卻救活了鬣狗族一年的幼崽。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那個空有一身力氣的憨厚強盜頭子,才會說出再堅持兩年就可以建族的傻話。
結果,所有人都死了。
在他和姐姐搶劫那頭白狼無果的第三天,熊族殺了過來。
當鬣狗失去數量優勢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只有一條路,那條路通往地獄。
姐姐美麗的皮毛被暴力的撕扯成碎片,他那族中最有力氣的大哥見了,掙脫他的手紅著眼睛沖了上去。
那個喜歡空想的傻大哥一輩子就做過一件實事,這裡的實事是指他付諸了行動,就是恬不知恥的追他姐姐。
他姐姐的愛人就是寒冬里和族長去偷吃的三個傢伙中的一個。
他死了後,大哥就開始黏在姐姐身邊,可惜姐姐不喜歡他,他倒也不介意,就一直堅持對姐姐好。
在那天之後,他突然覺得這個傻大哥其實是配得上姐姐的,畢竟不會有人朝著無法打敗的敵人亮出利爪不是嗎?
那天發生的一切,對玄佑來說,就是無數噩夢裡最慘烈的一個。
他的速度,救的了他一時,卻救不了他一世,當那隻灰熊巨大的頭顱蹭到他跟前的時候,它嘴裡滴滴答答落下的涎水幾乎讓他絕望。
然後呢?
玄佑奔跑著,腳下陡峭的岩石讓他無法再保持平衡,身子一歪,咕嚕嚕朝山下滾去。
但他的眼睛依舊是睜著的,平時那邪佞不見,只剩下無知和迷茫,然後呢?
然後,那個獸人出現了,他一襲紅衣,風華絕代,不像是獸域的人。
他衣裳邊細碎的流蘇隨風飄揚,輕輕一甩袖子,那隻熊就像被千斤巨錘砸中一般倒飛而去,撞倒後面的石頭上,腦漿迸濺。
在那一刻的自己眼睛裡,出現的紅衣男人他不是獸人,他是神。
那神袛朝他伸出手,聲音縹緲而空靈。
他說,他說,「我是狐族紅丘,我能救你。」
那人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就像是他被撕碎的姐姐。
自己呆呆的望著他,他又說,「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那麼,我不僅會救你,還能給你編織一個幻境。」
「幻境?」
紅丘嘴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透露出誘惑的意味。
「對,一個所有人還活著,都豐衣足食的幻境……」
他看著面前美麗的男人,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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